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這是戰場,請拔出武器,準備戰鬥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不得不說,半精靈維娜的這聲善意提醒對於精神恍惚思維停擺的羅正道很有幫助,儘管他搞不清這場殊死拼殺究竟是爲什麼原因,不過這羣殺氣騰騰的綠皮橫看豎看也不像是來送禮拜年的。
羅正道低下頭看着腰間佩戴的這柄長劍,試探着把右手按在了劍柄之上,在這一瞬間,他的身體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那是怎樣的感覺呢?他的身體彷彿突然向外延伸出了一部分,感知到某種力量迸發出來,羅正道攸然拔劍出鞘,動作順暢華麗地抖出了三朵碗口大的銀色劍花。說不得,光看這手迅捷出劍可說極盡風騷,擱在貴族宴會席間表演一番必定會贏得滿堂喝彩。
目睹了羅正道的花式拔劍動作,維娜·杜波夫不禁手捂着額頭,她半是無奈,半是慨嘆地說道:
“我尊敬的伯爵大人,請不要賣弄這種花哨劍術,除非在一對一的決鬥中,或是向女人炫耀自己,你的這種花巧劍術什麼用處都沒有。”
聞聲,羅正道如夢方醒地停下了動作,哪怕剛纔只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他也沒辦法跟別人解釋清楚原因,只能滿臉尷尬地解釋說道:
“抱歉,不知不覺就順手使出來了……”
與此同時,位於下方的中部甲板,業已全副武裝的獨眼龍水手長福爾·肖邦與其他的水手一齊迎上去與地精士兵交戰,爲了激勵己方士氣,福爾·肖邦大聲呼喊道:
“加把勁,幹掉那些該死的綠皮畜生,爲老伯爵報仇!”
“殺呀!替老伯爵報仇!去死吧!骯髒無恥的地精。這是爲了我的媽媽!”
人類水手們混雜着憤怒與恐懼、哀傷的咒罵聲激起了地精海軍的怒火,很快,雙方武器碰撞發出的金屬撞擊聲和利刃穿刺人體的悶響混成了一片,即使羅正道作爲旁觀者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驚悚的音響效果仍能使他感覺自己如墜修羅地獄。
沒有親身參與到這場戰鬥當中,純粹是在這艘帆船的艉甲板當個觀衆,羅正道仍然忍不住俯身嘔吐起來。確實不能埋怨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戰鬥場面過於血腥殘酷了。好吧!你說缺胳膊斷腿什麼的,這在戰場上這也許不算是什麼稀奇事,泛着紫紅色的血漿把甲板染得跟擱多了番茄醬的披薩餅似的,估計在某些三流美式恐怖電影中估計也能經常瞧見,然而,近距離目擊五臟六腑之類的人體器官滿天飛,這場面着實夠獵奇的。
少數嗜血成性的大地精戰士乾脆從對手身上被刀劍撕裂的傷口伸手進去,至爲兇殘地把人類船員那尚在蠕動的五臟六腑從腹腔裡掏出來示衆。說不得,這一幕把羅正道看得臉都綠了,你妹,這殺戮場面未免太重口了點吧!
在與地精的激戰之中不知被哪個傢伙在臉上劃了一刀,血流滿面的水手長不顧自身傷情,他左手捂着傷口皮肉翻卷的臉頰,努力鼓舞士氣說道:
“再堅持一下,我們的援兵馬上就到了。”
鬥志不減的確是一件好事,人類水手與地精士兵的戰力差距更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因素,隨着人類水手在戰鬥中一個個地倒下,超勇號甲板上能夠戰鬥的人數也越來越少,看起來情況似乎愈發對人類不利了。逐漸變得空曠起來的甲板給了地精們更充裕的活動空間,爲首的大地精軍官轉頭望着船尾方向,厲聲吼道:
“二分隊,進攻艉甲板!”
遵照新世界的常規船舶設計原則,艉甲板靠近舵輪和船長室的位置,誰都明白這地方肯定會有大魚。從拼死抵抗的人類水手當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幾個勇悍異常的大地精把染血的刀劍咬在口中,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登被砍斷了樓梯的艉甲板。
“威爾,準備戰鬥!”
吐得昏天黑地,差點連眼淚都流出來,羅正道忽然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擦拭着嘴角擡起頭。一頭深綠色長髮紮成馬尾,身材高挑的維娜·杜波夫已經起身張弓搭箭瞄準了靠近的大地精戰士,嬌叱喝道:
“分裂箭!”
半精靈美女似乎只拉弓射了一箭,打頭向上攀爬的三個大地精卻同時被帶有三棱精鋼箭頭的箭矢射中了面部的甲片接縫部位。即使地精士兵身披重甲防禦力不差,在近距離捱上瞭如此強力一擊,僥倖不死也要重傷不起了。頃刻間,這幾個地精士兵如下餃子般跌落下去,連累了那些跟在它們屁股後頭攀爬的同僚也被一道砸了下去。
見狀,羅正道驚訝地張大嘴巴,喘着粗氣嘗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拔出佩劍對維娜·杜波夫說道:
“那我該幹什麼?”
聞聲,維娜·杜波夫神色複雜地輕瞥了羅正道一眼,說道:
“戰鬥啊!你如果是個男人,那就拿起武器來爲了拯救自己的生命而戰吧!”
正當羅正道與維娜·杜波夫交談之際,發覺了來自艉甲板方向的抵抗力度超乎預估,大地精們立即調整了部署,暫時放棄了圍殺負隅頑抗的福爾·肖邦等人,抽調了更多戰力向艉甲板衝殺過來。眼看着自己不得不同時面對着二、三十個全副武裝的大地精戰士步步逼近,羅正道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唯有握在手中的長劍帶了給他一絲心靈慰籍。成長在和平年代,除了幾次酒後鬥毆,連與人衝突的事件都甚少參與,對羅正道來說,衝出去拔刀砍人這種粗活的難度係數太高了,對面的地精已經準備砍過來了,難不成要他幹瞪着眼等死嗎?
稍微花了一點時間完成心理重建工作,羅正道嘴裡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說道:
“……如果要我死,直接弄死就完了,用不着讓我穿越過來,既然穿越了就一定不會這麼容易死的。死不死都得拼了,殺呀!”
靠着效果馬馬虎虎的自我催眠,羅正道迅速完成了戰場上的心理構建整合,緊接着他雙眼充血,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不管不顧地揮劍衝了上去,照準一名剛從甲板上露頭的大地精狠狠一劍戳了下去。
從前在家下廚切菜的時候,保不齊都能切到自個手指頭,羅正道此刻出劍的動作姿態卻稱得上異常迅捷精準,這全是託了這具身體前任主人的福氣,他留下了相關格鬥技藝的肌肉記憶。戰鬥技巧就像一個人學騎自行車,經過了長期鍛鍊熟悉之後,身體會產生肌肉記憶,不管過了多少年,只要再次騎上自行車很快能找回感覺駕輕就熟。在羅正道一動念間,手臂便下意識地舉起了長劍,銳利突刺的一擊被格擋,隨後他呼嘯生風的霍霍劍光依然氣勢如虹,佔據了居高臨下的優勢,羅正道即使是與彪悍著稱的大地精戰士交手也談不到吃虧。
意識到自己還有這麼一手本領可以救命,羅正道止不住滿心歡喜,多虧是靈魂穿越過來的,換做他那原裝一百八十斤體重,嚴重缺乏體育鍛煉的虛弱體格,你說挨刀什麼的倒是能比別人多挺幾下,參與這種激烈的體力運動,卯足勁折騰三兩下就要氣喘如牛了吧!
“大家不要驚慌,拜恩督軍收到了求救信一定會來增援我們的。”
“督軍會來嗎?太好了!”
多處負傷還堅持輕傷不下火線的獨眼龍水手長福爾·肖邦一邊揮舞着染血的彎刀,一邊向手下們作出了鄭重承諾,這時候,猶如落水者會本能地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已經瀕臨絕境的人們輕易地相信了他的話,或者說是他們願意相信這樣的消息。
沒錯,哪怕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能讓人們心中懷着一絲希望死去,總好過叫他們在絕望無助中掙扎死去吧!
在雙桅帆船的艉甲板方向,正與半精靈美女並肩作戰的羅正道也累得快要擡不起胳膊了,他記不清自己究竟砍倒了幾個大地精士兵,反正身上這件做工精良的鎖子甲業已被敵人的鮮血浸透了,羅正道就連嘴裡也充斥着一股難聞的鐵鏽味道,動作機械木訥地揮動似乎正變得越來越沉重的長劍,腦子裡只餘下一片空白,羅正道最想知道的是究竟哪個王八蛋讓他穿越過來的,眼看着這就要掛掉了吧!
“你們快看哪!是血焰十字旗!我們有救了!”
恰在此時,在霧濛濛的外海方向,一面迎風招展的紅色旗幟穿破了海面的霧靄,堪比旭日初昇將光明和希望帶給了那些身陷死亡陰霾中的人們。在那面紅色旗幟之下,赫然展露出一艘龐大而又輪廓優美的風帆戰艦剪影,後方偕同跟進的是一支小規模的快速艦隊,這些雅靈戰艦正以勢如破竹般的強勁衝擊,撼動地精艦隊精心佈置的塔胡那島包圍圈。
“全體準備接舷戰!”
伴隨着嘹亮清脆的銅管軍號聲迴盪在海面上,一艘裝飾奢華繁複的雅靈戰艦在炮火急襲過後,義無反顧地衝向這艘遭受圍攻的雙桅帆船超勇號,也就是羅正道所乘坐的這條船。
這些意外變故來得太過於突然,眼看着一場輝煌勝利即將到來之際,驟然被人中途插了一槓子,煮熟的鴨子愣是飛了。可想而知,正在遠處觀戰的莫多·黑水何其懊惱,它的一張綠臉憋成了深紫色,起身揮動着戰刀怒吼說道:
“可惡的雅靈婊子!”
不管看着魚兒脫鉤逃走的地精指揮官莫多·黑水如何暴跳如雷,撂下多少狠話要報復,前腳剛登陸塔胡那島,它對干涉這場遠在數海里之外封鎖線上的海戰已是鞭長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