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大圖書館魔卡師們保存下來的書籍數量之多可說是燦若星河,不過羅正道想要翻看這些書籍卻異常困難,他曾經嘗試過翻開了一本書,孰知費了老半天勁,打開一看書頁裡面出現的是一行行的奇異符號,而且這些符號還跟中了病毒的電腦一樣在不停地變幻跳動。感到頭暈眼花的羅正道忙不迭地把書頁合攏上,由此他就對這些魔卡師的藏書產生了莫名的畏懼感,這些體量出奇龐大的書籍想必本就不是給人看的吧!
排除掉那些羅正道無法接觸的未知區域,在這座佈局規整的永恆大圖書館裡面發現一些與往常不同的存在,並不是什麼難事。
“這是什麼玩意?元素週期表嗎?”
隨着羅正道指尖觸及了奇異的光點之後,它開始由點變線最後拉伸變成了一面光幕,緊接着一張簡略到略顯抽象的圖表出現在上面,字裡行間充盈着一股複雜難明的深奧意味。瞪大眼睛努力地辨識光幕上出現的這些字符,羅正道半是猜測,半是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在新世界生活得越久,對這裡的事物瞭解得越多越透徹,羅正道反倒對這個世界的實際情況感到困惑不解。
所謂萬事萬物皆有緣由,舊世界從漁獵、遊牧一直演化到農耕時代,宣告文明開始起步,前後不過一萬年左右的時間就發展到了航天科技階段。再看一看新世界的可追溯歷史要比地球悠久得多,文明發展程度非但沒能超過舊世界,反而在工業革命前夜的水準停滯不前了,這種情況着實令人感到摸不着頭腦。假設是文明斷層造成的負面影響,單這個理由也不足以解釋一次又一次文明高峰過後,緊隨其後而來的文明大幅度衰落。
無論是年代久遠的太古妖精文明、巨人文明,抑或是時間節點稍晚一些的巨龍文明,荒神與魔卡師的那場蔚爲壯觀的巔峰對決就更不用說了,甚至連地精第一帝國也比當今時代的文明程度高出不止一籌。既然如此,新世界爲什麼停留在一個低端水準遲滯不前呢?
在舊世界,古代文明國度的突然衰退和消亡不是沒有先例,除卻只剩下一鱗半爪文物,事蹟史實全都不可考的遠古文明,在已知的四大古代文明中,扣除掉資歷最淺的華夏文明,其餘的三個都在侵略者的屠刀下成了歷史塵埃。然而,這並不影響文明啓迪的火種在其他地方重新點亮,疆域遠比舊世界遼闊的新世界又怎麼會屢次三番出現全盤崩潰式的文明大倒退?這事用已知的理由很難解釋清楚,羅正道只能在心中畫下一個大大的問號,追索這種深挖黑幕的問題答案,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唔,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又是這樣,每次把話說了半截就跑掉啊!”
不明覺厲的羅正道全神貫注於記憶這副圖表的信息,直到確信自己離開之後也能照葫蘆畫瓢複製一份,他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
死記硬背把表格內容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羅正道不免感到了一絲疲憊,開口招呼管理員說道:
“喂,沒別的事就讓我離開吧!這幾天我可是很忙的。”
“你……確定嗎?”
聞聲,羅正道十分警覺地反問說道:
“呃,爲什麼聽你一說,我有種快要被坑的感覺呢?”
“哎喲!疼死老子了,果然又被坑了!”
恢復了意識清醒,羅正道忽然發覺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劇烈抽搐當中,這滋味簡直像是坐在電刑椅上,每一寸皮膚都跟被銳利的鋼絲刷狠命刷洗過一遍似的,還要塗上整桶的濃鹽水消毒,從頭到腳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隨着心跳節奏產生放射性的疼痛。這種找不到痛苦原點的極端體驗,刺激程度足可以比擬坐上高壓電椅被電到半生不熟的倒黴死囚,果然是叫人慾仙欲死的感覺呀!
“威爾,我們到了。啊!你怎麼弄成這樣的?”
整個人癱軟在牀上,牛喘了好半天,兩眼無神的羅正道才聽到輕輕敲門聲和維娜·杜波夫的呼喚,他仿如一針強心劑注射進了身體,立刻從牀上掙扎着爬了起來。
腳步踉蹌地來到休息室門口,羅正道一把拉開了房門,他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珠子,着實把沒有提防的維娜·杜波夫嚇得不輕。
不必懷疑,破罐子破摔是所有智慧種族的通病,遭受到了沉重得難以復起的打擊以後,默不作聲地擦拭傷口準備再戰的,那無疑是真正的強者。非常可惜的是,這種超凡素質只會出現在少數傑出個體身上,作爲羣體存在的智慧種族嚴重缺乏理性和辨識能力,一旦盲目的大衆開始受到某種狂熱情緒支配頭腦,那就不必奢望僅存的理性能束縛住如脫繮野馬般狂躁的羣體情緒肆意宣泄了。
駐足於復仇者號艉甲板的指揮台上,透過單筒望遠鏡掃視着岸上的情形,羅正道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匯成一聲哀嘆,說道:
“我早該知道的……”
不遠處的海岸線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火光沖天的海邊小城,橫七豎八的屍體阻塞了城鎮的大街小巷。尚未凝結的鮮血彙集成小溪,沿着地勢高下蜿蜒流淌染紅了穿城而過的河流,那一泓本應清澈的流水此刻仿如一條紅色絲帶,妖豔中透出了濃烈的鐵鏽氣息燻人欲嘔。
無論是打算自欺欺人,又或是出於掩人耳目的需要,地精第二帝國獲悉無敵艦隊近乎於全滅的悲劇之後,由地精皇帝用璽,元老院覈准發文,軍部簽發下達了這份關於遷界禁海的最新命令。
這項計劃的具體實施者不是地精陸軍,而是由人奸拼湊的雜牌部隊負責督促執行,如果說地精正規軍總歸還有些強者矜持和軍人榮譽感,不屑於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展開大屠殺貶損自己的名譽,由人渣敗類組成的人類僞軍就是一夥無所顧忌的標準匪幫了。他們趁着大權在握的機會,肆無忌憚地掠奪居民們的財產,調戲女人,遭到居民反抗立即召集人馬展開武裝鎮壓。假設縱兵爲匪的這種狀況正是地精軍部所期望達到的目標,那麼它們確實是如願以償了,死在這幫僞軍手裡的人類決計不在少數。
面容精緻清冷宛若古典雕塑的雅靈督軍薩莉爾·拜恩站在此時目睹慘狀面色鐵青,身軀微微顫抖的羅正道身側,她不動聲色地說道:
“這次地精是真的不顧及顏面了。”
這時候,布蘭多·緋炎顧不上在這悲天憫人,急切地對羅正道諫言說道:
“伯爵大人,不要在這耽擱時間,立刻趕去瓊州吧!搶在地精前面行動,這是現在我們能做到的補救措施。”
人所共知,福祿伯爵家族的根基在瓊州,海盜艦隊中的瓊州籍水手也不在少數,無論是於公於私,羅正道都不能拒絕這個要求。當即,他神色凝重地點頭說道:
“嗯,我們立刻出發吧!目標,瓊州。”
十萬人,擱在人口問題漸成世界危機的舊世界是微不足道的小數目。然而,這也是羅正道帶領着海盜們從地精屠刀下,從瓊州島及其附近的島嶼上掠奪人口時所創造的一個不大不小的人奸奇蹟。儘管如何安置養活這些人業已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但羅正道並不爲自己的行爲而感到懊悔,說到底人的腦殼不是韭菜,一刀割掉很容易,後面可就再也長不出來了。
民以食爲天,甭管到什麼時候沒飯吃,那就要天塌地陷的大事了,古往今來無數國家傾覆,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從鬧饑荒開始的,所以說糧食供給不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羅正道不是分不清韭菜和麥苗的空談派理論家,養活十萬人是什麼概念,總歸還是能夠理解到其中難度的。荒蕪的威克礁完全是靠法師塔提供食物和飲水,當然,那點食物是杯水車薪,指望着臨時救急可以延緩饑荒,若是要從根本上解決十多萬人的吃飯問題,那就必須走上另外一條道路。大規模引水灌溉沙漠土地,把威克礁的戈壁沙海改造成萬頃良田。這個頗具雄心壯志的農業項目是羅正道很早之前就開始着手推進的重大工程,眼下距離成功還有一段遙遠距離,令他頭疼的癥結也正在於此。
在烈日炎炎的沙漠地區,露天條件下灌溉農田的蒸發量是極爲驚人的數字,由法師塔抽取的那些淡水能灌溉多少面積的耕地也是能算出來的。那麼想要多生產糧食,要麼增加水源,要麼減少農田消耗,實在沒什麼捷徑好走。除此之外,實施了遷界禁海政策之後的主大陸,社會秩序仍處在相當混亂的狀態下,絲綢類產品的流出量較之此前可說是微乎其微,只剩下香江勉強能維持着地精默許的長絲貿易,這一現象直接導致往來主大陸的商隊數量進一步銳減。
海盜們兔死狐悲不是沒來由的,隨着以太海上的商船明顯減少,他們的劫掠營生愈發難做,這種自家脖子套上絞索不斷被勒緊的糟糕感覺,無疑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危險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