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將目光落到新娘打扮的江蘭月身上,只見她一身大紅喜服,頭帶鳳冠,垂下的珠簾下,描畫精緻的面容若隱若現,此時,她恭敬的舉着茶杯,做足了側室對正妃的尊敬,最起碼錶面是這樣,但她心裡什麼想法就不得而之了。
不過江蘭月心裡什麼想法,都與娉婷無關了,既然江蘭月做足樣子,那麼她這個正妃也不能落人之後,這樣想着,娉婷淡淡一笑,溫婉而清麗的容顏,是那麼的恬淡,她優雅而從容的接過茶盞,往脣邊送去。
江蘭月暗暗鬆了口氣,沒想到這麼容易陸娉婷就接受了她的奉茶,她以爲陸娉婷會爲難她,沒想到……看來陸娉婷想通了,甘願接受她這個側妃進門,還真是有些讓她意外啊!江蘭月勾起脣角,剛要露出一絲笑意,下一秒,卻再也笑不出來。
娉婷一揚水,將手中欲喝的茶水往江蘭月臉上潑去,剛好潑了她一臉。
“啊!”江蘭月不防娉婷會有這樣的動作,不由驚叫一聲,她感覺臉上一涼,有水滴沿着面容往下流,幸好她今天臉上的妝容用的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不然此刻被水一澆,妝容必定花了,但即使妝容沒花,她心中也升起了怒意,今天是她大喜日子,陸娉婷竟然敢拿茶水潑她,她就那麼的恨她,以至要讓她在這喜堂上丟臉。
“師兄?”江蘭月委委屈屈的喚道,她希望師兄能爲她討回公道,雖然不枉想師兄會打陸娉婷,但最起碼訓斥兩句總該要的。
但她想錯了,她失望的看到雲洛瞥了她一眼後,就側首看向了陸娉婷,那眸子裡的神色除了複雜,更多的是歉疚和愛意。
太過分了,師兄怎麼能,江蘭月握緊了雙拳,心裡的氣憤幾乎壓抑不住,但她最終忍住了,只是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望向主位的天啓帝,但她發現天啓帝也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她又看向其他人,見衆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彷彿陸娉婷潑向她的這杯茶就是她該受的,爲什麼大家都要幫着陸娉婷,江蘭月不解。
當看到端莊而坐,面上笑吟吟的陸娉婷時,江蘭月腦子裡突然想起了什麼,王爺世子納側妃時,有些正妃爲了顯示自己的主母地位,會把側妃奉上的茶水潑到側妃臉上,而作爲納妃的王爺世子,即使再喜歡納入的側妃,也不能因此而發怒,因爲這是禮俗。
原來陸娉婷是當堂給自己來了個下馬威,而自己還要心甘心願的受着,只因爲她是妃,而自己是妾,哪怕自己爲了嫁予師兄,不顧身份做妾,此時,江蘭月心裡說不怒是假的,可此刻,自己不能發怒,還要笑着說感謝。
江蘭月掩在衣袖下的雙手摳的死緊,但面上卻淺笑吟吟:“月兒謝王妃恩典。”
這時,便有司儀官高聲唱道:“禮成,送新人入洞房。”立即有侍女上前,將江蘭月簇擁着出了前廳大門。
按規矩,雲洛當留在前廳,招待賓客。
天啓帝觀完禮,覺得有些疲憊,也沒參加宴席,直接坐了馬車回宮了。
一時,留在前廳的主人只剩了雲洛與娉婷。
宴席熱鬧紛呈,喧譁聲不斷,娉婷目光緩緩掃過整個大廳,勾起脣,嘲諷一笑,起身從偏門走了出去。
看到她離去時黯然的樣子,雲洛心頭一悶,他放下酒杯,不由自主的追了出去。
“娉婷……”雲洛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輕聲喚道。
不防雲洛會追出來,娉婷眉頭微蹙,聽到他喚她的名字,再想到洞房裡的江蘭月,她神色又是一冷,“放開!”
“不放,娉婷,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雲洛不肯放開娉婷的手,只是目光殷切的看着她,希望她不要生他的氣。
“臣妾不敢生王爺的氣。”娉婷目光閃了閃,落到雲洛放在她手臂的手,“王爺不在廳中陪賓客,跑出來做什麼?”
娉婷的語氣極淡,但聽在雲洛耳裡卻是無比的刺耳,特別是她自稱臣妾,更是讓雲洛心裡如翻江倒海的疼痛,她連臣妾都出來了,看樣子,是真的生他的氣了。
“那些賓客與我無關,我陪他們做什麼?”想到娉婷在生自己的氣,雲洛心裡無比煩燥,如果可以,他寧可從來沒有今天的婚禮,可是……
聽到雲洛這樣說,娉婷不禁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與他無關,這可是來慶賀他納妃的賓客,怎麼會與他無關,扯了扯嘴角,她輕聲道:“王爺回去吧!臣妾累了,想回淺碧院去休息。”
“你就打算一直生我的氣麼?”雲洛語氣委屈的說道,“我知道這次是我錯了,但事情已經發生,我不能不負責任,我……”
“夠了,不要再說了!”雲洛這樣一說,娉婷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將身子給了他,而回頭,他就與別的女人上了牀,現在還把那女人納入府中了,他怎麼對的起她,怎麼對的起,娉婷轉過頭,強忍着眼底的淚水氾濫,“臣妾恭喜王爺納妃之喜,祝你們恩恩愛愛,白頭……”偕老兩個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
“娉婷……”雲洛心中劇痛,她知道他只愛她一個人,爲何她還要這樣說,難道就因爲他娶了江蘭月,她就將他對她的感情抹殺了嗎?
“王爺放手吧!臣妾真的累了,想回房休息了。”娉婷眨了眨眼睛,將淚水藏在眼底,語氣平靜的說道。
“娉婷,你不能這麼對我。”雲洛急聲說道,娉婷語氣裡的平靜刺激到了他,“你看不到我對你的感情嗎?你……”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娉婷咬了咬下脣,忍住心頭涌起的刻骨疼痛,“王爺放心,今後臣妾會與側妃妹妹一起,好好侍侯王爺。”後面一句話帶着顫音,如果不是她強烈抑制住,必定是說不下去的。
“你……”雲洛憤怒瞪她,她就故意跟他說這些嗎?就因爲今天的婚禮,她是打算放棄對他的感情了嗎?
“王爺,裡面的賓客還等着你,快進去吧!”娉婷說完,大力掙脫了他的手,“臣妾先行告退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了。
看着她大紅衣角在長廊盡頭一閃,消失在他的視線中,雲洛捂着心口,那裡如鈍刀在割,痛的他撕心裂肺。
明月當空,夜風清涼。
雲洛走在王府的長廊上,清涼的夜風吹過,帶着府中不知名花兒的香味,沁入他的鼻尖當中。
“一寸相思千萬緒,世間沒個部署處。”他突然吟起詩來,聲音暗啞而陰晦,彷彿此刻他的心,失落而痛苦。
他喝醉了,帶着酒意,他一路朝前,直往淺碧院而來,落影遠遠跟着他,也不敢上前攔着他。
雲洛的酒品極好,再加上他也沒有深醉,雖然雙眼迷濛,但頭腦卻清晰的很,此時,他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他要找他的娉婷,他想抱着她,大聲的告訴她,他愛她,他只愛她。
看着王爺沒有絲毫猶豫的往淺碧院的方向而去,落影眼裡閃過一絲複雜,那天晚上他剛好出任務,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王爺要納江姑娘爲側妃,他並不討厭江姑娘,但王爺納她做側妃,總讓落影覺得怪怪的,他已經習慣了王爺對王妃的深情,如今,江姑娘無端插進來,這不是生生嗝應王妃的麼!
他看着王爺對王妃情深一片,直到王妃被感動,與王爺感情越來越好,可如今,江姑娘的入府,王妃必會對王爺生了怨念,難道要讓王爺與王妃回到原點,落影直覺的搖頭,他不能讓王爺與王妃回到最初的狀態,今天雖然是王爺的大喜日子,如果王爺宿到了王妃那裡,說不定王爺會哄回王妃的心的。
所以,落影跟隨在雲洛後面,並不出聲阻攔。
雲洛憑着心中最強烈的念頭,來到了淺碧院,一踏入淺碧院,院中的月季花香傳來,莫名的熟悉,雲洛心頭一顫,卻是慢慢平靜下來。
或許是因爲今天王府辦婚禮的緣故,淺碧院的丫環僕人都跑到前廳看熱鬧閒磕去了,雲洛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娉婷的房前。
看着緊閉的房門,雲洛皺緊了眉頭,他走上前去,使勁的敲着門,“開門,給我開門。”
室內的娉婷剛換了中衣,準備入睡,聽到雲洛敲門的聲音,不禁秀眉緊蹙,心裡暗道,這麼晚了,他不去陪着新娘,跑她這裡來做什麼。
“小姐?”蒔蘿也聽到了雲洛的聲音,此時,正猶豫着要不要去給他開門。
娉婷搖了搖頭,示意蒔蘿不要出聲,自己則脫了鞋子,掀被上牀,就讓他敲吧!她不給他開門就是。
“開門,娉婷開門。”雲洛的聲音仍在傳來,敲門的動靜也越發的大,娉婷閉上了眼睛,只當聽不到,但嘭嘭直跳的心卻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給本王開門,再不開,本王就踹門了。”見裡面遲遲沒有迴音,更別說有人開門了,本就醉酒的雲洛心頭煩燥不已,他使力的敲着門,嘴裡直嚷嚷的說要踹門。
而就當他正準備踹門的時候,房間的門卻打開了,門內是神色不悅的蒔蘿,見到雲洛的樣子,她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但想到今天的婚禮,又爲小姐難過,以至看着雲洛的目光冷了冷,“王爺,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來找我的娉婷。”說着,雲洛將蒔蘿推開,直接進了房間。
蒔蘿要攔,卻被雲洛身後的落影點了穴道,無法動彈的她,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落影,然後眼睜睜的看着王爺掀開珠簾,進了內室。
娉婷半倚在牀頭,烏髮披散,手裡捧着一本書在看,聽到雲洛的腳步聲,她頭也不擡的說道:“天色已晚,不知王爺駕臨臣妾的淺碧院,有何貴幹?”
雲洛自進房間,目光就沒從她身上挪開過,此時,聽到娉婷冷淡的聲音,他也不發怒,只是慢慢走到娉婷的牀沿坐下。
眼前的女子脂粉未施,素白的面容如出水芙蓉般清麗,雲洛癡癡看着,伸手撈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縷秀髮,柔聲說道:“我只是想你了!”
娉婷的身子一僵,拿着書本的手一緊,眼裡快速滑過一絲疼痛,她猛得一偏頭,髮絲從雲洛的手裡溜走,雲洛感覺手裡一空,彷彿心裡也空了一般,他很失落。
“娉婷,不要生爲夫的氣!”雲洛輕聲嘆息,“看到你生氣,爲夫的心好痛。”
聽到雲洛溫柔的話語,娉婷眼裡瞬間涌上了淚水,她咬了咬下脣,聲音硬?梆梆的說道:“王爺回去吧!今日是王爺的大喜日子,應該在新房好好陪江側妃纔是。”
“你還在生氣!”雲洛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看到她滿臉淚痕,心裡很疼,他輕柔的伸手爲她拭去淚水,道:“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把她當成了你,婷兒,你不要生我的氣好麼?”
聽到他的道歉,娉婷的淚流的更兇,他低聲下氣的道歉,幾乎讓她心軟的原諒了他,但想到今天的婚禮,還有正等在新房裡的江蘭月,娉婷心中一股鬱氣直衝上來,她猛得推開雲洛,大聲說道:“你不要碰我,你找你的江側妃去,你走。”
“婷兒……”雲洛慌忙去拉她,想把她擁入懷中,無奈娉婷揮舞着雙手不讓他靠近,但醉酒的雲洛也生出了一股勇氣,對着牀上的娉婷就撲了上去,直接把她壓到了身下。
“婷兒,你聽我說,我是愛你的,我只愛你一個人,別人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你聽到了沒。”雲洛捧着她的臉說道。
“不,我不相信你,你找你的小師妹去,你不要來找我,我不相信你。”娉婷流着眼淚,尖聲說道。
“婷兒,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我愛你,我真的只愛你。”雲洛慌忙給她拭着眼淚,她哭的他心好疼。
“不,你走,你給我走……”娉婷不願意相信他的話,他愛她,卻與別的女子上了牀,他就是這樣愛她的,就是這樣愛她的嗎?
“婷兒……”雲洛見她口口聲聲的說不相信他,不由一急,對着她小嘴就親了上去。
“轟”娉婷呆住了,不說話了,她被雲洛的動作弄的徹底愣住。
雲洛只覺得脣齒間香甜芬芳,引誘着他不斷深吻下去,如果說原先他是想用吻來封住她的話,那麼現在就是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她的脣,好香好甜,讓他捨不得放開,他只想擁着她,把這個吻進行到海枯石爛。
他的吻溫柔而纏綿,娉婷幾乎沉迷其中,但也只是片刻功夫,她的頭腦就清明起來,此刻壓在她身上親吻她的男子,今天爲王府納了一名側妃,那新嫁娘此刻就在新房中等待他一起洞房花燭。
想到洞房花燭,自然就想起了那一夜,娉婷的臉上一白,伸手反射性的就推開了雲洛,“放開我,我不是你的江側妃。”
雲洛眨了眨迷濛的雙眼,說道:“我不會放開你的,婷兒,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
一輩子,一輩子有多遠,別說她最終會因爲那半枚解藥離開他,即使沒有那半枚解藥,她也不能肯定他會全心全意的愛她了,二個人的世界,如果有了第三者的插入,再深的感情,也會因此而失色。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娉婷偏過頭,不敢去看雲洛的目光,“回你的側妃那裡去吧!她還等着你。”
“不,我就不去。”雲洛耍賴似的趴在娉婷身上不肯動,“你不要趕我走。”
“今天是你的洞房夜,你怎麼能不去?”只要想到他的別的女子洞房,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揪疼。
“不去,不去,就不去。”雲洛賴在這裡了,他緊緊抱着娉婷的腰身,任她如何推搡,只作死人狀,不肯動半分。
娉婷無奈,推不動,趕不走,她已沒了法子,再者,她已看出雲洛今天喝醉了酒,即使從她這裡離開,也不知會闖到哪個院子裡去,罷了,他愛怎樣就讓他怎樣好了。
見娉婷不再趕他走,雲洛奸計得逞般的微微一笑,趴在娉婷身上蹭了蹭,尋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娉婷被壓在身下動彈不得,而身上之人睡得正香,她無語問蒼天的翻了個白眼,暗罵自己的爛做好人。
新房裡,江蘭月坐在喜牀上,時辰一點點過去,她心心念唸的情郎卻沒有踏入新房的門,她由最初的歡喜到心冷,再到憤怒。
夜深人靜,本該與深愛之人洞房花燭的新娘江蘭月自行掀了蓋頭,坐在桌前,看着紅燭一點點燃盡,就如她的心,一點點沉入谷底,有寒意涌了上來,讓她忍不住抱緊了雙肩。
大師兄,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這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怎麼能讓月兒獨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