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充也是看到司馬昭快不行了,再不定立嗣之事,恐怕就來不及了,所以他顧不得其他,俯到司馬昭的身前,急急地問道。
司馬昭喉頭嚅動着,努力地想發出聲來,但在賈充聽來,除了那幾聲含糊沉悶的奇怪聲音之外,實在是分辨不出司馬昭說的是什麼,他努力地靠近司馬昭,想聽聽司馬昭說的究竟是什麼。
但結果無疑讓賈充很失望,就算他把耳朵幾乎都貼在了司馬昭的嘴邊,還是無法聽得清楚司馬昭究竟說了什麼。
“快拿紙筆來!”關鍵時候,還是裴秀靈機一動,吩咐宮人拿紙筆過來。
賈充握筆在手,在司馬昭的眼前晃了晃,問道:“晉王殿下口不能言,能否寫字?”
司馬昭微微地點點了頭,賈充大喜,立刻將筆塞在了司馬昭的手中,扶着他的手腕,將紙塞在了筆尖之下。
司馬昭左半個身子已經是完全失去了知覺,但右半個身子還勉強能動,右手提筆,雖然似有千斤之重,但在賈充的幫助之下,還是顫顫巍巍地在白紙上留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傳攸兒來。”
寫下這幾個字,司馬昭如同費盡了平生之力,頹然地扔掉了毛筆,不住地喘息着。
雖然這幾個字寫得太草太糟,但依然可以辨認得清楚,賈充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整個人立刻呆住了。
司馬昭在彌留之際,還是選擇了司馬攸來做他的繼承人。
這讓賈充幾乎有抽自己嘴巴的一種衝動,要知道,賈充原本就是司馬攸的岳父,其實他只要穩穩地坐在那兒,憑藉着這層關係。想不上位都難。但賈充自以爲聰明,認爲世子司馬炎贏面很大,所以他纔不惜背叛自己的女婿。來投靠了司馬炎,準備爲自己的前程搏上一搏。
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司馬昭在最後的時刻,還是選擇由司馬攸來繼位,這不吝對賈充而言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賈充拿着這頁紙,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晉王寫的是什麼?”裴秀將腦袋湊了過來,當他看清楚紙上的那四個字時,也不禁驚呆了。
雖然司馬昭沒有寫明將王位傳給司馬攸,但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不傳司馬炎獨傳司馬攸前來,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司馬昭最終的選擇還是司馬攸。
作爲炎黨成員,裴秀自然也不希望王位落在司馬攸的手中,可以想象的到,一旦司馬攸繼承了王位,那麼攸黨的任愷、庾純、夏侯和等人,勢必將會騎到他們的頭上來作威作福,裴秀他們一干炎黨派系的人物,恐怕仕途從此也就要劃上一個句號了。
裴秀環視了一下四周。除了幾名站在遠處的宮人之外,寢宮之內也就只有幾名太醫了,這些都是些無關輕重的人。由於他們距離尚遠,也根本無從知曉紙上面寫的是什麼。讓裴秀值得慶幸的是,王后元姬因爲悲傷過度昏厥過去,已經送到別的宮中休息了,否則這事還真是難辦。
他低聲對賈充道:“公閭兄,能否借一步說話?”
賈充點點頭,兩人相隨來到了殿外,看到四下無人,賈充這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看來晉王臨終之前,最終還是選擇了舞陽侯!”
裴秀有些唏噓地道:“如果真的讓舞陽侯繼承王位的話。我們這一干老臣可就都遭殃了,仕途黯淡無光。就連身家性命能不能保全都是一個問題。”
賈充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的確,如果司馬攸繼位的話,那麼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先前他們肆無忌憚地力挺司馬炎,無形之中得罪了司馬攸,而自從炎攸之爭以來,炎黨和攸黨勢同水火,紛爭不斷。尤其是任愷和庾純,和賈充視同仇敵,可以預見的是,司馬攸上臺之後,任愷庾純這些人必然得勢,而得勢之後,也必定會瘋狂地打壓炎黨一系,賈充他們的好日子,從此就到頭了。
“依晉王目前的狀況,這恐怕已經是最後的決定了,現在晉王口不能言,就算是你們前去勸諫,恐怕也是徒勞無功,想要勸晉王收回成命,難吶。”
裴秀眼珠一轉,道:“晉王書中所言,是召舞陽侯晉見,並非是傳位於舞陽侯,我們只須依令傳舞陽侯進宮,就不算是違背晉王懿旨。公閭兄可先走一步,將此間消息傳於世子知道,一切由世子來定奪,你看如何?”
賈充眼前不禁爲之一亮,裴秀說的儘管有些牽強附會,但未嘗沒有道理,司馬昭的四個字單純從字面上來看,的確是召司馬攸進宮的意思,並無他意,自己只需只需將消息傳到舞陽侯那兒,就算是完成了司馬昭的吩咐,自然也不算違背司馬昭的意思。更何況司馬昭現在狀況非常地差,口不能言,就算他想拒絕,也是無法張開口的。
至於提前一步通知司馬炎,完全可以暗箱操作,就算是司馬昭只如召了司馬攸晉見而未召司馬炎,司馬炎趕來拜見病危的父王,那也完全是人之常情,無悖孝道,恐怕連司馬昭也無法拒絕吧。
至於司馬攸來得遲了些,那就對不起了,路上有些耽擱,消息送的晚了些,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司馬昭命懸一線,誰來的早一些,誰就可以掌握主動權。司馬炎來了之後,一切自有司馬炎自己做主,他們這些外臣,最多也是依附在這些王子身邊的,真正決斷的,還是世子司馬炎自已來拿主意。
賈充點點頭,道:“還是季彥兄足智多謀啊,此計甚妙,就依此行事吧。”
裴秀亦點頭道:“事不宜遲,世子那邊還是請公閭兄親自出面,務必請世子速來,不得耽擱半分。至於舞陽侯那兒,公閭兄也只需派人前往,能多走此彎路就多走一些,儘可能晚一些通知到舞陽侯,洛陽道路擁堵,遲上幾個時辰也無人可以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