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湖不大,左右寬不過兩三百,長約兩公里,兩邊的山起起伏伏。風起雲坐在船頭,查文斌在船尾,兩根菸的功夫竹排滑到一半的位置便停了,查文斌豁然發現此刻的竹排右側有一股水流在往外涌,擡頭一看,兩道山勢中間似乎有一條暗河,外面倒掛着的綠色植物剛好給遮住了。
那船伕把手中的竹篙往湖中一插,又用力的一攪,竹排整個便倒過頭來了,順着那兩邊岩石流出的極小縫隙,查文斌坐着都得把頭蹲下去,那竹排一下子便滑了進去,原來這裡有一個地下暗河,暗黑裡漆黑一片。
進了那山洞,風起雲便說道:“查兄,多有得罪還望見諒。”說罷,他便起身拿起一條黑布纏在查文斌的雙眼之上。重新安頓好查文斌後,他又說道說:“查兄,莫要慌張,這船伕進出這通道已有幾十年了,這洞裡岔路無數,唯有一條可以通到新的村莊,洪村歷經劫難,你是第一個進來的外人,不多時你就能看見外面的太陽了。”
查文斌是能理解風起雲的做法的,他本就是旱鴨子出身,這洞內水流又是極大黑暗一片,他哪裡還敢亂動,牢牢地抓着竹排只盼早點能夠到達彼岸了。
那老丈點了一盞煤油燈掛在竹排中間,昏暗的燈火讓人打不起精神,查文斌雙眼被蒙,也無暇顧及這洞內的情況,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才終於駛出了這長長的河道。河道的出口便有個碼頭,船伕把兩人送到之後掉轉頭便又出去了,風起雲告訴查文斌,只有兩個人能摸清楚這河道里的路線,還有一位是那位船伕的孫女兒。正說着,碼頭處一個頭上扎着小花鞭的小女孩笑嘻嘻的跑了過來,風起雲一把抱起她道:“這就是那位船伕的孫女兒,小琳叫哥哥。”
才一落地,查文斌就覺得這裡好生熟悉,走了不多久他便看到了一塊牌坊,上面寫着大大的“洪村”兩字,竟然是完全一樣的被拷貝了過來,順着這裡再往裡面便是村落,現在的洪村已經重新修建了很多房屋,但多數是在原址上重建,這裡的屋子排列布局都與洪村一樣。一路上的人見到風起雲都紛紛行禮,對於查文斌這個外來者他們則多了一分警惕。
風起雲帶着他來到了村落的中央,現在的洪村那兒剛好就應該是大會堂。同樣的是一道拱橋,橋的那一頭同樣的種着橡慄樹,只不過這兒的中間是一座巨大的宅子。
馬頭牆,雕花欄,神獸瓦當,巨大的橫幅牌匾上氣勢恢宏的寫着“天道聖德”四個大字,那門檻足有查文斌小腿高,門口各有一個大漢見風起雲來了老遠便來迎接,其中一個大漢查文斌一眼便認出,正是那天求雨隊伍裡手持長矛與胖子對峙的一位。
院子裡假山亭樓、花草樹木樣樣不少,走過長廊,院子的中央一位老丈正在打拳,這位也是老相識,便是那日放蟲撕咬胖子的老丈。那人見來者竟然是查文斌也是好一番驚訝,風起雲將他招呼過來貼在耳邊低語一陣,老丈立刻匆匆出門。
進了屋子,查文斌發現這是一處客廳,兩旁各有五張大椅子,每張椅子旁邊都有一副茶几,明堂的位置有一張巨大的龍形椅子,不用說,那便是這兒的主人做的正位。
有傭人給查文斌上了茶、點心、水果,他細細的打探着這裡的一草一木,忽覺陣陣幽香沁入心脾。擡頭一看是那風起雲正在點像,左側的位置有一幅畫像,畫上有一位男性濃眉大眼,發披過雙肩,可額頭上卻有兩個小突起,似角而又非角,這正是那傳說中太昊的面容,不免也肅然起敬。
“風兄這香可有些特別,味道十分好聞。”
風起雲朝着那畫像行了大禮後對查文斌說道:“制香的時候加了一錢龍涎,一錢麝香,用水沉檀木磨成的粉,查兄若是喜歡等下拿些回去,有些提神的作用。”
一聽這些名貴材料,查文斌心中又是一陣驚,此時坐在這大廳之中倒是有些手足無措,開始變得拘謹了。好在沒一會兒,那位老丈便領了七八位身着黑衣的人進來,那些人年紀都應該是六十以上,見了風起雲紛紛預跪在地上行禮,這時查文斌已經肯定了,他的身份應該就是這裡的族長。
風起雲似乎對他們的舉動有些不滿,皺着眉頭道:“好了,不是說了,各位長老見我不必行禮,今日怎得又跪起來了。”
那些人看着查文斌又看着風起雲,一個個低着頭不敢說話,風起雲道:“今日招你們前來就是爲了我這位朋友,姓查,名文斌,你們可以叫他查先生。”說着他又招呼他們坐下道:“諸位不必擔心,查兄不是什麼奸惡之人,他原本便是生活在老洪村裡,那日有緣與我碰見,遇到一些事情想來討教,諸位長老且先聽他所言。”
查文斌便又把與風起雲所說的重新說了一遍,這些人的反應更是要比風起雲大得多,待到查文斌講完時,風起雲起身道:“諸位長老,起雲年紀尚輕,不知我這位朋友所遇劫難是否與先人們設下的某種禁忌有關。我們即爲太昊先祖的後人,當有聖德之心,行大道,有大德者方可成聖人,請各位長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下面的一衆老人先是各自私下交談,不一會兒,坐在第一排靠左的一位老者起身道:“稟族長,這位查兄弟所講的事倒是與先人們所述的一件預言有些相似,曾經聽老族長談起過,洪村原本爲一陰一陽的建制,參考的乃是《河圖》《洛書》中的石算盤,是石算盤比起伏羲的乾坤八卦要多出一卦來,這一卦被稱爲天卦,無人能解,無人能破。
傳說這一卦能有天地逆轉,陰陽顛倒的神力,恐傳世之後會有人用它來禍害天下蒼生,便將這一卦的解法分於風姓十部,每一部各有其中一段,我雷雨一部分得部分便有行風雲變幻之道,能夠求雨得風,若是這十部合一,便可解開算盤石直通天道。”
那老人接着說道:“後因十部內亂,各分東西,爲了湊齊這十部卦辭,天下開始紛爭,先後爆發了逐鹿之戰,黃帝的天皇部和炎帝的天陰部以及蚩尤所在的候鳥部最爲強大,候鳥部先發制人,橫掃天下,天皇和天陰聯合餘下六部終於將其擊敗於不周山下。十部卦辭至此已有八部規整,唯獨缺候鳥部與我雷雨部。又過了數百年,紂王無道,武王伐紂,他於不周山中尋得了蚩尤的第九部,商滅周起。
九部卦辭已有通天神力,於是姜子牙封神榜,可武王舉燕白旗卻封不了比干,於是刻下十六字的銅銘盤,姜子牙用九部卦辭窺得天機,預言三千年後的第一個癸卯年會出周繼人,能懂十六字銘文所言大意,並且能收集第十部卦辭破解算盤石再封比干。”
這段話的後半段,查文斌想起那日葉歡也曾在山頂說過,便問道:“敢問長老,這預言與我那幾位朋友的遭遇又何相干?”
老人道:“查先生有所不知,在這之前,姜子牙已經到訪過雷雨一脈尋那最後一道卦辭,可惜,我家先人深知這卦辭會引起天下浩劫,早在百年之前便將它帶進墳墓棺槨之中,並設下重重機關,並告知有緣人方可窺得天機,就連姜子牙也奈何不得。後來姜子牙得了九部卦辭爲周武王奪得天下,他便深知這其中厲害,於是便將這九部卦辭藏於一玄妙之處,世人皆不得知,只留下四枚玉環,將卦辭所藏之處刻在玉環之中。
姜子牙年紀雷雨一部當年爲天下百姓祈求風調雨順有功,便將其中一枚玉環託人送到了我雷雨一部,至於這枚玉環的下落我便也不知所蹤,歷來都只有族長才能知曉。
剛纔聽聞查先生所言,你們所到的狀元村應該就是按照陰建制的洪村,那河岸的八卦臺下便是我先祖寢陵所在。先祖得太昊大道活了五百九十九歲,有時空變幻,斗轉星移之神力,你們誤闖進入又不懂得破解之法,既是劫又是命。”
聽到這裡,查文斌是信一半,不信一半。他信的是那長老所言狀元村是他們先人的寢陵,不信的是什麼神力,若要有,他覺得也是一些尚還不知道的詭異法門罷了,不過這時他卻在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那東西正是那日他才棺槨中依稀看見胖子給他遞過來的那枚玉環。
此物一出便是滿堂驚愕,就連風起雲也一併站了起來,查文斌託着那玉環問道:“諸位前輩見多識廣,幫晚輩辨認一下可識得此物?”
“這……”幾位長老根本不敢靠近,一陣驚歎過後,又是那位老者對風起雲道:“我輩才疏學淺,老朽斗膽問一句族長,此物可是那傳說中的玉環?”
不料風起雲卻道:“不瞞各位長老,這玉環一事也有聽聞,可族中確實不知它究竟是個何物,也不曾有人告訴過我它的下落。”說罷,他起身對查文斌道:“查兄,你先等片刻,記得族中有一片帛書上曾畫有玉環的圖案,我去取來做個比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