第53節 交替

“處理?”

趙毅有些意外,傑拉爾德居然會用這個詞。

“這東西屬於政府的禁運戰略物資,必須無條件回收。作爲補償,你可以得到五萬聯邦元。”

“五萬?”

趙毅坐直身體,不可置信地問:“一門等離子炮,只值一千元?”

“那幫該死的吝嗇議員,永遠不可能發給你上百萬元獎金。如果你把這些繳獲物資送到公共港口進行評估,他們甚至連一分錢也不會拿出來,而是給你頒發一張所謂的“見義勇爲”好公民獎狀。那東西唯一的價值,就是在你退休以後,每個月能夠多拿一百三十八塊六毛錢的養老金。”

傑拉爾德顯然對這種補償制度深惡痛絕。他悶悶不樂地說:“我建議你把這些不能出售的繳獲物資全部轉換爲軍功。五十門等離子炮,足夠讓你的軍銜晉升一級。”

趙毅皺了皺眉,沉默了幾秒鐘,說:在上學。”

這句話明顯帶有掙扎的成份。傑拉爾德停下手上的動作,擡起頭,用銳利的目光注視着他。

“如果你不是趙衡將軍的兒子,我不會對你說這麼多————聽着孩子,在私下場合,你可以管我叫“叔叔”。我不知道你在過去的十八年裡,從那些倖存者身上學到些什麼。但他們肯定沒有教過你,如何與外面的人打交道。我感覺你在逃避,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在逃避什麼。這個世界,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你必須擁有更多,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我知道你想要做一個普通人,可那也意味着沒有權力,屬於隨時可能被欺騙,被壓迫,被拋棄的階層。當你擁有更多,得到更多的時候,其實你會發現,爭取和努力的過程,遠遠要比平淡渾噩更有樂趣。”

傑拉爾德頓了頓,繼續說:“周以銘上將已經不再擔任地球總部的最高指揮官。他會前往首都星“希望之光”擔任新的職務。同樣,我這個將軍爲你進行物資評估,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必須擁有足夠高的軍銜,才能讓那些覬覦你的傢伙爲之忌憚。記住,在很多時候,權力其實就是最好的自我保護手段,而並非你想象中的負擔————”

傑拉爾德說話的口氣非常嚴厲。但不知爲什麼,趙毅並不覺得那些話刺耳。恰恰相反,這個外表粗豪的將軍,讓他有種從未體驗過的慈祥與關愛。

“有什麼問題,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傑拉爾德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他從桌上探過身體,伸出寬hòu的大手,親暱地揉了揉趙毅的腦袋,用最深沉的語調說:“總有一天,你的父母會因爲你而感到自豪。如果因爲某件事情讓你感到困惑或者難過記住,他們都在天上默默注視着你永遠!”

擺在教室中央木製平臺上的石膏頭像,已經換成了巴爾扎克。

新裁的白紙鋪在畫板上,手指輕撫上去,有些輕微的摩擦感,並不光滑,卻是最適合用作素描的紙面。

仔細看着從畫板上取下的“阿波羅”素描,趙毅輕輕嘆了口氣,帶着沮喪和失敗的心情,把畫作捲成紙筒,用麻線捆好,放在靠近自己的牆角。

“別灰心!我覺得,這比你上一張作業畫得好多了————”

艾斯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想法,一邊指着平臺上的巴爾扎克肖像,一邊友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敢打賭,你畫這傢伙的時候會得心應手,比平時更有感覺。”

趙毅無所謂地笑了笑:“希望吧!”

說着,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張小嫺。

她似乎沒有聽到趙毅和艾斯之間的談話,只是低着頭,撕下一條封口膠,仔細地粘在畫板邊角,固定畫紙。

“拿出你們的熱情和激情畫好這張作業。我會根據你們的具體表現,還有對待美術是否認真的態度,決定這一階段應該給予的分數————”

講師斯坦瑞的嗓門和他對於美術的瘋狂愛好,應該是成正比。

他風風火火地走進教室,關上門,像往常一樣召集學生聚到講臺前,指着教室中央的石膏人像,幾乎是吼一樣地說:“注意它的面部,尤其是四分之三側面。不要被那些零亂的鬍鬚所迷惑,那永遠不可能成爲畫面的關鍵。眼睛、鼻樑、顴骨,還有額頭,繪畫不是單純的複製,要透過皮膚,看到內部的骨骼。這就是素描的魅力————藝術的魅力————繪畫的魅力————”

應該承認,如果不看個人品德,斯坦瑞在美術方面的獨特見解,的確令人佩服。

“一週後進行評判,能夠拿出令我滿意作品的人,將得到六個學分。排名最後的人,只能得到零分。現在,開始畫吧!”

按照慣例,斯坦瑞對每一個學生單獨進行講解。這個過程大約持續了半小時終於,他走到了同時夾雜着期盼且畏懼雙重心理的趙毅身後。

“注意構圖,注意明暗關係。你上一張作業畫得很不錯,我打算把你的習作當做範本,由學院收藏。你在這方面很有天賦,多看看名家的畫作,對你應該很有幫助。”

這番話肯定不是對趙毅說的————斯坦瑞從來不會對他表現出如此友善的態度。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可趙毅還是忍不住轉過身,想要看看這個男人在女孩子面前表露出的模樣。

這並非故意嘲笑或者譏諷。潛意識當中,趙毅仍然想要尋找一個在感情方面可供借鑑的範本。用胖子樑良的話來說,就是“看看別人,好好學習如何泡妞。”

斯坦瑞顯然認真修飾過外表————亞麻質料的灰色西服,皮鞋擦得錚亮,披肩長髮應該是剛剛洗過,有些潮溼,用一根黑色緞帶束在腦後,顯出獨特的男性韻味。

他手裡拿着兩張淡紅色的票。看上去,應該是某個大型展覽的入場券。趙毅注意到,斯坦瑞的眼睛,一直在朝着張小嫺臀部下方若有若無地掃視————她今天穿得很清涼,淡藍色的低腰牛仔短褲襯托出筆直修長的雙腿,薄底夾趾涼鞋使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尤爲可愛。尤其是從短袖T恤探伸出來的胳膊,白膩粉nèn得令人想要有種犯罪的衝動。

“聯邦國家美術館的第四次巡迴展覽,這個星期六,你會喜歡的。”

斯坦瑞說話的聲音很輕。身爲教師,他必須注重自己的形象。只不過,在這個背離正常視角的小圈子裡,無論他的語調再輕微,趙毅和艾斯總會聽得很清楚。

張小嫺似乎並不領會追求者的苦心。她看着面帶微笑的美術講師,冷冷地盯了他近三分鐘,沒有說話,轉過身,繼續在畫紙上勾勒石膏輪廓。

這讓斯坦瑞很是尷尬。他慢慢搓弄着手裡的兩張入場券,不時擡起頭,警惕又緊張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教室顯然不是表白或者邀請的最佳場所。說這些話,或者用強硬手段逼迫女人就範的時候,至少應該選擇自己熟悉且隱密的地點。

比如自己的辦公室。

想通了這一點,斯坦瑞忽然覺得舉手擡足都有些拘束。也許是垂涎,也可能是真正喜歡這個美貌多金的女孩,他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邀請女性約會的時候。這種感覺並不舒服。尤其是趙毅與艾斯的眼睛裡,還不時放射出帶有譏諷意味的目光。

說話,對方卻不斯坦瑞手足無措地僵立在原地。過了幾分鐘,也許是覺得這種做法是在有損自己的尊嚴。他忽然將手裡的入場券朝張小嫺畫架上一扔,鐵青着臉,快步走出教室。

房門關上的一剎那,教室裡立刻響起“嘰裡咕嚕”的低聲議論。隱約之間,偶爾可以聽到“老牛啃nèn草”、“師生戀”之類的字句。

趙毅的好奇心得到空前的滿足。作爲距離兩位當事人最近的旁觀者,他的確從斯坦瑞的失敗當中學到不少東西。也逐漸明白,“拽”這個字,很多時候的確是女人的專利。

他高高興興的在畫紙上大筆勾勒。心情,在很大程度上決定繪畫是否產生靈感。趙毅從來就不喜歡斯坦瑞這個人。雖然他也同樣不喜歡張小嫺,但兩相比較,前者吃虧受辱,卻更能讓他感覺身心舒暢。

平鋪的灰色線條,已經凸顯出石膏頭像的基本五官輪廓。手指夾緊細長的鉛筆,開始進一步描畫細節。就在這個時候,兩張基調暗紅,醒目位置赫然印有梵高作品《向日葵》的長方形票券,直戳戳地遞到趙毅眼皮底下。

“這票的確很難搞,展覽也值得一看。沒必要浪費有沒有興趣陪我一起去?”

握票的那隻手,細長,白膩。順着手臂方向一直看過去,是張小嫺那雙黑亮中略帶冰冷,眉梢更有幾分清秀的眼睛。

午後的陽光比平時更加火辣。它從天空直射下來,在水磨石地面上耀出一片熾白色的光,強烈得使人無法直視。

短褲,並非女人的專利。但她們卻以長短作爲標準,把這種原本沒有明顯性別特徵的服裝,硬生生的分化出界限。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趙毅都覺得張小嫺的熱褲實在太短。薄薄的高彈牛仔布料包裹着臀部,勾勒出清晰的丁字褲輪廓。白色T恤過於寬大,露出細瘦修長的脖頸,還有從肩膀兩邊交叉搭過的黑色胸罩吊帶。

純銀耳環很大,在兩邊面頰側後位置來回搖晃。棒球帽中央有一隻矮小憨鈍的布吉熊,紮成馬尾的長髮,隨着腳步節奏左右顛動着。這樣的打扮富有少女的青春氣息,卻被一副墨鏡掩住了面孔,只能通過曲線凹凸的背後與側面,遐想女孩清麗動人的容顏。

趙毅有生以來第一次觀看美術展覽。他真正感受到,直接面對繪畫原作的強烈震撼與觸動。那絕對不是電腦圖片或者影視圖像能夠模擬產生的效果。那些早已乾硬成爲歷史的筆觸,在時間盪滌下hòu重無比的色彩堆積,被無數人臨摹和膜拜,成爲神蹟一般的輝煌,都在用莊嚴無比的方式向趙毅宣告————藝術,是歷史和文明的最原始見證。

張小嫺似乎與“笑”這個字絕緣。墨鏡遮擋住目光,也掩蓋了面部肌肉的微妙變化。也只是像現在這樣,坐在快餐店裡享用冰激凌的時候,她纔會把那兩片黑色玻璃舉高,卡住額頭,露出帶有疲憊和茫然表情的臉。

“爲什麼約我來看美術展覽?”

趙毅舀起一勺香草冰激凌,送進嘴裡,認真地問。

“因爲票是的,我也不喜歡斯坦瑞那個傢伙。”

張小嫺順了順耳邊的亂髮,表情冰冷的程度,與擺在她面前巧克力聖代的溫度相仿。

“這顯然不是正確答案。”

趙毅注水着張小嫺的眼睛,希望能夠從中發現某種破綻:“你應該去約艾斯。他很英俊,也很有錢,比我更加合適。”

“老孃看他不順眼————”

張小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犀利。她吮了一口挑在塑料匙上的冰激凌,很不高興地說:“請你看個展覽還唧唧歪歪,煩不煩?”

趙毅一陣愕然,隨即陷入沉默。

他忽然有些後悔————爲什會在那個時候接過入場券,答應來看這次展覽?

餐桌上的氣氛,開始顯得沉悶。

也許察覺到是自己言語上造成的問題,張小嫺皺着眉頭嚥下嘴裡的冰激凌,拿起擺在手邊的面巾紙擦了擦c魂角,注視了趙毅幾分鐘,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這問題實在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以至於趙毅差一點被嘴裡的食物嗆到,連忙狼狽地咳嗽着,用疑惑且古怪的目光望朝對面。

“怎麼想起問這個?”

趙毅覺得實在無法理解張小嫺的思維。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想知道而已。”

她淡淡地回答。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宛如一尊雕塑。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話雖如此,趙毅卻下意識地想起了於蓓。

張小嫺斜睨着他,嘴角的微笑,帶有顯而易見的譏諷。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趙毅忽然沒有了繼續吃東西的胃口。雖然,他一直很喜歡冰激凌。

張小嫺點了點頭,拿起擺在旁邊座位上的皮包和外套,側身站起。

他們沒有注意到————就在斜後方向被盆栽鴨掌木遮擋住的位置,坐着一個表情和善,臉上彷彿永遠都掛着微笑的中年男子。他的餐桌右上角,擺着一瓶撕去包裝紙的可樂。通過玻璃瓶身表面的反光,他一直仔細觀察着趙毅和張小嫺的所有舉動。安裝在手錶上的微型聲波控納裝置,詳細錄下兩個年輕人的全部談話。衣領背面的針孔探測鏡頭,已經在短短几分鐘內,連續拍下數十張與他們有關的照片。

張奎山今年五十八歲。

一百六十四公斤的體重,在他身上演化成爲短粗肥壯的大腿,從胸口一直耷落到腹部的/乳齤/房,層疊堆積的下巴,還有無論站起或者坐着,從任何角度都形成龐大障礙,讓眼睛永遠無法看到自己的生殖器,肥圓hòu實的肚腩。

他很胖,也很老。但誰也無法否認,他是張小嫺的親爹。

物種進化的奇蹟,根本無法用常理進行解釋,只能感慨————美人和野獸這種童話故事,的確有着令人驚訝的現實依據。

雖然,是父女版本。

張小嫺走進客廳的時候,張奎山正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星球杯足球賽。地板上滿是碎裂的花生殼,茶几上的瓷碗裡,剩有幾塊發硬的鹹豆乾,爆米花袋子扔得到處都是,至於沙發旁邊的牆角那裡堆放着上百個空啤酒瓶,幾隻蟑螂在瓶口之間快樂地做着遊戲。

房間裡亂得活像平民窟。可實際上,這裡卻是國立大學城旁邊最昂貴的別墅區————每平米售價十二萬聯邦元。

身爲“張氏重工”的董事長,張奎山並不缺錢。但他不喜歡打高爾夫球,也不喜歡聽交響樂和歌劇。他最喜歡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躺在沙發上看球賽,旁邊擺滿啤酒、五香花生米、滷蠶豆、爆米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談不上誰比誰更加高貴,僅僅只是因爲興趣,以及愛好。

張小嫺顯然要比在外面的時候更加小心。她猶豫了一下,慢慢走到沙發前站定,用憂鬱的目光看了一眼電視屏幕上剛剛進球,正在狂呼瘋跑的聯邦國腳,轉過身,用哀求的口氣說:“父親放過我吧!我對那個叫做趙毅的男人實在沒有任何感覺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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