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鉉有點黑，這讓他一對明亮的眼眸分外引人注意。
鐵鉉居高臨下，遠遠俯視着趙榮的神情舉止，見他淡定如常，心中略微覺得有些驚訝。
這時，趙榮也行了禮，自報了身份，趙榮也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五城兵馬司混下去，都指揮使鐵鉉的意見肯定很重要。
但從開始來看，鐵鉉似乎並不喜歡自己。
趙榮覺得這也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位鐵大人有點厭惡勳貴，仇視權福，趙榮覺得，這人倒是跟海瑞海青天有點相似。
趙榮在打量鐵鉉的同時，鐵鉉卻也在往下看。
只不過鐵鉉的目光裡面，充滿了審視，就像是在審查一個身上充滿污點的不良分子一樣。
鐵鉉不說話，趙榮自然也不能言語，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又過了片刻，鐵鉉終於開口，“你便就是寧國公府的小公爺趙榮？金陵人稱浪蕩不知府中事，十六樓中有薄名的榮公子？”
趙榮險些鬱悶的吐血。
浪蕩不知府中事，十六樓中有薄名，這話他也是中秋夜的時候才知道的，這話不假，說的正是他趙某人。
可是趙榮覺得冤啊。
這名號是傳的滿城皆知，可事實上他連金陵十六樓的正門朝什麼方向開都還不知道呢。
風流事都是“前任”乾的，罪名卻要他來揹負，念及至此，趙榮怎能不覺得鬱悶，但是這話難以解釋，無奈之下，趙榮只能低着頭，一副垂眉順眼的乖巧樣答道，“讓大人見笑了，那都是我以前年少無知。”
“年少無知？”
鐵鉉一陣冷笑，在他眼裡，這些勳貴子弟可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要沒有這些浪蕩貴公子，恐怕金陵城的治安都能好一大截。
趙榮尷尬之餘，更是覺得尷尬，這位頂頭上司，這是擺明了要給自己難堪啊！
趙榮面色訕訕，到讓鐵鉉有些意外。
鐵鉉原本心想着，要是趙榮禁不起自己幾句諷刺，自己個兒跑回去，倒也省的他以後看見心中煩惱，可幾句話下來，趙榮不惱不怒，還像是很靦腆羞慚，這就讓鐵鉉猶如重重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全無着力點。
“哼！”
有些懊惱的鐵鉉鐵大人頓時對趙榮失去了計較下去的心思，他站起身，冷言冷語說道，“陛下憐憫你高祖曾祖血馬功勞，讓你來此處辦差，你就要勤於公務以謝陛下，五城兵馬司，執掌京城治安，容不得絲毫的懈怠和馬虎。”
似乎是擔心趙榮把那些勳貴子弟的嬌氣和傲慢帶到五城兵馬司衙門，鐵鉉一陣吩咐之後，又重重地點醒道，“你不要以爲有了這身官衣就更加可以爲所欲爲，我先將醜話說在前面，若你在我這五城兵馬司衙門，敢有半點作奸犯科的事情，我定將你驅逐出去。”
“請大人放心，下官一定銘記在心。”
儘管鐵鉉的語氣很臭很硬，可是趙榮並不覺得他說的有任何的差錯，誠然，鐵鉉的話只有些針對自己，但趙榮轉念一想，覺得鐵鉉這般說辭，何嘗不是用心良苦？
官場傾軋，勾心鬥角，若不謹慎，只怕寸步難行。
“你且去吧。”
鐵鉉只覺得無比奇怪，可也不能繼續留着趙榮訓話，人家好歹也是未來的寧國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走出鐵鉉的視線，趙榮終於可以輕輕鬆鬆的舒口氣，“看來以後還是應該少來都指揮使衙門，省的鐵大人看見心煩。”
趙榮一邊暗自搖頭苦笑着，一邊就離開了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衙門，轉身往自己以後將要奮鬥的東城指揮司而來。
不過走到東城指揮司衙門口，趙榮頓時就心塞了一半。
這哪裡是衙門，簡直就是在鬧市口一堆低矮的民宅裡面隨意挑了個稍微大一點的院落吧？
正當趙榮心裡面嘀咕着，趙鐵這廝是不是給自己帶錯路的時候，幾個穿着五城兵馬司衙門公差服飾的男子就走了出來。
這幾人看到趙榮的時候，顯然也有些驚訝。
不過很快，在爲首的一個星眉劍目的少年郎帶領下，幾人立即走上前來詢問道，“可是新任的趙大人？”
等到趙榮點頭確定，這幾人立即嬉笑着阿諛道，“總算是將趙大人盼來了，大人，快請到裡面。”
趙榮稀裡糊塗的被這幾個傢伙推進東城指揮司，還沒待他搞清楚情況，那名喚做魏闕的少年郎就召集起指揮司裡面的大小差役。
魏闕乃是東城指揮司的書記官，識一些字，有很會來事兒，所以在這些差役中間頗有些威望。
魏闕把人聚齊，便鄭重的介紹道，“諸位兄弟，這位就是咱們東城指揮司新上任的趙榮趙大人，趙大人可是天子親命的副指揮使大人，你們這羣傢伙，以後一定要眼睛放亮一點，莫要得罪了……”
“咳咳。”
趙榮連忙打斷魏闕的話，他可不是來這裡鍍金耍威風的，要是從一開始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只怕這裡他也待不了長久。
於是趙榮故意裝作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對衆人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又說道，“我們以後就在一個鍋裡面吃飯了，不分上下，皆是兄弟，我這人也沒什麼架子，你們也莫要喊什麼趙大人，如若不棄，叫我一聲趙大哥也好。”
魏闕等一幫子東城指揮司的差役們，沒想到兇名遠揚的榮公子竟然會是這樣的脾氣，當即立刻都鬆弛了下來，一個個本性暴露，嬉笑着答應。
好不容易把這十來個人認全，趙榮這纔有了片刻的空閒。
揮手把魏闕叫到一旁，趙榮便詢問起東城指揮使鄧友春緣何不見露面。
問這話的時候，趙榮心裡面還有些嘀咕，心想着如果要是連這位以後要朝夕相處的鄧大人也是對自己厭煩，恐怕自己以後真的是要度日如年了。
好在魏闕的話讓趙榮心中鬆了口氣，原來鄧友春不是討厭他所以沒有露面，而是這位鄧大人因爲家裡面夫人鬧脾氣，遂請了兩天的假，陪着夫人散心去了。
“趙大哥，你是不知，咱們這位鄧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懼內……”
魏闕這廝也是口無遮攔，幾句話，就把東城指揮司的大小人物還有些趣聞悉數說出，不過這也讓趙榮在最短的時間裡面熟悉了東城指揮司的一些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