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沐霖一句話出口,坐在對面的兩人相視一眼,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你凝固。
“哈哈哈,姜你真是個急性子。”羅素大笑三聲,沒有接話,而是說道,“我今天宴請你和小林君來,想是要弄得輕鬆一些,吃吃飯、談談天,等到氣氛正濃的時候,聊得愉快之後,再談事情也不遲嘛。和和氣氣的,原本尖銳的事情也會變得容易輕鬆解決。”
“哦?”姜沐霖一眼瞥過去,眼底之中一抹難以察覺的銳氣給人以不舒服的刺撓感,“這個時候你們又不着急了?當年潘州炁脈第一次被發現的時候,不勒顛的軍隊盤踞津門,幾度有要揮師京城的意思,逼得朝廷不得不在兩天之內,沒有任何實際調查結果的情況下同意了讓渡經營權的要求,怎麼那個時候,西洋的紳士們又變得急不可耐了呢?”
“那時剛設立的遠東執行官艾德里安此舉確實顯得有些粗魯,事後他也受到了議會的懲罰,卸下職務被打發到了遙遠的亞美利加。”
“難道他不是因爲年紀大了,退休跑到自己亞美洲的酒莊頤養天年?”
“不要小看不勒顛人對權力的慾望,姜。”
“要這樣解釋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姜。”羅素輕輕轉動着手上的指環,帶着玩味的意思打量着對面的夏國人,“你給我的感覺,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怎麼說?”姜沐霖淡淡地問。
“總覺得,冷了些.哈哈哈,開玩笑的。這樣,我是主人,而你是客人,客人希望直接談正事,那我們也不浪費時間。這次我找到小林君,以及姜先生,主要是爲了之前發生的一件事——據說,有塊記憶芯在你手上,是不是?”
小林邦彥的筷子有意無意敲在了盤檐上,“叮”的一聲浮揚傳出好遠。
整個房間內的氣氛,也從這一刻開始,倏地冷下幾度似的,躁人的蟬鳴都被隔絕在窗外。
“沒錯,一塊很有意思的記憶芯,沒記錯的話,裡頭還有你出鏡。”姜沐霖說着,泛青的指頭鼓點似地在桌板上敲了兩下,“消息倒是傳得很快,我拿到這東西不過才幾天時間,你們是全部知道了,看來這江鬆裡啊,沒有一塊隔得住風的牆板。”
“沒關係嘛,打開天窗也好說亮化,現在都知道我們牽扯進一件很大的事情裡。”羅素一笑,“我這次你,叫來你和小林君,我們分別代表三個國家在江鬆的意志”
“哎,等等——”姜沐霖端碗茶水,大手一擺,“你們兩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只是個武夫,粗人,武術以外的事情,這榆木腦袋是不懂的,更代表不了誰。”
“沒事,哪怕姜你自己不這麼覺得,但你說的話,在江鬆,聽在別人耳朵裡可是有不少分量的。”羅素瞥了眼小林邦彥,這個扶桑人今天也有些奇怪,在這樣的場合下幾乎一言不發,把主動權和節奏全部讓給自己,“那換個說法,我們只想知道,對於這份記憶芯,以及後面延伸出來的麻煩,你打算怎麼做?”
“我一無權力,二無名分,自然是交給陛下,至於怎麼發落,我大夏徵和皇帝在諸代帝王中也是出類拔萃,他的想法我揣摩不出。”
“那如果——”羅素一笑,“我是說如果,徵和皇帝將裁決權交給你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給我的話。”姜沐霖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說得很慢,“那自然是犯事者追責,不合法理情理的走私渠道,從今往後全部都要斷絕。”
“有些事情,本來就不是放在明面上的。”一直沉默至今的小林邦彥忽然開口,“江鬆炁礦的流失,我想京城本來也有知覺,但一直沒動靜,想也是爲了國際局勢的考慮。如今出了這檔事,牽扯出命案,這纔不得不將這件事提起來,我想,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嚴重。”
“炁金屬是國本,是科技和軍事發展的鑰匙,這是全世界公認的事實,怎麼到我夏國這裡,就變得無關緊要的小事了。”姜沐霖轉過頭,盯着小林邦彥的眼睛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意味。
“有多帶能耐,纔要想做多大事,夏國在國際上是落後者、戰敗者,那就要學會妥協,你們國家缺錢、缺人才、缺技術,什麼都缺,把炁礦多賣給我們一些,也沒什麼。”
“那如果我說不呢,又開戰嗎?”
“我只負責將這次談話的內容帶給軍部和內閣,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
“請便。”
三言兩語間,氣氛又冷了幾層。
“好啦,不要鬥這種口舌之快。”羅素想用笑容解場,但收效不大,“姜能來,說明這事情還是有的談的。小林君,我們聽聽他的話嘛。既然這事情已經被擡到明面上,該讓掉的一些利潤,總是要讓的,比如說提高價格,限制每月買賣量,是不是?總要大家都過得去。”
他話畢,兩人一同看着姜沐霖,等他發話。
坐在那頭的夏國人沉默了片刻,這纔開口:“談,也可以談。”
“是嘛,這纔是會談。”
“但有個前提,你們要先把之前走私的給還回來。”
“姜,你別開玩笑。”
“沒開玩笑。”
“這炁脈產業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江鬆的炁礦早就流遍了全世界的市場,上哪裡去還?”
“談事情,總要表現點誠意是不是,我也不難爲人,說什麼全部。你們手裡有的,都還回來,尤其是金鴻分局近一年纔開始放量開採的三級炁礦,我想絕大部分應該還在你們手裡。”
“姜沐霖!”小林邦彥的音量忽然擡高,“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們願意跟你談,那是看得起你,對於其他夏國人,我可沒有這種耐心。”
“要談的是你們,怎麼變成你們擡舉我了?”姜沐霖一眼投過去,眉色如刀,“先還回來,之後想買,走正規渠道,可以給你們放一定的量,但會溢價,這就是我的答案。”
“聽你這說法,是沒得調和的地方了?”羅素仍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臉。
“沒得談了。”
“好吧,我本還以爲,這會是頓愉快的晚餐。”
那個瘦削的不勒顛人說着,微微仰頭,眼裡一抹淡紅色的漣漪彷彿從水面下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