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在棺道內炸開,嘹亮而清晰。子彈呼嘯着從槍管飛出,直直地打向面前纏鬥的兩人。然而槍響的一瞬間,李錚居然迅速地矮了一下身子,露出了月亮的臉龐。
下一秒,子彈直接打穿了月亮的脖頸,血光飛濺,碎肉橫流。我震驚地舉着槍管,甚至忘記了開第二槍來射殺李錚。只是眼睜睜看着月亮那瞪大的雙眼和無力垂下的手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上一次殺活人,是什麼時候?
我已經記不清了。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總是心存善念,總是下不去手。即使對方罪大惡極,我也好像總能爲他找到一萬個理由——沒有人該死,所有人都是迫不得已,都是情勢所逼,都有一言難盡的苦衷。一條生命不該被如此終結,至少要在死前給出最恰當的藉口。
即使看到小雪被人欺凌,怒火中燒之時,我也並未進行殺戮。不能說這一路走來自己沒有絲毫成長,可這成長確實只體現在心智上,而不是身手上。這份善念一直在幫我,也一直在害我。
或許月亮說的沒錯。我活着,只會害死更多的人。
李錚回身冷冷地盯着我,手一鬆,失去依靠的月亮頓時無力地撲倒在地。鮮血沿着冰冷的地面肆意流淌,頗有種蒼涼與悲愴。
我就這麼舉着槍管傻傻地看着這一切,沒有勇氣再次瞄準面前的李錚。而李錚似乎也早有預料,並未上前搶奪我的手槍。
“做人不能太善良。”片刻的沉默後,李錚終於淡淡地開口了。面龐映襯着這深不見底的黑暗,有些無奈:“好自爲之吧。”
“李錚!”見李錚打算轉身離開,不知怎麼的我突然開口道:“你爲什麼要背叛?”
正要往懸棺方向而去的李錚猛地站住了。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挺拔,恍惚間我好像找回了背叛前那個沉穩,冷靜的男人。
“我無權選擇自己的命運。”李錚沒有回頭,聲音在棺道內迴盪,低沉淒涼:“其實你現在殺我還來得及。”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見有戲,慌忙上前一步試圖說服他:“其實很多事情不是靠殺戮來解決的……現在還有回頭的機會!”
“整個哥薩克僱傭軍,你和少校,屠蘇,胖子經歷了這麼多,這些同甘共苦,你就一點都不在意?”頓了頓,我又急切地說道:“我知道你沒這麼絕情!現在回頭吧!我一定會說服屠蘇的!”
“不需要。”李錚終於轉過身來。深邃的雙眸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決絕:“莫魂,你總有一天會爲今天沒有殺我而後悔。”
說着,他立刻轉身朝通向懸棺的那條棺道走去,身影敏捷而靈活。不多時,就迅速地消失在棺道深處,也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他說的不錯。”另一個低沉而嘶啞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莫魂,我們都在爲你的心軟買單。”
我慌忙回身,看到屠蘇正冷冷地靠在棺道壁上,雙臂抱肩盯着我的方向。身影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拉得很長,有些詭異。
“那些巨蜥有毒…….”一瞬間忽然想到月亮的話,我不由得走向屠蘇:“你怎麼沒事?”
“蟲子的功勞。”屠蘇捂住傷口,稍稍皺了皺眉頭,隨即揚起手背露出那個圖案來:“你剛纔是想說服我接受一個背叛的人?”
“我只是……”
“不可能。”屠蘇轉身朝洞室的方向走去,不再理睬愣在原地的我:“求人的時候別帶上我,下不爲例。我屠蘇即使死,也不會去求任何人。”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酸的往事?”我上前一步攔住他的去路:“不如說出來,我可以當你的聽衆。總是說一些這麼決絕的話,你到底經歷了父母雙亡還是妻離子散?”——這話說得有點重了,但此時真的很想了解屠蘇的過往。不但爲了獲知哥薩克王朝的真相,還爲了儘自己所能阻止這些漫無止境的殺戮和爭鬥。
屠蘇沒有說話,雙眸漸漸移到我的眼睛上,帶着看透一切的冷漠。這樣的眼神看得我有些發怵,不由得後退一步,挪開目光:“我不該問的。”
“我被人收養。”沒想到,屠蘇居然換了一種口氣,說不清是悲傷還是無奈:“那人培養我,扶植我。教我怎麼做一個冷血殺手。事實上,他架空了我的所有權力,還安排人監視。說實話,我在哥薩克裡除了錢,一無所有。”
“監視你?你指的是李錚?”
“直到你從2015年回來。我看到那半本筆記的時候,知道自己完全被人利用了。”屠蘇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頓了頓,又開口道:“和唐模一樣。他利用我們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爲他賣命。”
“他是誰?”感覺自己忽然離真相很近。這樣的感受令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呼吸:“他爲什麼不用蟲子控制你?”
“他以爲他能控制我。”屠蘇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不去殺了他啊?還和我帶着半本筆記到處跑?”一瞬間我幾乎崩潰,對屠蘇的行爲感到疑惑不解:“既然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舉?”
“因爲我們都有把柄在他手裡。”屠蘇苦笑道,雙臂抱肩冷冷地看着我:“說穿了,現在的這些事全部被人暗中安排。除了你的穿越,其他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還想問什麼,棺道內突然傳出一聲嘶吼。屠蘇臉色一沉,目光立刻朝石室的方向瞥去。只一眼,就馬上拉住我朝洞室內走去:“去地梯。”
地梯?我一愣。然而進入洞室之後,很快明白了這個詞彙的意思。
昏暗的洞室內,原本正圓形的那一塊此時居然變成了一個通往地下的旋轉樓梯。樓梯蜿蜒向下,看不到具體情況。——想必是李錚之前開啓了機關,從這裡出來罷。
“下面有兩條路。李錚無法開啓王朝的大門,走的是左邊那條。”屠蘇率先朝地梯一步步地走下,同時從我的揹包內掏出打火棒來:“我們走右邊那條。”
我回頭看了一眼棺道方向,嘶吼聲好像越來越近了。難道那些巨蜥復活了?
來不及多想,我也踏上了這奇怪的地梯。可才走上第一階,忽然發現這裡的每格臺階上都畫着一幅圖。
這些竟無一例外都是騎士步兵圖。
才踏下十來級,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關閉聲。我心裡一個咯噔,明白是地梯的入口被關閉了。屠蘇及時點亮了打火棒,周圍纔再次亮起光線來。
然而看清這旋轉地梯周圍情況的一剎那,我的冷汗馬上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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