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爲莫離埋下血碑後,叩及三個響頭,點燃火摺子以代爇香。我想我是該走了,又有人因我而死去,這是天註定的的嗎?遇到我的人都會遭受災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更應該離開了,離開陳寒,離開樑叔和重影他們,找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真正的重新開始。
我的人生竟變成了如此,或許真的是命裡註定不可違。
經人打聽,我找到了醉花樓曾經的頭牌花牡丹的住處,是一間簡陋的茅草屋。
我身上披了風衣,正擋住了胸口前的血跡,傷口與衣服黏連在一起了,一走動就會時不時拉扯到傷口,我只能走走停停。我只要確定了花牡丹已經安頓好,就會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
我找到了那個茅草屋,湊巧看見一個男子正從裡面走出來,一副很滿足的樣子,他看到我站在門口,鄙夷的嗤笑一聲,然後哼着小曲兒走了。
那個男人是看不起女人的,從他的神情裡就能看出來。
我走進屋裡,看到了正在盤髮髻的花牡丹,她看見我走進來,先是驚奇,然後是欣喜,放下手中的銀釵,起身向我迎來。
“歌言妹妹,你怎麼來了?我還想去尋你道謝呢。”花牡丹依然美豔春風。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和男人幹這種事了嗎?”
“我……”看得出我直白的話讓她有些難堪,“其實我也不想幹下去了,只是我實在不會做什麼除了……這個,我想還不如趁還有些姿色再多賺些錢留給自己晚年養老,反正我也是殘花敗柳之身了,沒人要的。”
“你不能這麼自暴自棄。”
我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忘了風衣遮擋下有一片血紅。
“你……你這是怎麼了?”花牡丹一眼就看到了我胸前血跡斑斑。
我想起了剛剛掉下懸崖的莫離,感到心裡好無力,沒有勇氣再去回憶剛纔的事情。
“很疼。”我微笑着向她撒嬌。
“怎麼讓自己受傷了,姐姐給你包紮。”花牡丹拉着我的手走向梳妝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我以姐姐自稱了,她若是知道她的家人是被我殺害的,一定會把我千刀萬剮吧。
“你真有當姐姐的風範。”
“那當然!”她突然變得孩子氣起來,“聽說我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呢,他們上個月去芳華山莊給芳華夫人祝壽了,真想和他們一起去開開眼界。”
我語塞,喉嚨裡已經開始哽咽,只能沉默的看着她,她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一個連自己都失去了的女人,所有的慰藉都來源於自己日夜牽掛的血親。
花牡丹幫我把自己收拾好之後,滿意的點點頭,要我留下來吃飯,我婉拒了,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這裡,不能再給自己考慮猶豫的時間了。
我上了一輛往北去的馬車,車裡坐着一些婦女和小孩,我自己窩在角落裡閉上眼睛休息。沒任何的顛簸都沒有把我吵醒,我是在一個傍晚被一個小女孩叫醒的。
“
姐姐,醒醒,我孃親讓我叫你起來吃東西。”
我耳邊響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一隻肉嘟嘟的手摸着我的臉。
我正疑惑着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車裡只有我一個人,車外傳來婦女們的說話聲。
這時候一個婦女掀開簾子上了車:“姑娘,你醒了?”
“孃親!”那個小女孩撲向了那個婦女的懷中。
“姑娘,北上是尋親戚的吧?”
“我自己一個人。”
“哦,是這樣,那先吃點東西吧,我看你都兩天滴水未進了,會折騰壞身子的。”
我接過她手上的饅頭,遲遲沒有下口,那個小女孩很聰慧,好像看出了我的顧慮,伸出肉嘟嘟的手扯了一小塊饅頭放進嘴裡嚼着,然後重重吞下去,伸出舌頭給我看。
我笑着摸摸小女孩的頭,然後當着她的面狠狠咬了一大口饅頭,學着她那樣重重吞下去,然後也把舌頭伸給她看。小女孩被我的行爲逗笑了,發出了一串鈴鐺般的笑聲,多純真的女孩啊。
休息過後,車伕便開始連夜趕路,馬不停蹄,顛簸得整個人有些頭暈。夜裡的時候還下起了暴雨,馬車車輪陷進了泥坑裡,當時我正發着高燒,車裡就只剩下我和幾個小孩子,其餘的婦女都下車幫車伕去推車了。
折騰了好久才把馬車擡出泥坑我把身上的被子蓋到衣着單薄的孩子身上,他們還在熟睡中。
我向車伕提議等雨停了或者是天亮了在啓程吧,雨夜行車太危險了,這一車子都是小孩婦女,發生意外也來不及躲避。車伕是大家湊錢請的,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雨停再走,自然沒有什麼好反對的了。
就這樣一路上的顛簸,耗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我們終於跨過長江來到了開封。這裡的人世繁華,是繁城那種小城無法比擬的,這裡瀰漫着政權的威嚴,街道方直,可以使並行的馬車進入。
一起北上的婦女孩子都已下車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去了。我付了自己的那份路費後便下車在街道上游走,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找一個地方住下來,再做以後的打算。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出遠門,而且不是以遊玩爲目的。
我身上所有的錢都用來付路費了,我看了看手中那枚已經變形了的簪子,這是我唯一的東西了,而且它是陳寒給我的,我不能拿它來還錢。
我看到幾個守城士兵貼出了一張榜,上面寫着徵一名會醫術女子隨軍出征。
會醫術的女子?是想爲軍隊找大夫嗎,可是爲什麼會是女子呢,女子的話多不方便,據我所知軍隊中帶女子可是大忌但是上面的一句隨軍生活全負責把我吸引了,反正我現在背井離鄉也是一個人,身上盤纏用盡,說不準今晚就要露宿街頭。
再三考慮後,我揭下了榜。聽見身旁有兩個提着菜籃的女子在談論。
“我看這軍隊尋醫就是個幌子,其實啊找貌美的姑娘纔是真。”
“是啊,軍隊裡的男人各個如飢似渴的,誰能保
證不會發生點什麼事情來。”
既然尋醫是假的,那正好,我就不需要爲自己不濟的醫術但心了。負責這一塊的人當晚就爲我準備好了一切,除了換洗的衣物外,還爲我配置了一個藥箱。
又是一路的顛簸,我終於來到宋朝與蒙古的交界處,沒有絲毫戰火要燃起的跡象,他們在整理糧草,看樣子也是剛到不久,戰士們的士氣還是很足的。
戰士們年輕氣盛,將軍在的時候紀律嚴明,私底下卻是很鬧騰的。他們看到我被帶入將軍的帳篷裡,個個交頭接耳,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還有個膽大的士兵在帳篷外喊道:“李將軍是把媳婦帶軍營裡來了!”然後身邊的士兵也都開始起鬨起來。
我看見那個李將軍倒沒有怎麼生氣,和傳說中的將軍不太一樣。
“你爲什麼要張榜找尋會醫術的女子?”
“女子比老頭賞心悅目,嬌柔可人,受傷的士兵們讓女子照顧也更快好些。”
沒想到這個李將軍會有如此與衆不同的想法,對於女子,竟也能承認其作用價值,在這個年代真有些難得。
“不知李將軍能否答應我一件事?”剛見面就提條件真是太不得體了,但現在不提就怕後沒有機會提了。
“你說說看。”
我把話在心裡順了一遍然後說道:“無論以後戰事如何,請不要傷害我朝百姓和蒙古族人民,他們是無辜的。”
“放心,這也是我良心要我做的事情。”
讓一個堂堂大將軍爲區區小女子我解釋說明在軍營裡生活應該怎麼做,注意什麼,我真是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呢。
李將軍把我帶到將士們面前大方的說:“這是新來的太醫,當朝第一個女太醫被派送過來幫助我們,可見皇上對我們器重。”
我知道李將軍這是爲鼓舞戰士們而編造的謊言,他這麼做無非是想沖淡將士們對朝廷或多或少的埋怨,這也難怪,我朝與周邊民族簽署的城下盟約挫傷了戰士們的銳氣。
大家看見我揹着藥箱,都爭先恐後的要求我幫他們看病。
我讓他們進到了我分得的帳篷裡,排隊一一診病。
其實我不會什麼醫術,只對這些江湖上常見的刀傷有些處理經驗,上藥包紮什麼的我都會了。
將軍們在帳篷內議事,戰士們則在帳篷外講着各種葷段子逗戰友笑。失眠的戰士我也只能加以精神上的鼓勵和安慰,因爲士兵睡得太死後果不堪設想。
前所未有的新生活,新體驗,讓我暫時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這幾天軍營裡風平浪靜,沒有看到大規模的進攻,也沒有看到大規模的抵禦。
我在他鄉里遊蕩,在軍隊裡過着安心的生活,不用擔心誰會害我,不用對敵友劃清絕對的界線,男子們的豪爽讓我覺得世間依然有真實存在。
偶爾我會想起樑叔和重影,還有蘭天,他們過得還好嗎?還有陳寒,我有些想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