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五月份,王揚都在編寫《第九區》的劇本和分鏡頭劇本,爲了設計出第三部分“人類滅絕人性”的一些鏡頭,他研究了一番暴力美學,不過那多數手法是適用於戰鬥時的畫面,而滅絕人性不需要什麼美感,他想自己要的就是血腥、噁心、不忍,令人看了渾身都不寒而慄。
爲此他放開頭腦,讓自己往“魔鬼”的方面思考;也查閱了很多世界各國的酷刑、二戰的納粹德軍、日軍等畜生的資料,然後他發現人類原來真的可以那麼噁心和滅絕人性,也忽然理解到了那種“殺光人類”的情緒。但是他除了要設計威格斯大殺人類軍隊的鏡頭,還要設計人類怎麼殘暴地研究外星人。
當威格斯要被M的科學家分解,他掙扎了開來,他挾持住一個醫師想要逃跑,但趕來的M保安們絲毫不理會醫師的死活,隨便他要殺就殺。但威格斯搶到了一把外星武器胡亂掃射,保安們才讓開了路,他逃離了房間,卻發現外面是一個龐大的研究室,M總部的秘密之地。
在研究室裡,有成年的外星人、兒童和胎兒外星人,他們被活生生地肢解、剝皮抽腸、被注射各種的藥物導致痛不欲生;他們被特殊的絞肉機直接攪碎,就爲了一個提煉DA的試驗……
這些鏡頭很重要,並不是單純爲了噁心,而是爲了一點點地積聚觀衆們心裡的壓抑和憤怒,當觀衆們隨着威格斯的眼睛,掃視着研究室裡悲慘的外星人們,聽着他們的慘叫,和一個小外星兒童那雙清澈茫然的眼睛對視……從那一刻開始,觀衆們的立場就會發生改變。
王揚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是怎麼度過的,心裡充滿了壓抑、煩燥和憤怒,經常半夜突然就會驚醒,打擾得旁邊的傑西卡也睡不着,他都感到自己快要瘋了。投入得幾乎把自己陷進去的結果就是,他設計了大量的滅絕人性鏡頭,和威格斯對着M軍隊瘋狂殺戮的畫面。
他想有着這些鏡頭的《第九區》,MPAA那幫人自然不會給那三個有“G”字母的級別,絕對是R級,也有可能會是7級,那樣的話他就有麻煩了。
這段時間裡,他也並不是把全部時間都花在劇本上,偶爾回去南加大聽聽課、和傑西卡到斯臺普斯中心看看湖人隊的比賽、週末也到聖莫尼卡海灘遊玩,否則真的會瘋掉。
他還聘請了一個美術老師給自己上課,重新系統地學習素描,他的畫太“抽象”了,以前拍現實類型電影沒什麼問題;但現在是科幻電影,這一份分鏡頭劇本有很多是想象出來的畫面、很多複雜的“大場面”,這都需要佈景師等人,和整個特效團隊清楚構圖,抽象畫可滿足不了。
所以很多導演的繪畫功力都非常強,比如詹姆斯卡梅隆、蒂姆伯頓等人,他們都有着開辦個人畫展的能力。
王揚的遠大目標就是在未來的某一天,在紐約舉行自己的畫展,而且不是“甲蟲=蜜蜂”的那種畫。至於《第九區》裡外星人的造型,他已經向藍天工作室提供了概念圖和要求,那就是“酷”、“醜”、“眼睛生動”、“看起來像人,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外星人”,同時他提醒可以結合所有甲蟲類、蝦類的特點進行融合。
雖然藍天工作室是動畫公司,《冰河世紀》的動物也是可愛的風格,但不代表他們的畫風就只有這樣了。爲了設計這個外星族羣的2D形象,藍天方面派出了十多名形象設計師開始設計,還邀請了一名昆蟲學家幫助,務求設計出一款不同以往、“又酷又醜”的外星人。
時間已經踏入到了六月份,伴隨着暑假的到來,火爆的暑假檔期也早就來臨,《木乃伊2》、《怪物史萊克》、《珍珠港》……電影場裡的影迷觀衆又笑又叫、媒體影評人有贊有罵,周票房榜也連場激戰,但這些都和王揚沒有關係,報紙上也許久沒有“神奇揚”的字眼,不過在8月3號,《歌舞青春3》將會首映,也正式完結這三部曲的故事。
洛杉磯的下午很是炎熱,比弗利山莊,王揚穿着一件印着飛船圖案的白色恤,和一條牛仔褲,街上並沒有多少人,他走了一段路,便來到了一家明亮的咖啡店,他約了前兩天假釋出獄的小羅伯特唐尼在這裡見面。
走進咖啡店,王揚便看到一身藍色襯衣的唐尼坐在那邊,他打招呼地笑喊道:“嘿,夥計”唐尼頓時哈哈笑着站了起身,展開雙手地走了上來,笑着道:“夥計”在一個顧客和服務生的目光下,兩人結實地擁了一下,互相拍了拍對方的後背。
“夥計,還嫌穿藍色的衣服穿得不夠嗎?”王揚笑着上下打量着唐尼,他感覺現在就像香港的黑幫電影裡,兩個獄中的“好兄弟”出獄後重逢的情景;又像是《肖申克的救贖》裡,蒂姆羅賓斯看到摩根弗里曼……唐尼瞥了身上的衣服一眼,聳了聳肩,道:“我這是在警告自己。但看起來不錯吧?”
王揚點頭笑道:“好吧,在外面看到你還是挺不錯的。”他又捶了唐尼的肩膀一拳,往裡面的咖啡桌走去,一邊笑說道:“我就知道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唐尼笑了笑,輕喃道:“現在我的記錄是18個月了。”
兩人來到安靜的咖啡桌坐下,敘舊了一陣,王揚喝着咖啡,看着對面的唐尼,說道:“例行公事,秀一秀你的演技吧”這次會面的目的,除了敘舊,還有就是《第九區》的主演試鏡。他笑道:“我得知道你沒有生鏽。”在三次入獄之間,唐尼也有出演一些小成本獨立電影的主角,或者中等成本的配角,但他現在也有快2年沒演戲了。
“生鏽?”唐尼難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胸口,接着搖手指道:“我是誰?我是小羅伯特唐尼,天生的表演者。年輕導演,開始吧。”
《第九區》因爲有大量特效,它的製作週期必然需要很久,經過大概的估算,它初步預定在2002年的暑假檔期末、也有機會在聖誕檔期上映,那將是一年多之後的事情了。而它僞紀錄片的、一連串的病毒營銷方式,有一個前提就是故事內容絕對保密,觀衆們在走進電影院之前,都不會知道有“變形”,大概只會知道故事背景,那就是外星人來臨。
所以在沒有簽訂合同之前,以防萬唐尼都不會看到具體的劇本,不過試鏡從來只需要臨時表演一下就行了,更別說成名已久的“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人”,例行公事地試試氣質而已。
“現在你要殺滅某些東西,它們都是生命,但是你不在乎,在你眼裡這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唔……”王揚又抿了一口咖啡,對認真在聽的唐尼繼續說道:“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你的朋友拿着一部攝像機在拍攝着你的‘英勇’行爲,所以你看着鏡頭,給大家展示着你是怎麼殺害它們的。”
唐尼點了點頭,他靜靜地想了一會,便忽然哈哈地笑了一聲,滿臉戲弄的神色,表演着道:“拍好點噢你看,這些可憐的小生命,今天真是它們的幸運日,我會很溫柔、很溫柔地殺掉它們,保證沒有痛苦……”
“程度再輕一些。”王揚仔細地觀察着唐尼的表演,說着自己的要求:“別那麼小羅伯特,別那麼帥你知道這個角色風趣斯文,是個愛妻子愛家的老實人,平凡一些、傻一些。你殺掉它們是事業上的功勞,你會得到別人的讚賞,你的上司岳父、你妻子、你朋友……”
在卡夫卡的《變形記》裡,主角格里高爾是一個善良、忠厚,非常愛家人、很有責任感的一個小人物。他的父親破產,母親臥病在牀,妹妹還要上學,所以整個家庭都靠着他,他勤奮拼命地幹活,喘不過氣來,爲的就是還清父親的債務,和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在變成了甲蟲之後,格里高爾還每天擔憂着父親那些債務,逗着家人開心,他是一個少見的好男人。
而威格斯也是這麼一個小人物,不同的只是他的壓力來源並非錢,而是事業上的成績,他的岳父是M總裁,相對於他的第九區高層管理員身份,他的妻子可以說是“下嫁”給他的。威格斯總是想做出一番成績、想要升職,在上司岳父面前擡起頭,讓妻子爲他感到驕傲。
他也是一個好男人,只是他人性裡好的一面,善良、愛家人、責任感,那都是貢獻給他認爲美好的人類;而他人性裡壞的那一面,都統統給了他認爲骯髒垃圾的外星人。但是當他開始變形,就像格里高爾被親人拋棄,他也被家子、整個人類社會無情地拋棄。
於是他孤獨、掙扎,卻依然以人類自居,依然有着人類的自私、軟弱……但是到了最後,他拋棄了人類的自私和軟弱,把人性好的那一面都給了外星人克里斯多福森,而將“曾經的自己(人類軍隊)”殺個清光。
這是威格斯身體變形之後的一個“心理變形”,但在之前,他還是一個小人物。而唐尼的演繹有些太過放蕩不羈了,雖然一個角色是靠着演員自身的理解,去加以塑造的,威格斯也一樣,但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這個男人的壞,不是因爲像光頭上校那樣單純的種族厭惡“恨不得殺光所有外星人”,他只是覺得理所當然,只是想要立功升職。
當然唐尼還沒有看過劇本,所以王揚直接地要求怎麼演,看看他能不能演出那種效果和氣質,如果可以就沒有問題了。
“OK,我知道了。”唐尼停了下來,他醞釀了好一會,雙眼高興地微微眯了起來,有些興奮地笑道:“看看這些生命,如果想要殺掉它們,只要像我這樣按下這個按鍵。”他模擬地做着手部動作,完全不去看那些生命,望着鏡頭地笑着道:“他們就會嗖的全部死掉呵呵,我的寶貝總是說我這樣很帥。”
王揚不禁點了點頭,不愧是“天生的表演者”,唐尼領悟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抓住了興奮的要點。沒有看過劇本和長時間的感受塑造,就能有這個效果,已經很好了。他笑着打了個響指,道:“C不錯。羅伯特,接下來是重要的部分。”
也就是威格斯變形之後的那些痛苦。王揚想了想,便慢慢地說道:“夥計,因爲某一個原因,你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所有認識你的、不認識你的人都厭惡你,有些人想要殺害你。”他想着那一個自己變成大甲蟲的夢,咬牙地道:“包括你的岳父也要拿槍殺你,你的朋友、你深愛的妻子也不相信你……你很痛苦,你想回來、你想回來”
唐尼沉默地喝着咖啡,在心裡想着自己吸毒的經歷,被整個世界拋棄?深愛的人也不再相信他?他想起了十年前莎拉哽咽的聲音:“我們分手吧,羅伯特,你不是適合我穿的衣服……我以爲我可以改變你,但事實是不行的,我受夠了。”他想起五年前,前妻黛伯拉跟他說“羅伯特,我受夠了我們離婚吧,印第奧會跟着我……”
“爲什麼就不肯相信我,我會改變的”唐尼一臉茫然的痛苦,眼神裡充滿了無助、孤獨和焦慮,抓了抓頭髮,說着道:“我會改變的,別放棄我。爲什麼不相信我,爲什麼……”
看着他獨自地表演了很久,王揚忽然笑喊了聲:“C很好,很好例行公事完畢。”毫無疑問唐尼演得很棒,他演得出威格斯的特點,只是比較帥而已,但他可以塑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威格斯。唯一的顧慮在於吸毒的問題上面,但是在雷克島的時候,他就已經選擇了相信唐尼,相信這老傢伙能從此脫離毒品。
“那麼說我得到這個角色了?真受不了這些。”唐尼微笑地抹了眼睛一下,又皺眉地問道:“他叫什麼名字?不會就是羅伯特吧?”
王揚沒有回答地聳了聳肩,從褲袋裡掏出一支筆和一子,在紙上寫了一串數字,推給他看,認真地道:“你的片酬,看看如何?”唐尼一邊拿過來看,一邊說笑着道:“神奇揚,這不合規矩,也許你該找我經紀人商量片酬的問題。”他看了看紙上的數字,道:“一個2和6個零,也就是200萬。”
他喔的一聲笑了笑,點頭道:“真豐厚,我沒有問題;我想我的經紀人也會同意的。”
“OK,還有。”王揚又拿着筆在本子上寫着一個數字,語氣嚴肅地道:“唐尼,我相信你能戒毒,但我也要爲公司、劇組和我自己考慮,所以如果我們簽約,合同上會有那麼一條。”唐尼已經明白了他在說什麼,沒所謂地笑道:“我絕對理解。”王揚把本子推給他,道:“如果你又碰毒品了,被抓回到雷克島坐牢,耽誤拍攝和讓《第九區》名譽受損,你得賠償這個金額。”
只見紙上寫着1000萬,唐尼看了一眼,便搖頭地笑了起來,道:“不,這個數字不行再加一個零”他伸手拿過了王揚的筆,在1000萬後面又圈了一個零,道:“一億。”
“羅伯特,你不用這樣的……”王揚微笑地看着對面那個精神奕奕的男人,他能感受到那傢伙的決心。唐尼攤開了雙手,笑道:“什麼?夥計,別改變我的主意,這樣對‘舊羅伯特’的威脅會大很多”王揚哈哈地一笑,道:“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要改變,就一億羅伯特,但願你不會賠上它,不然我會笑死的。”
“小子,你不會得到的;而且一億,我哪有這麼多錢?那樣我要直接申請破產了。”說着,唐尼也哈哈地笑了起來,兩人笑了一陣,他又提議地道:“這裡太悶了,神奇揚,我們去酒吧喝兩杯吧。唔,才下午……晚上的酒吧才精彩。”
王揚拒絕地一笑,道:“不了,除了啤酒,我不能喝其它的酒,喝了就會發瘋。”他自嘲地搖了搖頭,又笑道:“而且今晚我有節目,和傑西卡去看湖人隊的比賽。”唐尼聞言聳了聳肩。
現在的BA已經來到了總決賽的階段,湖人隊VS費城76人,而他心愛的勇士隊這個賽季別說打進季後賽了,在常規賽西部墊底……幸好今年SC重返精英8強,雖然以10分之差輸給了最終奪冠的杜克大學;但止步甜蜜16強的CLA輸了12分SC贏了2分。
兩人接着又聊了一陣,便買單離開咖啡店各自回家。看着走了幾步遠的唐尼,王揚笑喊道:“夥計,小心開車,別他的喝醉了”那邊的唐尼回頭看着他,忽然笑道:“嘿,如果我是同性戀,我一定會愛上你。”
“狗屎”王揚頓時皺起了眉頭,笑罵地道:“有些人就是希望被別人罵滾蛋吧,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