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這是一場好笑的席宴。
四周燃起明亮的篝火,火堆上正烤着一隻流油的肥羊,城牆外面是嚴陣以待準備隨時衝進來救人的月狼國士兵,而城牆裡面的士兵正悠閒的吃着晚飯。
喀思吉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單刀赴會,他帶了他的軍師曾家父子以及左右副將,還有一小隊精兵。爲何不把曾家父子留在外面想對策?因爲沉坷說他兄弟曾修遠想家人了。
祝玄此時仍是大乾的三皇子,不管蕭術謹如何不服,他依然高高坐在高位,身着明黃長袍,腰間的玉佩象徵了他高貴的身份。而蕭術謹與喀思吉分坐下面兩側首位,醉歌嘛,斜坐在蕭術謹下方的位置,以往最愛喝酒的她,今日卻滴酒未沾。
嗯,蕭術謹把她的酒全部換成了補湯。
曾家父子兩人坐在後面,眼神四處搜索,醉歌知道他們在找什麼,但此時還不到最佳時機。
席間氣氛有些沉悶,祝玄舉杯,對喀思吉說道:“可汗孤身敢入我蔞城,這份膽量氣魄,本王佩服!”
“三皇子過獎,還是三皇子爲人坦蕩,本汗信得過你,不像有些對盟友背信棄義的白眼狼。”喀思吉此話不可謂不鋒利。蕭術謹曾與喀思吉商量過結盟之事,這事情雖然大家暗地裡都知道,可是若說破了,那蕭術謹便算是毀了。
但這番夾槍帶棒的話卻說得祝玄心中十分開懷,暢懷一笑:“可汗真乃性情之人,但可汗就不怕本王反悔將你在此殺了你嗎?”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萬分,只餘幾人互相對峙的眼神,像是要擦出火花來。
蕭術謹給醉歌夾了一塊糕點,寵溺地喂她吃下,輕聲笑道:“三皇子你可別開玩笑了,外面那幾十萬大軍若知道他們的統帥死了,發了狂不要命的往這蔞城裡衝,我可只能保得了醉歌,保不了你。”
這番恩愛模樣深深刺痛了祝玄和喀思吉,連坐在旁邊的沉坷也能感覺到寒氣,不禁腹誹:蕭狐狸這是在用生命拉仇恨麼?
可蕭術謹卻對那些眼神置若罔聞,仔細替醉歌擦了擦嘴,又將她的斗篷緊了緊,纔回頭對上那兩道殺人的目光,邪氣十足地笑道:“所以可汗,你袖筒裡的那枚信號煙火不用時時準備着,今日我等只是來請你做客,隨便告訴你醉歌乃是術謹的妻子,少些癡心妄想!”
喀思吉在西域時便領教過蕭術謹的厲害,默默收起袖中的信號煙火,這是他準備在遇險時發信號讓外面的攻城用的,但此刻看來,應是用不上了。
但那時的蕭醉二人乃是仇人,不想未過太長時間,他們已如膠似漆,恩愛如廝。看她笑得淡雅恬靜,竟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在躥上來!而且醉歌不應該是祝玄的妃子麼?
喀思吉的臉色陰沉,對醉歌生起的強烈的佔有慾讓他極爲不舒服:“蕭將軍對女人倒是真有一手,之前本王記得還有個宛若卿,如今只怕是左擁右抱了。”
感受到懷中的人兒身子微微一僵,蕭術謹心中竟有些歡喜,這女人還是會吃醋的嘛,拍了拍她的肩,說道:“術謹這一生對別的沒什麼執着,只有對醉歌卻不允她受半分委屈,可汗說這話可要注意了。”
“是嗎?不知在蕭將軍心中,是醉歌姑娘比較重要,還是這天下比較重要?”喀思吉這話好生厲害!
蕭術謹未答他,只眯起了那雙眼睛,裡面全是危險的信息,醉歌在懷中自然感受得他心中有怒氣,但卻也爲自己感到一絲絲悲哀,這選擇啊,是挺難的。
“蕭將軍既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那本汗就提個請求如何?”喀思吉臉上竟有一絲狡黠的笑意,他看了醉歌一眼,說道:“若你大乾將醉歌姑娘下嫁給本王做王妃,本王自願退兵!”
於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汗此事不得玩笑!”祝玄出聲說道,那聲音裡卻莫名泄露出一絲動搖!
喀思吉信心十足,朗聲說道:“本王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且可以不要醉歌姑娘那塊玉牌,本王就是要娶她!”
原本喀思吉來此只是爲了化解今日那陣法僵局,卻沒想到看見醉歌在別人懷裡溫存,那種嫉妒的感覺是他從未想到過的強烈!所以心生惡計!
祝玄與蕭術謹兩人都愛慕着醉歌,若他們交出醉歌,醉歌必然對他們死心,至於自己退兵之事,笑話,他可不是大乾那些讀書讀傻了的酸儒!不過是一句話罷了,他若不肯履行大乾又能奈他何?
他們中只要有一個人答應,那麼足以激怒另一個,這看似固若金湯的蔞城本就是因爲他們二人不合,變得岌岌可危,此時再添一把火,內訌只怕會越發厲害,對自己進攻蔞城也就越有利。
至於醉歌嘛,那些人傷透了她的心,她就會看見誰是真的對她好了。
醉歌卻在此時臉上綻出一抹淡笑,看着四周的人:蕭術謹眼中的怒氣越來越濃,像是要殺人一般;祝玄眼裡竟然露出了遲疑,還有許多人眼中,竟是一片渴望!打了這麼久的仗,費了這麼多力氣,若能送出去一個女人就能退兵,他們當然渴望。
醉歌沒有告訴祝玄他們,她真正將喀思吉逼進蔞城的原因,知道的真實原由的只有曾修遠素問和沉坷。對祝玄和蕭術謹只說是讓曾修遠勸他們離開月狼國,本意是不想讓他們有太多想法,也爲以後曾家隱居創造更好的條件,免得說他們是戰敗而退,名聲不好。
卻不想,今晚喀思吉卻有這麼一出好戲。
祝玄的眼神在醉歌身上反反覆覆來回,有躲閃有猶豫有決斷有難過,千萬種情緒在他眼中,映得他的眼睛都盈盈閃閃的。他與蕭術謹不同,他是大乾的皇子,他首先考慮的永遠是大乾的利益,他沒有任性妄爲的權力。
若真的以一個醉歌便結束這場長達一年之久的戰爭,他真的會動搖。
可是醉歌,醉歌她會不會因此而恨極自己?
而醉歌,只一臉玩味地看着祝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