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問了,反正我也已經來了。”倪夏道,“你不用去找她,我跟我姐有自己的主意。還有,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明天還要拍戲。”
說着,倪夏就轉身要走,夏宗源忙攔住她,“好,爸爸都聽你的,我不去問,你想拍戲就拍戲……小涵,我們倆父女這麼久不見,你陪爸爸吃頓飯好嗎。”
高高在上的夏宗源用這種哀求的語氣跟她說話,倪夏抿着脣,努力的忍住自己的淚水。她記起小時候爸爸常常會用很溫柔的語氣哄她,她不開心了他就變着法子逗她……
夏宗源想去摸她的頭可倪夏避開了,夏宗源心中嘆息,“小涵,你媽媽……還好嗎。”
媽媽。
倪夏因爲他提到這個詞心中大痛,方纔那一瞬間的心軟消逝不見,她擡頭盯着他質問,“我媽媽用不着你關心。夏先生,我要走了。”
倪夏推開他就去拉開包廂的門,夏宗源難受極了,他這一生富麗堂皇,可是唯一讓他痛苦不堪、後悔愧疚的就是這個女兒,他對不起她,他和她母親的離開給她造成太大的傷痛。
倪夏跑下樓,很快的衝出餐廳,她知道,夏宗源是不會追上來的,因爲他頂着那頂‘皇冠’,所有人認識他,他不能這樣冒冒失失的跑出來。
倪夏心涼成一片,她明明可以不來的,她也明明可以假裝成夏以姍的樣子矇混過關,可是她都沒有去做。
原因是什麼?是她真的很想去嘲諷他,還是她想見他了,她想用自己的身份見他?她……很想爸爸了嗎。
倪夏打車回了橫店,可是下車後卻沒有直接回酒店,她心中悶的慌不知道怎麼疏解。路上空蕩蕩的並沒有多少人,她帶着口罩有些恍惚的走在路上。走到花壇邊的時,倪夏終於蹲下來狠狠地流眼淚,她忍了一路還是忍不住了。
小時候,姐姐成績不好常常被媽媽教育,所以最後導致姐姐總是看不慣媽媽的樣子,而她對母親的感情比姐姐對母親的感情多的多。所以,母親有多愛父親,倪夏就有多狠父親。
可是這種狠,是真的狠嗎……如果是,她爲什麼要哭,爲什麼要想起小時候那麼多事,爲什麼會捨不得他。
霍邵杭坐在車後看着車窗外想工作上的事情,突然,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過,霍邵杭目光一凝,“停車。”
前面的經紀人示意司機停車,轉身過來問,“怎麼了?”
霍邵杭目光深沉的看着窗外,花壇邊有一個人蹲在那裡,她渾身都在顫動卻又似乎極力的忍下去,是倪夏?
霍邵杭有些不確定,平時那個冷冷清清的女孩子怎麼會像個小孩一樣蹲在路邊大哭?可,那身影又確實是的。
經紀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倪夏,他很詫異的擡高眉頭,“這不是倪夏嗎?她……喂,邵杭!你幹嘛!”
霍邵杭忽略了經紀人,直接開門下了車。他皺着眉頭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可當他真正的站到她身邊的時候才驚覺,他爲何要多管閒事?
倪夏察覺到旁邊站了一個人時才愣愣的擡起頭,而看到來人之後她僵住了。
霍邵杭也愣了,此刻的夜空下,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白皙臉頰上滿是淚痕,她眸中有無措和尷尬,可那大大的眼睛波光粼粼卻是惹人憐惜。
霍邵杭心沒由來的變得軟了,他遞過去一張手帕,聲音有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溫柔,“擦擦吧。”
倪夏抿了抿脣,此刻看到他心中竟更覺委屈,她拿過手帕狠狠地擦臉,霍邵杭看着她似乎有點賭氣的樣子心中不免覺得好玩,“怎麼在這哭。不怕人看見?”
“哭怎麼了,沒人規定演員不能蹲在路邊哭吧。”
霍邵杭一怔,微微失笑,這麼孩子氣的話她竟然講的一本正經。而且,這還是頭一回她對自己沒有躲閃的樣子。
“是,確實沒人規定。”霍邵杭看着她,問道,“受委屈了,哭什麼?”
倪夏擦乾了眼淚,眼睛紅腫,她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吃壞肚子了,疼哭了。”
“……”霍邵杭匪夷所思的看着她,“那,送你去醫院?”
“差不多好了,我回酒店休息休息就行了。”倪夏垂着腦袋,反思自己的理由是不是太不靠譜了。
“嗯,下次注意些,不要亂吃東西了。”霍邵杭知道倪夏只是瞎編理由,但是他也不戳破,順着她說下去。
“……好吧。”倪夏擡眸看他,“那你怎麼在這。”
“喏。”霍邵杭示意她看後面的車子,“剛好路過。”
“你……爲什麼要下車,被人看見不好吧。”
霍邵杭輕笑一聲,用她的話來堵她,“沒人規定演員不能站在路邊講話吧。”
倪夏微微一頓,看着霍邵杭稍縱即逝的笑容她也彎了彎嘴角,心情突然有些變好了,“也是……謝謝了。”
霍邵杭點點頭,淡聲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快點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說完,霍邵杭轉身打算離開,倪夏不知爲何心頭一緊,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袖子,“等等……”
霍邵杭腳步一頓,他垂眸看到一隻白皙的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袖,沿着這隻手,他看向她因在冷風中而有些通紅的臉,“還有事?”
倪夏有些恍惚,啞着聲音問道,“你還會講故事嗎?”
“嗯?”
倪夏看他表情有些凝結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她像燙着手似乎鬆開他的袖子,“呃,開,開玩笑的。我先走了!”
說罷,倪夏看都不敢看他了,加快腳步往酒店走去。
霍邵杭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講故事?開玩笑?這是什麼笑話……
倪夏急匆匆的回了房間,關上放門後她才靠在牆上鬆了一口大氣,她剛纔竟然這麼問出來了,霍邵杭一定覺得她很神經質。
她其實只是因爲他在自己最不開心的時候出現,所以……想起小時候而已。
記得那次她因爲爸爸沒回來陪她過生日而悶悶不樂,於是她就把自己悶在房間被窩裡,任憑媽媽和姐姐怎麼說都不出來吃蛋糕。
後來,他來了,他帶着夏宗源的抱歉和禮物來找她。其實當她看到她的邵杭哥哥來了是很開心的,但是一想到爸爸又去忙工作又耷拉下臉。
她不肯出去吃蛋糕,所以他就坐在牀邊陪着她,給她講故事逗她開心。那時她就想啊,這個漂亮哥哥聲音怎麼會這麼好聽,而且,他是她認識的所有人裡最有耐心、最溫柔、最好看的一個……
那天,八歲的夏以涵沒有吃到蛋糕,但是她卻過了一個很開心的生日。
時至如今,倪夏還能記得十六歲的霍邵杭摸着她的頭,輕聲細語的講故事的樣子。如果,還有這麼一天就好了,倪夏苦笑,算了吧,估計他早就把自己忘到九霄於外去了。
“開拍了開拍了!”動作導演跟倪夏講完戲,衆人就開始行動起來。
副導走上前指揮衆人,“三人都上威亞,抓緊點時間。”
“好的好的。”
今天這場戲是夏侯雪淵、龍瀟瀟、玄火的對手戲。情節內容是,夏侯雪淵和龍瀟瀟剛從城裡逃出來,兩人遭黑衣人追殺一路逃進了暗雨森林。兩人寡不敵衆遇到了正在暗雨湖中沐浴的玄火。
這是玄火十多年尋途中第一次看見夏侯雪淵,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出手救了兩人。
原本,這場戲是挺簡單的一場戲,但因爲天氣原因,這對倪夏來說變成最艱難的一部分。因爲現在正值三月分,雖已經逐漸進入春天,但溫度還是隻是十度左右,倪夏需要在這十度的溫度中進入冰冷的湖水了。
她有破水而出的畫面,鏡頭沒有切換所以她的穿着清涼無比,在水下也沒辦法作弊。景素一直在旁邊給她揉搓,“咬咬牙,也就幾分鐘就好了,加油。”
倪夏點點頭,她知道演員常常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大夏天拍冬天的戲,冬天卻要假裝自己涼爽的很……沒辦法,下就下吧。
倪夏做了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一腳踏入湖水裡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內心已經在爆粗口了,真是飛一般的冰啊……
“!”侯光中一聲令下,鏡頭看是轉動。
畫面中,先看到一片閃着微光的靜謐湖水,隱隱約約中,一個身影出現在衆人的眼中。一頭烏髮,潔白精緻的香肩,只那一個背影,就讓人恍如仙境。
畫面拉進,湖中的少女白玉般的手臂輕輕擡起,水珠順着她另一隻手的手指滑落在肌膚上,帶着一股空靈絕秀的氣息。
畫面外,突然響起一些兵器碰撞的聲音。女子在鏡頭之中緩緩轉過了頭,漠然的、絕美的、帶着被一絲打擾的不滿,然後,衆人便看到一張美到讓人忘記呼吸的臉暴露在鏡頭之中。
屏幕前的演員監製們見過很多很多古裝扮相漂亮的女人,但是能將古風那個韻味展示的這麼透徹和出塵的卻寥寥無幾,如今,這個叫倪夏的女孩子讓他們驚豔至極。
……
畫面切換,夏侯雪淵和龍瀟瀟被追到了湖邊。
“瀟瀟,跳進水了,我來擋着他們!”
龍瀟瀟急切的搖頭,“你一個人怎麼可能對付的了這麼多!我不走,我幫你!”
“你說什麼傻話!難道你想我們兩個人都死了你纔開心!”夏侯雪淵嚴肅的看着她。
龍瀟瀟還是搖頭。
這時,追兵們也已經趕來了。爲首的那個冷笑道,“一個都別想跑!”
說着,一掌拍向夏侯雪淵,龍瀟瀟睜大了眼睛,想也不想便擋在了夏侯雪淵前面,龍瀟瀟被打向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