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石松粉爆燃的轟然巨響過後,前端帶着幾根倒鉤的碩大金屬叉狠狠紮在超勇號船尾靠右側的位置上。見狀,獨眼龍船長福爾·肖邦的面色慘白如紙,下意識地嘟囔說道:
“被拖住了,我們完蛋了,完蛋了。”
被羅正道臨時調任來超勇號擔當水手長的矮胖船醫德雷克·金勃然大怒,他使勁踹了老搭檔屁股一腳,轉身大吼着怒叱那些惶然不知所措的水手,罵道:
“一羣蠢貨,派人下去砍斷漁叉後面的繩子,你們想要留在這等死嗎?”
這次剿滅流亡人類貴族的任務,在哲提·白山看來難度不大,威爾·尼達姆的那兩條小船無法與自己麾下的艦隊抗衡,這份功勞唾手可得,因而它不免生出了其他念頭。得隴望蜀和自我膨脹是所有智慧生物都會犯下的通病,自覺遊刃有餘的哲提·白山很自然地把目標從殲滅這一小撮人類逃亡者自動修正爲活捉福祿伯爵向元老院邀功。要知道,殺死和俘虜一名人類流亡貴族的實際意義相距不遠,但公開獻俘這個環節卻能誇耀指揮官的武勳。
當這個念頭如魔鬼的誘惑般浮現在腦海中,對於出身不佳,強烈渴求着榮譽的熊地精指揮官而言,吸引力之大是不言而喻的。
航行在前方的羅正道很快就發覺了僚艦超勇號陷入困境,他是焦急萬分,一時間也沒什麼主意,與水手長佐拉·黑格爾和維娜·杜波夫,以及其他幾位的高級船員短暫商量了一下,羅正道擬定了行動方針。
“掛起信號旗,通知超勇號擺脫敵軍糾纏後立刻突圍,咱們不跟這些綠皮打上一仗,它們是不會放手的。”
隨着事態發展一步步地演變到了海盜們最不願意看到的死戰階段,人們的心情都很沉鬱,好在這時候大家明白道理。面對着強敵想不戰而逃是極其幼稚和外行的想法,哪怕要跑路也得拼殺出生路才行。貿然調頭逃跑把自己後背交給敵人,那不是要逃跑而是要決定自殺的作死節奏,於是乎,海盜們也就不在糾結於究竟該誰先誰後,專心於備戰工作。
死亡是所有人的最終歸宿,這一點羅正道早有覺悟,只是他心中留存諸多疑團未曾解開,他比別人更不甘心死在這個鳥都不拉屎的鬼地方,事已至此也唯有捨命一搏了。
地精艦隊大兵壓境,刀鋒架在了脖子上,羅正道能想到的出路也只剩下了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橫下心來殺出個黎明。眼下他是真心希望穿越者的身份能帶給自己一些額外的好運氣,不然的話,某人的腦殼很快就要變成地精們兌換獎賞的籌碼了。
秉承了雅靈戰艦平衡性極佳的設計特性,戰列艦揚威號以最小轉彎半徑調轉船頭,前往接應正在冒着敵軍箭矢和槍彈猛砍魚叉繩索的僚艦超勇號,與熊地精指揮官的旗艦來了個近距離的面對面。
凝視着那艘耀武揚威的地精戰艦,羅正道的眼神中透出森寒,他扭頭對半精靈美女說道:
“維娜,你來掌握開火時機,務必要打掉那艘帆槳戰艦的第二層甲板。”
聞聲,維娜·杜波夫目光復雜難明地瞥了羅正道一眼,誰也不知她此刻在想些什麼,半精靈美女默然地點頭,隨後取出儀器開始測量彈道軌跡,這或許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吧!
帆槳戰艦的戰術優勢在於機動性良好,在極端情況之下甚至能做到原地轉向這麼變態的機動動作。當然,作爲這種逆天能力的代價之一,帆槳戰艦的缺點也非常明顯,划槳手佔據了過多的艙內空間,火炮無法按照常規方式在船體的兩側錯落佈置,不得不在上層甲板專門設置起笨重的圓形火炮堡壘,導致戰艦重心升高,遠洋適航性大幅降低。羅正道指定攻擊的二層甲板正是地精戰艦的划槳手所在位置,只要殺死了那些划槳手也就等於斷送了帆槳戰艦的大部分機動力,僅憑那幾面可憐巴巴的風帆,它們累死也休想攆上速度疾如奔馬的揚威號。
“日——日——日——”
沒等揚威號貼近到預定的炮擊陣位,在前方護衛着己方旗艦的幾條地精戰艦就搶先發動一波攻擊,伴着尖利刺耳的呼嘯聲,一條條紅色光帶出現在空中如流星雨般向揚威號飛來。
見狀,羅正道有些腦袋發懵,忍不住對半精靈美女說道:
“那是什麼玩意?”
依靠着心算完成了足夠一個理科班級的高中生集體算到口吐白沫的複雜彈道數據,維娜·杜波夫此刻神情輕鬆地微笑說道:
“別擔心,那是地精火箭,嚇人的用處比殺傷力大多了。一種結構簡單的武器,地精煉金術的作品,地精第一帝國的綠皮是以善於創造發明著稱的,你問它們製造出這種武器有什麼了不起?當然,那時它們的體質弱得可憐,連現在的雜兵小地精都不如,後來那些綠皮不知怎麼想的,對自身種族進行試驗調試,具體過程沒人知道,反正它們製造出了大地精、熊地精和地精。自從那以後,綠皮們引以爲傲的智慧消失了,它們變得像怪獸一樣野蠻無知,所以地精第一帝國被人類的諸王朝世系所取代。”
在對話的後半段時間裡,目光凝滯的羅正道已是充耳不聞了,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那條迫近的巨型帆槳戰艦。明白他在思考什麼,半精靈美女對羅正道的散漫態度不以爲意,她用手指撩起前額髮絲,俏臉浮現了一抹自信的笑容,等候着計算完成的攻擊時點真正到來。
“預備……倒數,3、2、1。”
“開炮!”
接到炮長維娜的開火提示,躍躍欲試的羅正道大吼了一嗓子,位於戰列艦揚威號右舷的二十六個炮組按先後順序引燃了插在炮門上的羽毛管*。
“嗵!嗵!嗵……”
在大炮轟鳴連成一片的震天咆哮聲中,隨同石松粉燃燒產生的白色煙霧射出炮膛的石彈略帶旋轉,這些圓滾滾的石頭傢伙以目視可見的飛行軌跡由地精巨型帆槳戰艦探出的細長槳葉間隙徑直貫入到船體內部。當短暫的片刻沉寂過後,那隱約可聞的淒厲慘叫聲和木材製品折斷發出的清脆聲響在摒住呼吸的羅正道聽來,仿如一曲恢弘的交響曲般振奮人心。
“啊!這些混蛋*猴子,準備跳幫!”
在間距不到二百米的距離上,結結實實地捱了揚威號一輪炮擊,位於地精旗艦二層甲板上的划槳手無疑是死傷慘重,收到這條壞消息,熊地精指揮官那惱羞成怒而扭曲的面孔堪比惡鬼,不過飽經戰陣的它迅速恢復到身爲將領的角色中,它仍有扳回劣勢的機會。
相比於那條體積不算小的雅靈六級戰列艦,哲提·白山乘坐的這艘巨型帆槳戰艦直如站在吉娃娃旁邊的一條藏獒,居高臨下是個明顯的戰術優勢。隨着它一聲號令,地精旗艦上以大地精士兵爲主體,身材粗壯的熊地精和相形嬌小許多的地精混編的陸戰隊士兵們一隻手握着纜繩,另一隻手持武器站到船舷邊,不遠處的下方就是揚威號的甲板。
地精在兵力上擁有絕對優勢,展開白刃戰就不存在輸掉的可能,哲提·白山好像感覺到班恩正在向自己親切招手,嘴角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吼道:
“進攻!”
羅正道不是腦袋一發熱就要跟人拼個魚死網破的小青年了,混過社會的人都明白,不能忍一時氣的人在魚龍混雜黑白不分的現實世界裡是混不下去的,除非你有能力把整個世界的秩序顛覆,然後按照自己的意圖重新整合。難道他不知道跟對手比拼白刃戰是死路一條嗎?似乎也不是,一切答案和謎底都有揭曉之時。
不久前揚威號右舷火炮進行齊射,只有下甲板排在三號炮位的那門24磅炮啞火。顯然在一片震耳欲聾的炮聲中,石松粉燃燒的白色煙霧瀰漫遮蔽視野,沒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與舊世界的*一樣,石松孢子粉由於保管不當而受潮致使無法正常擊發,這是戰艦上的常見技術故障,不值得大驚小怪。然而,這次的火炮沉默卻不是意外,羅正道事先就派人通知了這門大炮承擔另外一項任務。
見地精的巨型帆槳戰艦一副吃定自己的樣子,羅正道冷笑起來,拔下指揮台通往主甲板的通訊銅管軟木塞,喊道:
“我是船長,立即發射熱焰彈!”
聞聲,等待着這道命令的炮手們齊聲吆喝起來,一根尖端燒成櫻桃紅的鐵釺被戳進了大炮的火門。
“嘭——”
陡然間,24磅長管加農炮的炮口噴吐出了金色的耀眼火光與大蓬乳白色煙霧,一顆外觀呈現妖異紅色的白色炮彈從炮口向前竄出,從剛纔那通猛烈炮擊中撕開的船板豁口貫入到了地精旗艦內部。
這顆炮彈在撞擊到地精戰艦的內部隔板時,輕易地碎裂成了無數細小破片,霎時間,裡面的液態鍊金合劑開始沸騰起來,迅速將周圍空氣加熱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溫度,仿如熾熱的鍊鋼爐正在傾瀉通紅的鋼水。這顆炮彈並不普通,它外層包裹的蠟質受到外力碰撞碎裂,內含的兩種鍊金合劑與空氣發生連鎖反應,裡面包裹的液體一瞬間就化作了大蓬烈焰在巨型帆槳戰艦內部恣意蔓延開來,這效果直如澆上一瓶汽油再用火柴點燃紙箱,兇猛如野獸狂奔的火勢令人一望即知,鐵定是沒救了。
這枚特種炮彈的攻擊效果固然立竿見影的,心痛不已的羅正道抱怨說道:
“這是燒錢哪!一顆炮彈就要老子八百金幣,幸虧我有一擊必中的把握,這要是齊射一輪比買條戰列艦都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