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玄必須即刻出兵才能救下蔞城,而自他大軍出城那日起,蕭術謹便開始忙碌,日夜在外,隨緣更是來回奔波,替他整理情報。
廊月城剛剛回到皇帝手裡,根基未穩,基本上還是個空殼子,漏洞百出,正是安插人手,逐步架空的大好時機,這是蕭術謹看準了的。想必祝玄也知道蕭術謹的打算,卻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使盡手段。
偶而夜深時他回來,一回來便摟着醉歌的腰沉沉睡去,口中喃喃:“醉歌,我不會讓別人搶了你去的,放心。”
每到此時,醉歌便想告訴他,自己是任何人也搶不走的,所以這天下爭來無用。可見到微微發青的眼圈,又開不了口。
十二月。
邊關並未如期傳來祝玄大捷的消息,他帶兵前往蔞城,只堪堪守住了那城池,而每每領兵出城,便落入曾逆傲設下的陣法之中,死傷慘重。他這個剛剛上任急於立功的年輕將軍,不得不壓下滿腔熱血,仔細對付。
含笑拿着一紙芙蓉色的信箋過來,上面密密麻麻寫着邊關的戰況以及元明嵐的一舉一動。
祝玄帶去的兵馬多是元明嵐的舊部下,雖然換了將領,但往日裡士兵卻只聽過元大將軍的威名,對祝玄多有不服,而元明嵐亦使足了力氣想將往日的兵馬重新收入麾下。兩人在軍中勾心鬥角花樣百出。
而大將之間不和,直接動搖了軍心,祝玄爲了大局着想,不得不處處忍讓着元明嵐。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於是,他放了只信鴿給醉歌。
信上只有一個主題,想借沉坷一用。
含笑看着醉歌將兩封信箋並排放在一起,久未出聲,不由問道:“不知姑娘是想……”
醉歌將那張信箋扔進火盆裡,燒成一捧灰燼,半晌才說:“不得將此事告訴素問與沉坷。”
含笑皺眉,醉歌姑娘這是不準備出手相助了嗎?
這實在是一碗難以端平的水。祝玄在軍中受元明嵐壓迫,兩人不合,月狼國又虎視眈眈,若此次不助祝玄一臂之力,只怕他會頂不住壓力,元明嵐重奪兵權。可若此時幫了他,只怕蕭術謹一切佈置都白費了。
醉歌起身站在窗前,窗外沉坷正和宛若卿坐在亭子裡賞雪,也不知兩人在低語些什麼。
突然心生煩悶,她半點也不願將沉坷他們拉進這一場骯髒的沼澤裡。
“在想什麼?”蕭術謹今日回來得早,一進來便看見醉歌倚着窗子發呆,打發含笑下去後,才輕聲喚她。
“沒什麼。”醉歌回過神對他笑了一笑。
他走過來,關上窗子,似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外面一對佳人,說:“風雪太大,當心着了涼。”
“我什麼時候這麼嬌弱了?”醉歌隨着他坐下,將燙好一壺酒拿過來。
“這些天,可有想我?”蕭術謹頭枕在醉歌腿上,閉上眼笑得微微邪惡。
醉歌笑着斟了杯酒,也不理他的痞話,他卻繼續說道:“你若想我,那我以後便天天陪着你。”
拿酒的手便微微頓了一下,這是在說他已經廊月收入囊中了嗎?
好快的速度!
“驚訝嗎?”蕭術謹微微睜開一絲眼縫,狡黠地笑着,“吃過我蕭家藥的人,做事不麻利,可沒有解藥繼續給他們吃。”
原來,竟是用毒控制了那些武林人士。先是騙得他們擁護自己,相信自己,再趁他們沒有防患之心時,將毒藥摻在五源丹中餵給他們吃下。
如此,纔算是徹底爲蕭術謹所用。這樣大一個武林,這樣多人,恐怕只有蕭術謹有這個財力人力做到。
他徑直說着:“那老皇帝以爲憑着十萬大軍便能將廊月城護得密密實實,可卻不知道這世上有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的道理。”
“你做了什麼?”醉歌問。
“不過是將宮中的宮女太監能換的都換了,還有他貼身侍候的那個老太監,原來竟是如此貪財,敢倒賣宮中的物件,而那個新上任的禁衛軍統領居然看上了皇帝的妃子,真是想不到。”蕭術謹像是說着一些好笑的軼事,語調輕快。
這種宮中絕密之事想來他花了不少心思才挖到,而掌握了這些人,比掌握十萬大軍更爲可怖,因爲他們在高位,又在暗處,他們就像是蛀蟲一樣,能慢慢啃噬掉尚未形成金湯之勢的廊月。
可憐那祝玄還在邊關與元明嵐鬥智鬥勇,這邊廊月已快要成爲蕭術謹的囊中之物了。
醉歌撫了撫他眼角的疲憊,你又何必強作出這副雲淡風清的模樣?可知你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便是用了沉香也未遮住。悄沒聲息不代表一帆風順,只怕是也經過了不少廝殺手段。
“聽說,祝玄遇上了點小麻煩。”他睜了眼,坐起身子拿過醉歌手中的酒,淺飲一口。
“我不會讓沉坷去的。”醉歌想也沒想便回答。
蕭術謹微微一笑,偏着頭看她:“你是在替我擔心嗎?怕沉坷幫了祝玄,他勢力日益壯大,於我不利?”
“不是。”醉歌回得更加乾脆果斷,倒把蕭術謹愣住了,“戰場之上陣法相對,瞬息萬變,主陣之人稍有不慎便是與陣俱焚,我不會讓他涉險。”
蕭術謹聽罷,靜靜看着她,輕嘆一口氣:“你待沉坷真是好極,好得我都有嫉妒了。”
醉歌啞然,吶吶張了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醉歌沒有說,若沉坷上了戰場,必然將與曾逆傲生死相對,那麼曾修遠當如何自處?素問好不容易纔能接受曾修遠,若真這樣,沉坷和素問兩人又該如何?
蕭術謹知道她不擅言辭,旋即笑了:“傻瓜,我怎麼會跟沉坷計較。放心,祝玄那邊我會想辦法,不會再給元明嵐東山再起的機會的。”
說罷理理她的頭髮,輕吻了下她的額頭,“我還有些事,你早些睡下,我晚些回來。”
醉歌接了一句:“我等你。”
笑意便在蕭術謹臉上漫開,這小傻瓜。寵溺地點了下她的鼻子,才挑了簾子出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了,醉歌才重新打開窗子,沉坷和宛若卿早已不在那亭子裡,只餘滿目白雪紅梅。
她明白,蕭術謹也想要得到千幻陣。此陣用在戰場上,足以與曾逆傲的陣法相抗衡,若蕭術謹得到此陣,加上他以往在軍中安插的大量人馬,便能建聲勢,俘獲軍心。再施手段,便能瓜分了元明嵐手中的軍權。
到那時,他纔是真正與祝玄成對峙之勢。
醉歌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