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淡黃色油性液體

對一個探索性的科學實驗來說,失敗是意料之中的事,成功纔是小概率事件。

羅森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沒有感覺氣餒。

他稍稍休息了一會兒,便沉浸思維,細細地感知着藥瓶中的溶液。

‘之前,我控制曼陀羅毒的自然擴散,各種分子被改變的只是相對位置,只是簡單的物理變化。但這一次,我需要將一種分子轉爲另一種分子,這就是化學變化。難度不可同日而語,大大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該怎麼辦呢?”

分子在液體中擴散這種物理過程,需要克服的只是分子間作用力,其強度是零點幾到幾十千焦每摩爾之間(氣態,標準氣壓)。化學變化,卻需要打斷分子中的化學鍵,而化學鍵的強度通常在數百千焦每摩爾左右。

前者比後者高了至少1個數量級,難度大大的提升。

“我該怎麼辦呢?”羅森低頭凝視着瓶子裡的液體。

瓶中的溶液,從外觀上看,和清水沒什麼差別,但在他的感知中,這些液體完全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麼平靜。溶液中,各種各樣的氣息毫無規則的涌動、相互撞擊,似乎永不停歇,就好像是一鍋沸騰的濃湯。

一個念頭突然浮出羅森的腦海。

‘分子無時不刻地運動,宏觀表現出來就是物體的溫度。溫度越高,分子運動越劇烈,相互間碰撞的劇烈程度就越強,當溫度達到某個臨界點後,分子碰撞的強度甚至能夠破壞分子結構,發生化學變化。’

就在這時,似乎是在迴應羅森的想法,

水溶液中,幾個巧合連續出現,一股極其細微的氣息突然遭受到周邊氣息的連續碰撞,更巧的事,這些碰撞都在同一個方向上,結果就是,這股氣息的陡然激增了上百倍,開始在溶液中橫衝直撞。

‘嗯~這是......小概率出現的高能粒子。這股力量如果再強一些,足以擊毀化學鍵了.....等等,我有辦法了!’

這個辦法簡單粗暴,適用範圍極廣,那就是碰撞法!

化學鍵很強壯,羅森的鍊金力量沒法直接將之折斷,這是事實,但如果,他利用鍊金之力去加速溶液中的硝酸根離子,控制它們的前進方向,將它們變成一顆顆炮彈,去轟擊甘油中的羥基,就可能實現目標。

最妙的事,在水溶液中,硝酸根離子是自由的。控制它們,只需要克服分子間作用力就可以,而這正是羅森的能力範圍。

羅森眼睛閃閃發亮,他的腦子開始高速運轉起來:‘主要思路有了,但具體該怎麼實現呢。我得仔細研究研究。’

轟擊的力度和角度是有很大的講究的,是一個精巧的活計。

最好的結果是,硝酸根離子剛好能將羥基撞出去,撞擊完畢之後,它自己的能量也剛好耗盡。這麼一來,硝酸根就正好可以取代羥基的位置,而不會再次飛走。

說起來很簡單,但做起來會非常困難。

爲什麼呢?

因爲量子效應。

在分子原子這個尺寸下,量子效應爲非常明顯。在這個領域中,不確定原理將開始發威。量子的世界,沒有確定,只有概率,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區別只是概率大小不同。

正因爲如此,真正的化學變化過程是極度複雜的,其中具體的變化多得數都數不清。

任何人,想要控制化學變化過程,首先必須對化學有直達本質的瞭解。

在這個世界,其他鍊金師不可能擁有這方面的知識,他們甚至沒有原子和分子的概念,更不可能知道主宰微觀領域的量子力學。

但來自地球的羅森卻不同,他正好就擁有相關的知識。

這時,安妮見他眼神發直,以爲他想傻了,忍不住勸慰:“羅森,不要着急,如果暫時想不到辦法,我們可以繼續設置誘餌的。”

羅森茫然擡頭看着安妮,突然問了一句:“安妮,你知道化學鍵的本質嗎?”

“啊?化......化學鍵是什麼?”安妮被問的雲裡霧裡。

羅森眼眸開始發亮:“化學鍵的本質,就是電磁作用!”

“啊?”安妮張着紅潤的嘴脣,完全不知道羅森在說什麼。

羅森不理她,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世界,他的眼眸閃耀着智慧的火光:“任何化學變化,是化學鍵的斷裂和重組。而化學鍵的本質,其實電子和光子之間的舞蹈。在這個領域,有一個神一般的量子理論,那就是量子電動力學!’

“量.......量子電......電什麼學?”安妮快要瘋了,她能聽懂羅森說的每一個字,但連在一起後,她就完全不懂了。

‘這難道是鍊金術的術語?可我也學過一些鍊金術,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些詞?’安妮腦子快成漿糊了。

羅森依舊不理會安妮的疑惑,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臉上浮現出迷一般的微笑:“對,就是量子電動力學!”

量子電動力學,量子場論中最成熟的一個分支,主要研究電磁場和帶電粒子相互作用的基本過程。

在其適用的領域內,量子電動力學近乎完美,它可以解釋的領域非常非常寬廣。這個世界上,刨除相對論領域和原子核內部之外的一切自然現象,都可以用它來描述。

至於化學,不過是其中一部分罷了。

可以這麼說,量子電動力學是羅森目前擁有的最強大的思維武器之一,甚至可以稱之爲神器也不爲過!

有了這個思維神器,羅森甚至可以自詡爲化學之神!

辦法已經想到了,神器也已經到位,那還等什麼?

羅森立即開幹。

他再次進入‘發呆’狀態,思維完全沉浸在瓶中溶液裡面,整個人一動不動,就好像是一塊無生命的木雕。

安妮則徹底凌亂了。

呆了好半晌,她纔回過神來,繼續手搓銀球。

大概過了十分多鐘,她就感覺手中的銀珠子搓的越來越順,越來越滑。

“奇怪。”

安妮忍不住攤開手看,結果就發現她手心上的每一粒銀珠子都變得滾圓滾圓的,表面還非常的光亮,摸起來手感非常光滑,特別漂亮。

‘真漂亮呀。’安妮幾乎有些愛不釋手。

她覺得這非常地奇妙,轉頭去看羅森,就見他一直閉着眼睛坐在那,要不是他額頭上的汗珠不斷爆出來,她幾乎以爲他睡着了。

‘這小傢伙真是個怪人。人怪,想法也怪,說的話更怪。’安妮暗道。

不過,她也知道羅森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還是鍊金師,所以她之後儘量保持不出聲,以免打擾到他。反正閒着沒事幹,她就按照羅森的辦法,用鹽水合了麪糰,裹住兔肉,將兔肉白麪團放在篝火上烤了起來。

大概過了30來分鐘,羅森長呼了一口氣,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安妮一直關注着羅森,見狀立即問道:“好啦?”

“嗯。”羅森臉色慘白,但眼睛卻亮如星辰,臉上流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硝石和甘油,被他用一種極其巧妙的辦法轉化成了另外兩種物質,一種是氫氧化鉀,俗稱苛性鉀,有強鹼性。

另一種產物則沉在藥瓶底部,是一些半透明的、有些類似濃鼻涕一樣的淡黃色油性液體,量不多,15毫升不到。

爲了得到這玩意,羅森差點拼了老命。

這種淡黃色油性液體,就是讓化學家諾貝爾成爲大名鼎鼎的炸藥大王的硝酸甘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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