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是不能留活口的。”白小刀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屍體說。
“爲什麼?他們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易小刀吼道。雖然這些人剛纔也想置他於死地,但現在他們已無力還手,卻慘遭殺害,還是讓他心痛不已。
“但他們會泄露消息。”白小刀無動於衷地說,“還有他們,也一樣。”他指的是地上那些還沒死的傷員。
“你還要殺了他們?”易小刀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了?”
“少廢話!”白小刀吼了回去,“這是爲了我們的計劃!如果爲了這一時的仁慈,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我們的計劃就泡湯了!成大事不拘小節!你懂不懂?”
“那你懂不懂?他們是人!是生命!”易小刀吼。
“總要有人死,不是他們,就是我們!”白小刀收着地上的鈔票。
這時,貨艙頂部的門打開了,那個胖胖的身影一看就知道是步小刀。
“帶上東西,馬上撤離。”步小刀看着下面的場景,淡淡地說,似乎這一切已是預料之中。
“步師兄……”易小刀想叫步小刀來制止白小刀。
“易師弟,如果你有問題,你去負責保護師父。”步小刀很不客氣地打斷他,“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們去做,現在不是憐憫的時候。”
既然步師兄也這麼說,看來師父也是這麼想的了,這一切原來就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只不過是第二種方案,一旦暴露身份,就趕盡殺絕。
易小刀覺得有些悲哀,這樣的新九把刀和那些濫殺無辜的殺手組織有什麼區別?這樣的新九把刀怎麼能夠維護和平,怎麼能夠得到別人的擁護?不是這個時代不需要英雄,而是這個時代已經沒有英雄了。
拿起自己錄下的聲音,易小刀木然地走出了貨輪,然後他聽到身後幾聲巨響,貨輪的鍋爐同時發生了爆炸,貨輪頓時變成了一片火海。
易小刀擡頭去看步師兄,步小刀的臉上也帶着冷漠,這爆炸就是他乾的好事。也許他們都是正常的,殺手就應該有殺手的樣子,只有他自己,用殺手的名義,卻總是幹着奧特曼的事。也許他應該去當警察,要不爲什麼他和喬正林、廉傑相處得還不錯?
遠處響起了消防車的警笛聲,但已經來不及了,貨輪上的人將無一生還,而且被燒成了灰燼,無法辨認。
而這,就是白小刀要的結果。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白小刀將自己用隱藏在墨鏡裡的照相機拍下的照片拿出來,利用不同角度的照片做出了棕色男子面部的三維立體模型,然後做出了一張惟妙惟肖的面具。膚色、五官,幾乎和它的原型一模一樣,這就是易容高手的傑作。
至於聲音,也不是難事,易小刀錄下來的聲音很清晰,白小刀分析了聲譜,然後做出了一個模擬芯片,外接一個隱形的發聲器。聲音經過芯片的處理,從發聲器傳出來,就像是棕色男子在說話。
當然不是說芯片能把任何人的話都處理得跟棕色男子一樣,白小刀是以易小刀的聲音爲藍本,把它轉爲棕色男子的聲音的,所以如果是易小刀利用這套芯片和發聲器,那麼他說出的話就和棕色男子一模一樣。
但是這還是理論上的,因爲易小刀根本沒有測試過。
這幾天,易小刀雖然和師父師兄們住在一起,但他總是儘量遠離他們,他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遊蕩,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找,只是想找一件事來讓自己忙碌,才能忘記貨輪上那些慘死的黑人。
“易師弟,這原本就是我們的計劃。”白小刀說,“我們事先得到了魯卡斯的資料,確定他作爲我們突破的點。然後利用交易的機會,獲取他的樣貌和聲音。我們原計劃是交易成功後,等魯卡斯將錢交給上家後,再控制魯卡斯,將你易容成魯卡斯,去與他的上家談下一次交易。現在我們只是不小心提前行動,魯卡斯死了,這錢得你去交。時間已經過了三天,最遲明天,錢必須交上去,否則就會引起懷疑,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古小刀和步小刀在一邊跟着點頭,而輩分低的葉小刀和寧小刀則用擔憂的目光看着易小刀,至於天刀,一臉祥和地坐在那裡,等着易小刀出聲。
“如果魯卡斯的死訊傳出去,結果會怎樣?”易小刀看着斯文的白小刀問。
“你會死。”白小刀說,“但如果當時我不殺他,整個計劃就會失敗。”白小刀說。
“我知道了。”易小刀突然感到一陣孤獨。看着眼前的這些人,他發現其實自己還是孤身一人,他們的心裡只有任務,而不會在乎誰會爲此犧牲。算了,說到頭,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自己,是自己引出了這一連串的事故,最後如果自己要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那也是理所當然。難道這就是他們一致推選自己去執行任務的原因嗎?
“但我還有一件事沒做,做完這件事我就會回來。”易小刀說。他知道此去的兇險,一個人深入敵羣,一旦身份被揭穿,就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所以他必須一直掛在心頭的事情做完。
“我們沒有時間了……”白小刀說。
“讓他去吧。”天刀開口說,“你們也都去準備準備,一旦發生意外,我們要全力支援易兒。”
“明天是最後一天。”白小刀最後提醒道。
易小刀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房門。外面是一片農場,他們三天前就換到了這裡。金融危機下,這個農場已經荒廢,四處雜草叢生,以前牛羊成羣的田野裡只看到一些尋食的狐狸,在尋找可以充飢的東西。
易小刀走進車庫,將那輛破舊的老福特車開了出來,沿着農場彎曲的小路,朝市區去了。
他徑直開車去了第十區的火車東站。這是巴黎有名的紅燈區,治安糟糕,尤其是在火車站附近,到處都是扒手、娼妓,日夜不息地光顧着世界各地來的遊客,或者被他們光顧。
火車東站附近的房子都比較陳舊,也比較低矮,幾乎都是上個世紀初的建築,可能是由於火車的震動較大,沒有人會把新房子修到這裡來,更不會修高樓。
易小刀將車停在一片低矮的樓房前,這是幾十年前的鐵路職工宿舍,現在已經變成了租金低廉的貧民區。大門的門衛室早就廢棄了,裡面扔滿了垃圾,高大的鐵門鏽跡斑斑,歪在一邊,裡面的院子裡,四處坑坑窪窪,還長着一叢一叢的雜草。如果不是樓房的窗戶外都掛着衣服,幾乎很難相信這裡還有人居住。
看到眼前的情景,易小刀不由得遲疑了一下。他要找的人真的住在這裡嗎?或者說,十幾年前的那戶人家還住在這裡嗎?這裡已經淪落成爲巴黎最底層的貧民窟了。
易小刀從口袋摸出一張小紙條,上面用英文寫着這裡的地址,房號是2016易小刀走過破舊的院子,走上了黑油油的樓梯。這裡已經太長時間沒人打掃了,樓梯上有一層黑黑的油泥,果皮、紙屑、爛螺絲、撕碎的時尚雜誌、用過的安全套,隨意地丟在地上,散發着各種各樣的味道。
上了二樓,面前是一道長長的黑走廊,光線陰暗,地面潮溼,兩旁的房門緊鎖着,不時從門後傳來一兩聲小孩的啼哭。
易小刀看看手裡的紙條,確定沒有走錯地方,才舉步走進走廊,順着門牌號一路找過去。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門牌還在,不過已經完全鏽蝕了,上面堆着厚厚的鐵鏽,根本看不清數字。如果用手抹去門牌上的鐵鏽的話,應該還是可以摸到凸起的字跡的,可是這樣一路抹過去,不僅工程量很大,而且很容易引起誤會。偷東西偷到貧民窟來,這是最丟臉的了。
易小刀打算找個人問一下,可是家家大門緊鎖。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走廊深處突然響起一聲驚恐的喊聲:“快走!他們來了!”
緊接着,就聽到鐵門打開的聲音,一個衣着鮮豔的人影閃了出來,手裡還提着一個鼓鼓的小包,朝易小刀這邊衝了過來。不過才衝出兩步,就一個急剎車,一邊看着易小刀一邊慢慢地後退。
易小刀知道她是誤會自己就是“他們”了,於是側身讓到一邊。衣着鮮豔的少女略一猶豫,再次衝了過來,跑過易小刀身邊時,她突然再一個急剎車,停在易小刀面前。“大俠?我是貝蒂!”
易小刀定睛一看,竟然是三天前遇到的火雞少女貝蒂,雖然走廊裡很陰暗,但她火紅的頭髮還是那麼出衆。
易小刀並不理會,轉身要走。貝蒂雙手合十念道:“我的上帝啊!你真是我的救星!”
易小刀想到自己正要找人問路,於是停步問:“你住在這裡?”
“是的。”
“正好,我想找一個人……”易小刀遞出紙條,想讓貝蒂看看是不是這裡,說實話,他現在還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也許有兩個地方叫火車東站老職工宿舍。
“等一等!”貝蒂完全沒心思聽他說話,一把抓住他,生怕他跑了,“你來得正好,上次,三天前,那些人又來了。你要幫我,你知道,是你打了他們,激怒了他們,你不能不管……”
貝蒂的聲音驚動了房間裡的人,一個頭發凌亂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手裡還抱着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
“媽媽!”貝蒂欣喜地叫道,“這就是上次救了我的‘大俠’,中國人。我以爲再也找不到他了,想不到他竟然又在這裡出現了,他是我的保護神!媽媽,我們不怕他們了!”
沒等易小刀說話,貝蒂已經把他往屋裡拖了。這時一個男人打開門,說:“他是誰?”
“上帝!”貝蒂說着,把易小刀拉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