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少校年輕而稚嫩的臉龐，感到自己的眼睛紅了。一邊的屠蘇一言不發，卻在這一瞬間對着少校的屍體跪了下來。
我慌忙扭頭看去，第一次在屠蘇臉上看出一絲惋惜來。面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了，變得漸漸找回了人類該有的情緒波動，由冷漠的煞氣慢慢轉化爲深邃的內斂。
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屠蘇。他清楚地知道有個人常年潛伏在自己身邊，卻無法判斷出究竟是誰。直到李錚叛變的那一刻，屠蘇才真正明白少校所做的一切確實是發自內心，而這善良最終把這年輕且沒有心機的僱傭兵害死了。——倘若屠蘇儘早發現李錚的異常，倘若我們儘早得知這毒藥的位置，倘若月亮死後我狠心殺掉了李錚，那麼這一切都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但我始終疑惑不解的是，李錚爲什麼要背叛我們？所謂的老大那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如此地吸引他？錢財，美色，權利，抑或……機密檔案？
“如果有機會，我們把他埋了吧。”正當我悲從中來之時，屠蘇忽然語氣沉重地站起身來。我震驚地看着他依舊冷漠的面頰，發現自己好似已經離他很近了。說完這句，他立刻轉身朝抽屜走去，伸手打算拉開其中的一隻。
“別！”我慌忙上前制止，卻來不及了。——可令人震驚的是，並沒有任何毒蟲從抽屜內爬出。屠蘇拉開的那隻抽屜里居然空無一物。
“這……”莫非李錚在騙我？只是爲了給我施壓，讓我快速取到毒藥？一時間猶如被人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想到之前自己對他抱有的那最後一絲希望，想到他或許是裝出的無奈神情，心裡不自覺地泛起一陣悲哀。
下一秒，“嘩啦”一聲巨響突然把我從思考中拉了回來。擡眼望去，屠蘇居然直直地把那個小抽屜抽出，扔到地上。緊接着又是幾聲巨響，最近的幾隻抽屜都被他一一扯走，一時間牆面上留下了幾個坑洞，詭異莫名。
“你幹什麼？”我疑惑不已，不知該上前幫忙還是出手制止。
可當屠蘇拉開差不多第十隻抽屜的時候，整面牆壁忽然傳出一聲動靜，直直地朝我們壓來。我嚇了一跳，慌忙後退幾步試圖躲開。下一秒，只聽得“轟”地一聲，面前的那堵牆壁竟轟然倒塌，露出兩尊銅像來。——這是竟是騎士步兵圖，立體的騎士步兵圖，和之前所見的動作，樣貌完全相同，只是更加栩栩如生。
“你們封鎖那裡！”
“小心那個叫屠蘇的！他一個人搞不好能幹掉你們好幾個！”
“是！我守着這個出口！”
“屠蘇？我不信他快得過子彈，老大！”
就在我打算上前看個究竟的時候，石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夾雜着腳步聲和拉動槍栓的響動。我心裡一沉，狼和李錚的速度如此之快？莫非所謂的幕後黑手始終都在暗中跟蹤和支援？
“怎麼辦？”我不由自主地朝石門瞥去：“先出去？”
“呵，不急。”沒想到屠蘇臉上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反而淡定自若地走向銅像：“你把這長矛拿起來。”
我望着屠蘇從容的神態，心裡才稍稍安定幾分。點了點頭，馬上照做了。
可當目光落在這步兵手背上的一瞬間，看到的那熟悉圖案卻令我手一顫，長矛“哐當”一聲直接掉在了地上。——這步兵手上的圖案居然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擡頭朝戰馬上的騎兵瞥去，相同的圖案也出現在了它的手背上！
難道……這兩尊雕像，代表的就是我和屠蘇？可這……究竟象徵着我要殺屠蘇，還是他要殺我？這瓶子裡又是什麼？
“別動！把瓶子拿過來！”就在這時，一個陰狠的聲音突然在石門處響起，隱隱摻雜着槍械的“咔咔”聲：“我數到三！”
然而我剛想回身看去，脖子忽然被人一把卡住，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被這股力道往後帶去：“我殺了他，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掐着我脖子的正是屠蘇，而他用的力道極大，我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可即使心裡疑惑，此時除了信任和理解，什麼都做不了。
拿搶指着我們的是一個穿着極其普通的男人，臉色有些慌亂。不知是被屠蘇的舉動所震驚，還是爲自己的身手感到擔憂。我盯着他的臉龐，忽然覺得這人好像不是李錚他們喊來的，而是……刀疤臉的那一派！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在於這人拿槍的姿勢不夠專業，那種初出茅廬的表情也深深地出賣了他。更值得一提的是，由三水哥之前試圖殺我可以看出，倘若這人屬於三水哥的那派，那麼見我被屠蘇威脅理應同仇敵愾，而不是驚慌失措。
“你……你把瓶子拿過來！”男人的聲音開始發顫，好像自己也拿不定了主意。
屠蘇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拉住我朝男人靠去，步伐極快。我完全可以看出男人的慌張，一時間他竟開始連連後退，最後居然扔下槍械，轉頭朝石門外跑了出去。
“臥槽，你現在連氣場都能殺人了？”男人走後屠蘇馬上鬆開了我。我氣惱地扭扭脖子，心中卻爲這一次的脫身而暗喜。然而當我的目光越過屠蘇再次瞥向他身後的騎士步兵圖時，卻再也笑不出來了，也立刻明白了男人落荒而逃的真正原因。
此時那騎士步兵圖居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騎士手裡的瓶子已經傾斜着對準步兵直接澆了下去，而步兵的身體正在這液體的澆灌下慢慢融化，頭顱部分早已消失不見！
“砰砰砰！”還沒震驚多久，石門外忽然又傳來一陣槍聲，好像是什麼人打了起來。伴隨着慘叫，槍聲驟然變得猛烈，卻只持續了幾分鐘便戛然而止。就在這瞬間，我心裡猛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們三個殺進去搶瓶子，失敗就別回來！”狼的聲音突然在石門外響起，帶着陰狠和冷笑：“至於屠蘇，留給我來殺。打殘就行。莫魂也一樣。”
“走。”正當我盯着石門發愣時，屠蘇忽然重重地拉了我一把，把我朝融化的步兵推去。我沒有防備，頓時趔趄着撞向那些融化的液體。然而這液體卻並未將我吞噬，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反而感到自己失去了支撐，直直地朝下墜去。
“咚！”地一聲，來不及慘叫，我已經一頭撞在了牆壁上，又狠狠地掉落在地。狼狽着站起身來，屠蘇也同時穩穩地落在我的身邊。
“那個步兵所站的地方原來是個出口？”我驚喜地觀察起周圍來。——這是一條昏暗的棺道，與之前那些棺道並無異樣。只是盡頭好像隱約透出一絲微弱的光線，看樣子應該有希望！
“他們沒有封鎖這裡。”屠蘇答非所問，帶着我朝光線透出的方向走去：“快出去。我會另想辦法。”
可還沒走幾步，走在前面的屠蘇忽然停住了。我一愣，越過他的背影，卻在一瞬間撞上了一對深邃的雙眸。
“屠蘇，我一直在等今天。”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迴盪在這棺道內顯得異常空靈：“這筆帳該算了。”
我驚訝地看着面前攔住我們去路的李錚，又慌忙瞥向冷冷的屠蘇。後者一言不發，甚至透不出絲毫表情變化。
“我不用刀。”李錚突然抽出腰間的d9。手一揚一鬆，隨着“哐當”一聲，d9驟然從掌心脫落。
我看着李錚略顯陰沉的臉，不由得問道：“什麼賬？”
沒有人回答。屠蘇向前走了一步，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整個場面壓抑無比，我甚至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呵，十年之前。”李錚沒有絲毫退卻，反而冷笑起來：“殺手？間諜？你把生命當成什麼？”
“哦？原來你是爲了她？”屠蘇的表情微微一變，露出一絲輕蔑來。
“你看不出，這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你不過是整場陰謀中被操控的一個小棋子罷了。”頓了頓，屠蘇又平靜地沉聲道：“我不想解釋，拿實力來說話。”
“實力？我忍了十年，只爲親手取你性命，爲她報仇！”
說完這句話，李錚突然暴起，一擊左勾拳迅猛的衝向屠蘇的太陽穴。屠蘇見狀不退反進，躲開的同時欺身而上，側身，手肘猛地擊向李錚下顎。李錚的臉上也閃過一絲狠色，右手迅速變拳爲掌，帶着風聲狠厲的切向屠蘇的脖根。
這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看到兩人一招一式都處處制對方於死地，我不禁心裡一緊，爲誰報仇？難道李錚僅僅爲了私人恩怨才願意跟着幕後黑手幹？
再次擡頭時，兩人的爭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似乎屠蘇不願這般的拼殺，上揚的肘部橫向格擋開李錚的手刀，往後跳開的同時左腿也帶着勁風狠狠地橫掃向對手腰部。李錚向後略退，一記轉身騰空後襬腿直直的衝向腳還未收回屠蘇，同時舉起右手臂格擋。
下一秒，屠蘇剛落地的左腳立刻變爲支撐，右腳狠狠的一擊側彈攻向衝過來的李錚。可李錚也早有準備，臉色一冷，右臂狠狠的頂開這凌厲的攻勢，似乎已經不知道痛楚般地大吼一聲，擡起明顯扭曲的右臂，一記肘擊打向了屠蘇的後背。
屠蘇捱了這一下，不由得向前一個趔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之色。可李錚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僅僅稍作停頓，便一個迴旋踢再次衝向屠蘇脖頸。
我心裡一驚，想上前制止，卻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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