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夫想了想,最後無奈地搖搖頭,說:“我問過那丫頭,她說直到藥湯端給她之前,她都沒進過廚房,也沒接觸過藥湯。只是說來福那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頓了頓,陳大夫才勉爲其難地說,“糾纏她,所以她躲着來福有很久了……”
糾纏她?
鳳崇和祝蘭臺對視一眼,眉宇間的憂思更重,只怕這只是來福的策略吧,故意去糾纏來喜,讓來喜因爲害怕她而不像平時一樣地黏她,這樣她纔會有機會動手下藥。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在陳大夫離開廚房的那段時間,來福也一直跟陳大夫在一起,並沒有去廚房;而後來來喜被來福嚇跑後,祝蘭臺一直跟來福在一起,那來福要怎麼下藥?
見一時也問不出個頭緒來,鳳崇和祝蘭臺只得就此作罷,只是吩咐陳大夫不可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一星半點的。
陳大夫贖罪都還來不及呢,自然是誠懇地應承下來,說是絕對會守口如瓶的。
鳳崇嘆息一聲,無限惋惜地說:“只是可憐了來喜那丫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陳大夫你放心,等到一抓到真兇,我會立刻就給來喜正名,還她一個清白的好讓她在那個世界清清白白地重新來過”
鳳崇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膽小如鼠的來喜竟然如此剛烈,在被誣陷受辱之下,竟然選擇了以死明志。說起來,他也是間接害死來喜的兇手“那個……”陳大夫一臉猶豫地開口道,“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主公和主母諒解……”
“什麼事?”鳳崇問,“是我對不起你和來喜父女,只要說出來,我一定會答應你的”
“那個,其實小女沒有死……”
瞬間,鳳崇和祝蘭臺石化,這真是一個一波三折的晚上“怎麼會?”還是鳳崇先回過神來,擰眉道:“那日我明明看見來喜她……”
“主母平日慣跟藥材打交道,應該知道這世上其實有一種閉氣丸,吃下之後可以讓人暫時地停止呼吸,但是並不會死亡,只是進入假死狀態,所以這種藥丸又被稱爲假死丸。”陳大夫解釋道,“那日我並不是怕主公會冤枉來喜所以給她假死丸的,只是怕鳳海天計謀不成後會對來喜動手,所以想讓來喜隨時揣着假死丸,以防不測。沒想到那傻丫頭竟然……”
“這是值得慶賀的喜事”祝蘭臺歡快地說,“說什麼諒解不諒解的陳大夫,等到事情水落是純之後,我會找機會讓你和來喜父女相認的”
“謝謝主母。”陳大夫眸子裡的光閃了閃,但最後還是寂滅,“算了吧,我這樣不負責的父親,只怕來喜她……”
“其實,陳大夫你知道嗎,”祝蘭臺打斷陳大夫泄氣的話,認真地說,“來喜曾經跟清舞說過,她很羨慕舜兒,因爲舜兒父母雙全。她說,要是今生她能夠見到親生父母一面,那她就死而無憾了。所以,或許剛開始時要來喜接受你會比較困難,但是其實,來喜心底深深地渴望着父愛,早晚有一天,你們父女會冰釋前嫌,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的。”
或許是因爲清舞身份的問題吧,一向膽小懦弱的來喜竟然跟清舞分外親厚,在來福糾纏她讓她恐懼之後,什麼心裡話都願意跟清舞講。
“那,我在此先謝過主公和主母對我們父女的大恩大德了。”說着,陳大夫鄭重地三叩首。
扶起陳大夫,鳳崇說:“這段時間,你讓來喜去南郊的別莊上避一避吧。我相信,要不多久,真相就會大白天下的”
陳大夫滿臉的感激,激動得只能不住地點頭。
自打來喜被鳳崇特別恩賜“厚葬”之後,便被偷偷運到了南郊的別莊,而前幾天還風疾雨驟的鳳府也恢復了以往的寧靜,除了來福每次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不時地爆出思念來喜的話來之外。
鳳崇表面上是相信了來喜就是兇手,但是私底下卻派了影衛全天候地監視來福的一舉一動。
祝蘭臺也依舊沒有疏遠來福,因爲她很清楚,前段時間鬧得風風雨雨的,來福也需要時間避避風頭,暫時不會掀起什麼亂子。
祝蘭臺懷胎七月餘的時候,身子漸漸地恢復了正常,除了每日嗜睡之外,身體還算是健康強壯。
九月重陽將至的時候,遠遊在外的鳳在天和蘭採兒來信說是他們不會錯過金孫的出世的。得知消息之後,祝蘭臺焦慮了好幾天,生怕自己不被公婆認可,引得鳳崇故意打趣兒說她,什麼醜媳婦也要見公婆的。
還是春屏體貼,將鳳在天和蘭採兒的生平和喜好一一告訴祝蘭臺,讓她還有個準備。
重陽佳節,天氣溫暖,祝蘭臺便邀了清舞母子和鳳九儀一起到德馨院的後花園玩,那裡說是花園,其實也算得上是一個迷宮,因此可喜壞了活潑好動的舜兒。幸好德馨院的後花園只是靠障眼法安置的迷宮,沒有任何的傷害人的機關,不然祝蘭臺也不敢帶着舜兒去那裡玩耍。
祝蘭臺、鳳九儀和清舞三人並排半躺在藤椅上,春屏、來福、春芽等人在一旁伺候着,相互之間敘些閒話。
“來喜,梅子……”祝蘭臺隨意地剛開口,便有些黯然地笑道,“真是習慣了就離不了手啊,都這麼久了……”
清舞和鳳九儀雖然不明白祝蘭臺爲什麼會突然感慨,思念起來喜來,但也都不勝感慨,附和着嘆惋。
春屏看了祝蘭臺一眼,又看了看眼圈立刻紅起來的來福,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全心全意地配合祝蘭臺。
說起當初祝蘭臺差點滑胎那件事,春屏也很是自責,要不是她那天應了文夫人的約出去的話,祝蘭臺也不會被人有機可乘。而春屏,也約略猜出了是誰對祝蘭臺下的手所以,春屏才更加愧疚,她不能選擇自己的父親,但是父親的罪孽她卻不得不承受“來喜妹妹她,我……”來福眼淚啪嗒啪嗒地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沒想到來喜妹妹那麼膽小怕事的,竟然……”
祝蘭臺用餘光掃過悲不自勝的來福,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卻無限感傷地說:“要是能在見來喜一眼就好了,那個傻丫頭,怎麼會服毒了呢……”
“對啊,我也好想再見來喜妹妹一面,我們……”
來福還沒說完,祝蘭臺立刻湊過去,一臉歡喜地說:“這次算是你有福了前幾日夫君說是請了什麼嶗山道士的,最會施法,今夜就要爲來喜招魂呢晚間你等着,來喜跟你關係那麼好,情同姊妹,她肯定會去找你的”
說完,不顧來福臉色煞白,祝蘭臺便自顧自地跟春屏一唱一和地懷念起來喜來。
晚間,來福找到春屏,說是想要跟春屏一起睡,等到來喜的魂魄回來了,讓春屏好叫醒她。
春屏心底明白來福是聽聞了祝蘭臺白天胡謅的話害怕了,但是面子上卻樂呵呵地答應了,她可不會玩什麼鬼魂的把戲,所以她今夜只要負責將來福拐出她的住所就好,其他的都交給鳳崇和祝蘭臺安排。
一入夜,幾道人影默無聲息地潛入來福的房間,輕手輕腳地翻箱倒櫃。半個時辰過去之後,幾個人手裡拿着一些東西,相互在黑暗裡對視一眼,迅速地就要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黑暗一下子被驟亮的燈光撕裂,不知道什麼時候,齊刷刷的十幾個影衛將那些黑衣人包圍起來,而影衛的身後,是目光如炬的鳳崇,還有一臉嚴肅的陳大夫。
三下五除二的,影衛將那些黑衣人制伏,然後取走他們手上的藥材,交給陳大夫。
陳大夫煞有介事地觀察一番,又放在鼻尖聞了聞,十分篤定地說:“不會有錯的,這就是主母上次中毒的藥草”
正在睡覺的來福,在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被人從牀上揪了起來,直接扔到了正書房的地板上。
正書房,燈火通明 ,而鳳崇和祝蘭臺以及陳大夫正一臉嚴肅地盯着來福。
鳳崇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將一把藥材甩給跪在地上的來福。
來福心裡一顫,隱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也顧不得揉胳膊上被摔傷的傷口了,仔細地思量要怎麼應對眼前的場面。
原本來福是想大喊冤枉的,但是轉念一想,看着陣勢,只怕是鳳崇早就知道了真相,那即使她僥倖逃脫了,以後在鳳府也待不下去了。
想通了之後,來福沒有任何的隱瞞,將她的罪行一五一十地招了,包括她蟄伏鳳府六載只爲了看準時機下手加害祝蘭臺,後來又爲了避免來喜破壞她的計劃,便故意糾纏來喜讓來喜因爲擔心她性向不正常而遠離她,以及利用胳膊上的傷口抹上墮胎的藥物,然後在嚇走來喜之後,趁機將胳膊上的藥物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藥碗裡,讓祝蘭臺喝下去。
然而關於她這麼做的動機,來福解釋的實在是有些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