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
一切靜得詭異,大堂中跪了三十多人,婦人們渾身發抖,壓抑的哭聲在空曠的大廳裡嗚咽響起。
大堂外橫七豎八的躺着殘肢斷臂,觸目驚心。那滾落在一邊的腦袋上,一雙雙瞪大的眼睛彷彿還在看着什麼,似要將兇手的身影帶進地獄,身體裡還汩汩流着滾燙的血,那院子裡的白雪浸染成大片紅色,雪下得再疾再瘋也遮蓋不住。
醉歌斜坐在大堂之上,渾身是血。黑色紗衣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來,臉上全是污血,雙目猩紅,淒厲如鬼。整隻右手爲鮮血所包裹,像是剛從血池裡泡過。那血順着她的手指滴滴答答濺在地面,綻開一朵朵花。
真是靜啊,靜得似乎都能聽到雪花飄落在地的聲音。
尤記得當年,蘭家也是這樣一個雪夜,也是這樣的血光沖天,屍橫遍野。還有許多許多人的哀嚎嘶鳴,那些人跟今天這些人一樣,奮力掙扎,卻眼睜睜看自己死去,滿天的飛雪像是在替他們送葬。
“元明嵐,三日後去邊關!”醉歌的聲音冰冷如刀,如死神在發言。
“妖女!老夫豈會受你威脅!”元明嵐心中在剜肉,外面那些守衛哪個不是跟着出生入死了大半輩子的,一夜之間,一夜之間啊盡數讓她屠戮乾淨!他目眥欲裂,一雙眼睛像要噴出火血,血絲遍佈眼球!
“很好!”醉歌不怒反笑,一根細絲伸出纏住一個女人的脖子,那女人年過四旬,衣着華麗,頗有風韻,“趙姨娘,可還記得我?”
“你你…你…我……你放過我吧……”那女人啼啼哭哭泣不成聲,淚水鼻涕將她臉上的脂粉衝出兩條印子,哆嗦着癱軟在地。
“姨娘哪裡話?醉歌可清楚地記着姨媽當年對醉歌的好呢。”醉歌冷冷笑着,是啊,當年孃親病了,她不過去廚房討碗肉湯,這女人不給便罷,還讓她在烈日下跪了整整三個時辰。
又比如過年了孃親給自己繡了個荷包,讓她瞧見了,搶過雲踩在腳底下揪着自己耳朵罵着小賤人。
一直都記着呢。
“還有你,大哥,近年來可好?有沒有再失足落水?”另一根細絲繞向一名嚇得面無血色的男子,那男子粉頭面耳,當年若不是他自己故意掉進水裡,誣陷自己,孃親豈會因爲教導不當這種莫須有的罪名白白捱了頓鞭子!
“畜生,你要做什麼!他是你親哥哥!”元明嵐怒罵,聲嘶力竭!
“現在想起我是你的女兒了嗎?!”醉歌大喝一聲!竟鎮得元明嵐一愣,還未反應過來,醉歌手中細絲一拉,兩顆人頭“咕咚”一聲滾落在元明嵐腳下,猛然飛出的鮮血濺在醉酒臉上,眼前一片腥紅!
“律兒啊!”元明嵐悲吼一聲,捧着元仕律的頭顱老淚縱橫!“你這個畜生,畜生啊!妖女,我元明嵐絕不會聽命於你!你休想!”
“你罵吧,你罵得越狠,我下手越不會愧疚!”醉歌狠狠說了一句,手上細絲翻飛,又是兩顆人頭落地!
“我本就是因爲仇恨結下的孽種,爲仇恨而來,這有什麼不對嗎?元明嵐!”細絲再動,兩條命再去矣。
醉歌如同一尊殺神,繞指柔細線來回間,奪命毫不留情。那細絲垂在地上,細細一條血線在燭光下閃着嗜血的光芒。元明嵐也曾縱橫沙場,可如廝殘暴血腥的手段,他亦生平未見。
她殺的,都是自己的至親血肉啊!
此時屋裡已經昏的昏,哭的哭,一片大亂。醉歌邪笑着,那細絲如同索命繩一般雙朝另外的人伸去,“難過了嗎?傷心了嗎?你當年指使他們來欺辱我孃親的時候,沒有想到會有今日這樣的後果吧?”
細絲慢慢收緊,一點點勒住一個如花般年紀女人的脖子,醉歌記得她是自己的三姐,長自己五歲,可惜她這一副好皮囊下面,有一顆堪比蛇蠍的心。她臉色越來越白,舌頭吐出來,大口喘氣,手指拼命想將脖子上的細絲摳出來,眼神裡全是哀求望着元明嵐。
“三日後,親自前往邊關,運送糧草。”醉歌一邊慢慢收緊細絲,一邊看着幾欲崩潰的元明嵐,不急不慢緩緩說着。
元明嵐緊咬牙關,不肯坑聲,只一雙原本精明的眼睛裡全是渾濁的老淚。
“好,有骨氣。”醉歌冷笑,手上細絲就要抽動!
“住手!住手!”元明嵐披頭散髮,癱坐在地,雙手拍打着地面,呼天搶地,“你這個畜生,妖女!你放開她!”
手腕翻動,細絲一鬆,那女子倒地,大口大口喘着氣,爬向元明嵐抱着他嚎啕大哭。
蕭術謹總覺得心很不靜,像是有什麼事發生,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閣樓大廳中坐着一動不動的,試圖靜心。
“蕭公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小姐呢?”問話的是素問,她正解開身上的斗篷,上面落了很多雪,曾修遠跟在她後面,手上提着一個紙包,顯然剛從外面回來。
蕭術謹心中一緊,問道:“你不是叫醉歌幫你去買藥嗎?”
“沒有啊,我說過自己去的。”素問亦奇怪。
蕭術謹眉頭一皺,低頭沉吟片刻,從椅子裡一驚而起,“不好!”便一頭扎進風雪中。
素問見他這般匆忙,料想定與小姐有關,忙拉着曾修遠往他的方向追去。
蕭術謹部在元府大門前,大門碎成許多塊落在四處,兩旁的石獅子上歷經了鮮血的洗禮,那血從門口的石階一直流到他腳下的雪地上,像是在雪地裡憑空怒放的紅梅,掛着的兩個紅燈籠在風裡東倒西歪,還有一隻燭火已經熄滅,隱約能聽見裡面連綿不斷的哭聲。
狂風橫掃,醉歌一身單薄的黑衣從大門裡緩緩走出,腳步所過之處便留下一道血色的腳印,髮絲因爲鮮血粘粘糊糊的結成一縷縷。
血,全是血,她滿身上下全部都是血。早已看不出臉色,像被鮮血潑了面,如同煉獄裡走出來的浴血修羅!
“醉歌。”蕭術謹的聲音有些哽咽,一把抖開斗篷將她牢牢抱在懷裡,濃濃的血腥味刺鼻得讓他更加難受,醉歌啊,你到底殺了多少人,你殺了多少人啊?這就是你的不折手段嗎?直接逼迫元明嵐出兵,放棄一切計謀策劃,一力破之!
“元明嵐三日內出兵,我不用嫁給祝玄了。”醉歌一雙眼睛清澈無比地對着蕭術謹,含着乾淨地笑,靜靜說道。
蕭術謹只覺當時,自己一顆心碎成粉末!他不要她這樣,他不要她再這樣傷害自己!
我表示我當時寫這段時候,也很糾結,我到底要不要寫得這麼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