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最近的衛生站,我把車子停下。
周湛往窗外看了眼:“葉葉,你該不會想讓我在這裡處理傷口?”
我拔出鑰匙:“在哪都一樣,就連複雜的腦結構也能搞定,有我呢,就近解決。”
張笑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女學霸。你現在說話的口氣,我怎麼聽着覺得你和你老公越來越像了。還有,我早就想說了,這車的顏色……我看你家樓下明明停着輛商務車啊,爲什麼……”
我的嚴肅臉頓時破功,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周湛臉上露出些許無奈,語氣卻更寵溺了:“還不是葉葉作弄我。可能她覺得如果我開這麼女氣的車,不認識我的女人會覺得我取向有問題,斷了我的桃花。”
我不服:“誰要斷了你桃花啊,我可從來沒這麼想。”
周湛微微側身:“張小姐,聽見了嗎?我太太是極其大度的人,所以你也是有機會的。”
我一聽,一把扭住他的領帶:“周湛,你敢動張笑試試。”
他笑得溫和又有城府。等腦袋瓜的思維線正常運作,我才意識到又上了他的當。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薄脣就附過來,低聲說:“葉葉,我剛說了……”頓下話,他的脣幾乎要貼到我耳朵上:“一般男人都會喜歡她,我畢竟不是一般男人。”
一股熱氣毫無預兆的竄上臉頰,我慌忙開門下車。帶着他去處理傷口。
衣服脫下的時候,我心裡一窒。
他傷口裂開了,皮肉炸開,完全的稀巴爛。比我想象中要嚴重很多。
服務站裡的人很多,我親自給他做的消毒和縫合,在不用麻藥的情況下,他的表情始終從容。
我好奇地問:“周湛,你是不是沒有痛的感知能力?咬你你也不疼,現在扎針你也沒感覺嗎?”
周湛擡頭看我,咬了咬牙:“我是男人。”
我打量他:“有關研究證明,人類在感知疼痛的時候可以發泄到內心的一部分恐懼。嗯,不是不好的行爲,你可以喊的。”
過了片刻,周湛皺起眉頭:“還挺痛,你輕點。”
我忍不住笑了。
“葉葉,縫好看點。”
我白他一眼:“你身上那麼條大蜈蚣了,這條小蜈蚣好不好看都無所謂了。再說我針線活一直挺差的,在家的時候鈕釦都沒縫過,這是我第一次給活人縫合。”
他黑眸一提:“什麼?你不是腦科博士嗎?”
“腦科博士也沒那麼多腦子可以縫啊,以前縫的基本都是模型。”
周湛的臉色突然陰了陰。
——
回到貢院六號,我頓時就想到了什麼。
鞋子換的特別慢,周湛也很快就感覺到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殘廢着。”
我的臉一下就紅透了:“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懂什麼意思。”
周湛的眸子含笑:“葉葉,我可什麼也沒說。”
越過他,匆匆躲進廚房。
門關上的一瞬間,我靠在門後,用力呼吸了好幾下。
到底是怎麼了?
爲什麼現在周湛變了,我們之間的感覺也變了。
他不再對我步步緊逼,而我在漸漸瞭解他後竟然對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恨不起來,甚至開始理解他的愛情觀爲什麼沒有愛,人生觀爲什麼別人打你一拳,要打還兩拳,價值觀爲什麼充滿一個商人的所有特質。
我恐懼這種轉變。
“女學霸。你鎖門幹什麼?我渴了,想喝水。”張笑在門外喊。
“喔,好。我,我給你倒。”土木帥劃。
“你似不似傻,快開門啊。”張笑急眼了。
我頓時恍然大悟,打開門把張笑一把拉了進去:“是不是陸寒深來電話了?”
張笑把遞給我:“你自個兒沒電,他打我這兒好多個,我沒敢接,還有短信,你看看。”
“在哪?是二院嗎?護士說沒有。”
“接電話。”
“她人呢?”
“各大醫院我都找過了,沒有佟葉這個人,警局備案也查了,今晚出車禍的一共三個人,都是男人。”
“我想自己應該知道是什麼回事了,她做的真漂亮,麻煩替我告訴她,別讓我再看見她。”
看完最後一條短信,我整個人都麻了。
張笑說:“女學霸,其實不管你遇見誰,他都是你生命該出現的人。比如之前二十郎當歲的時候遇見陸寒深,那是什麼?是初戀啊,是回憶,但有幾對初戀最後修成正果的?那比例也太少了。你現在已經嫁人了,咱社會現在對女性是平等了很多沒錯,可有點錢的男人出軌就叫風流,女人呢?那就成傷風敗俗了,沒辦法,這是社會現象。你丫的認命算了。”
我愣了好幾秒問:“他給你定的車多少錢?”
張笑撓撓頭:“這個……我是真覺得他對你不錯才說這些話的,要是你自己心裡彆扭,我總歸是支持你的一切想法的,特麼要是你們離婚了,我就……就……”
“就怎麼樣?”看見張笑的樣子,我突然來了興致。
張笑憋了一股勁,忍着心痛說:“我就把他送我的車還給他。”
我戳她太陽穴:“不用還。就衝你剛剛勸我那番話被周湛知道了,他也得把這車送你。”
“講究!我也送你個東西。”張笑說。
“什麼?”
張笑說:“叮噹貓限量版玩具,昨天想找你的時候看見就買了,我知道你喜歡那個。我去給你拿。”
我立刻來了興趣,所有的動漫裡我只喜歡叮噹貓,但我很少會去買這種衍生品,準確來說是根本沒有去買過,單純覺得這麼一大人了,自己去買這種還挺……
張笑沒一會就拿來了玩具,還親自演示會給我看:“瞧見沒,會發光的。”
“螢火蟲也發光。”
張笑努努嘴:“我討厭蟲子。”
“限量的一個上千,好幾千呢。鐵公雞拔毛了啊?”我在手裡把玩着,張笑去倒水喝,我拿着她的登錄自己的朋友圈,拍下照片發送出去。
沒幾分鐘,一個幾百年沒聯繫的同班同學突然發來視頻,說他家兒子看見了非要,現在的小孩子家人都當寶似的,一哭大人就沒轍了。
視頻裡不停傳來孩子哭聲:“佟葉啊,都怪我不好,我看你拍了視頻就逗我兒子,結果就整出事兒了。你這個在哪兒買的,大半夜還有地賣嗎?你看我兒子哭得小可憐的。”
我一看,孩子長得很可愛,特別惹人疼,他一哭我心都糾起來了。
“要不,這,這,這給你吧。你住哪,我給你送去。”我萬般無奈的說。
張笑倒完水出來聽見了,一把奪過:“我送給你的,還沒焐熱呢,你就轉手送別人了?”
我不動聲色地從張笑手裡慢慢抽過來,順便寬慰道:“就那麻子,她做醫學實驗的時候操作不當,腿斷了。後來好不容易嫁人,還嫁個瘸子,兩個殘疾人養個小孩不容易,就當做善事了。”
張笑嘟起小嘴:“一千五快兩千呢,限量的。你就這麼啪嘰一下就送人了。我肉疼。不過麻子以前和我關係還不錯,你說的也在理,送就送吧,反正已經是你的東西了。”
張笑喝完水就上樓休息,我剛換鞋,周湛從樓上下來,貼身的襯衫已經換過,沒套西裝,腳上也只有雙很隨意的拖鞋,宣誓着他在這個家裡男主人的位置。
他走近,語調溫和:“葉葉,你在忙什麼?”
我把周湛拉到一邊,往廚房裡看了眼:“剛剛一時手抽就發了個朋友圈,結果,人家孩子哭了。我一會把叮噹貓給人送去。這是張笑送我的。”
“葉葉,發個朋友圈你還賠只貓。”他溫和笑了笑:“送去吧,你要是喜歡,再買就是,後天我有空,陪你逛街。走吧。”
我瞪大眼睛:“走?”
他伸手揉我腦袋:“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你開車,順便帶我去吃點羊肉串。”
“你上次吃完不是拉肚子嗎?”我很詫異。
他卻一本正經地說:“我相信這回肯定有抵抗力了。”
我搖頭:“手傷了,不可以吃那種東西。”
“嗯,很好,所以今晚的夜宵在哪吃由我決定。”周湛脣邊揚起一抹得逞的笑。
艹,又被耍了,他應該早就有安排了。
可是,送完貓,我萬萬沒想到周湛嘴裡的夜宵竟是酒吧,記者會完了之後,他說早就收到了幾個合作伙伴的邀請,慶祝他度過這次風波。
可是他的手受傷了,怎麼能喝。
周湛拉我坐下,在我耳邊曖昧又低迷地說:“我意思意思,就帶你回去,你要明白,在影樓我受傷這件事花錢壓下了,但這幫朋友不知道,萬一被發現我手臂上有刀傷,剛剛壓下的輿論又要惹人遐想了。”
“周總啊,就說你公司的幾隻股票都坍塌成這樣了,怎麼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是早就有應對措施了。”一個男人舉杯。
看打扮和帶來的保鏢,不難想象這個男人的身份舉足輕重,難怪周湛受傷了都會來應這個局。
杯中有烈酒,烈酒燒喉,雖然可以活血,但是對傷口癒合沒有好處。
杯子伸到周湛面前時,我忽然反射般地奪下酒杯:“其實我老公拖我來是讓我擋酒的。他嗓子疼,我幫他喝。”
男人點頭,可突然在我耳邊輕聲說:“我認得你,我還看見過你坐在陸總的車裡。你現在是周太太了,可你在全國人民的心裡就是個一心想上位的婊子。我要是你,就不給周先生丟這個人。你沒資格和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