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當……”
猛然間瞧見黑壓壓的一片帆影在夕陽映襯下的地平線方向出現,揚威號的瞭望手嚇得手一哆嗦,跟着他就敲響了懸掛在桅樓中的警鐘,清脆鐘聲宣告着危險到來。{
穿越新世界多年來積累的戰爭經驗極其豐富,對羅正道而言到形成條件反射的地步,他飛快地用望遠鏡瞄了一眼,連半秒鐘都沒浪費就作出了決定。探險隊這幾條船都是以航速見長的輕型戰艦,這麼拉去跟地精戰艦玩什麼戰列線對轟,那擺明是活擰歪了啊!
當即,羅正道一拍佐拉·黑格爾的肩膀,說道:
“佐拉,調轉方向,避開那些綠皮。”
“沒問題,看我的。”
說着,水手長提起了朗姆酒的瓶子狠狠灌了幾口,隨後把將酒瓶拋向大海,他一邊雙手快速轉動舵輪,一邊高聲唱起歌來,這就是海盜信奉的精神氣質,哪怕死到臨頭了也要活得瀟灑快活。
在戰場上,選擇調頭逃跑總比舍命作戰容易得多,尤其是對揚威號這樣前後經過多次技術大改的精銳戰艦來說,情況更是如此。相比於鐵甲艦等新時代大艦巨炮的標誌性產物,揚威號的作戰性能已經落伍了,曾被視爲堅不可摧的木製船體也擋不住爆炸.彈的火力摧殘,在除了艦隊正面決戰之外的領域內,這條曾配屬給佐拉·黑格爾作爲旗艦的快速風帆戰艦仍有很大的綜合性能優勢。
羅正道下令調轉船頭開始逃跑,在佐拉·黑格爾的熟練操縱指揮下,揚威號很快飈到了二十三節的接近極限航速,大有我軍轉進如風,敵軍追之不及的急先鋒架勢。
很多現役的地精巡航艦在輕載前提下,咬咬牙也能湊合跑出二十節以上的航速,不過別忘了揚威號是一條戰列艦,單論噸位要比巡航艦大出了幾個量級。更換了新式鋼炮以後,在火力投射方面更是完全沒得比,指望那些小船對付高速戰列艦,跟用草繩絆倒大象有什麼差別?
莫多·黑水眼神急切地掃視着海面,威爾·尼達姆毫不猶豫的跑路行徑,險些讓它失態到破口大罵,難道你的勇氣就只有這麼一點點嗎?
現在的問題是戰場是一個只依據結果,而非根據過程來評價成敗的特殊場所,放跑了這位毫無貴族榮譽感可言的光明王國國王陛下,大地精指揮官說破天也講不出道理,失敗就是失敗。
“攔截艦隊在哪?我爲什麼還看不到它們?”
憂心如焚的急迫感和承擔任務的空前壓力,此刻讓大地精指揮官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精神折磨,對於上級的苦悶心情只能報以一縷同情目光,左近的一名地精參謀回答說道:
“司令官閣下,浮光之海的視野條件很差,我們發出的攻擊信號,攔截艦隊很可能沒看到。”
一聽這話,莫多·黑水氣得情緒失控暴怒,一拳捶打在桅杆上,說道:
“那愣着幹嘛?繼續去發射信號彈,直到它們發出迴應爲止。”
“是的,司令官閣下。”
堪稱爲新世界藻類天堂的浮光之海是個捉迷藏躲貓貓的好去處,在這地方要追殺別人那就太困難了,基本沒什麼指望。
在浮光之海用不用望遠鏡其實效果都是一回事,反正最大視野超不過千八百米,然後就會被長勢旺盛的海藻遮蔽起來,麾下統帥的船舶數量越多越容易相互添亂。要不是早知道帶人多了不見得管用,以今時今日羅正道執掌一國的權勢,隨便拉出百十來艘戰艦護航不在話下,不過他在浮光之海這片區域來往航行了也不是一次兩次,哪能看不出這地方根本不適合大規模艦隊活動?因此,只帶了幾條快速戰艦出海,在環境複雜的海域活動,嫺熟的航海技能和實踐經驗是比戰艦數量的多寡更爲重要的致勝因素。
玩貓捉老鼠的追逐遊戲,不是莫多·黑水期待看到的結果,它手下的地精艦隊受過嚴格訓練,航海實踐經驗可沒法在訓練中獲得,七海迥異的自然風貌令那些在近海苦練的地精.水手們在面對一片全新海區時不知所措。
在佔有全面優勢的敵人圍攻下逃亡,這事對羅正道來說是家常便飯,近幾年發生此類事件的頻率顯著減少,保命技能他可沒忘了,撿起來再用還是一樣得心應手。對比着交戰雙方所處的態勢,大地精指揮官很快便意識到形勢嚴峻,照此發展下去,只怕它又要默默地吞下一枚失敗的苦果,現在是時候作出決斷了。
聽了莫多·黑水的命令,旗艦上的八個地精參謀緊張起來,其中一個地精參謀問道:
“司令官閣下,我們真的要使用那種力量嗎?”
聞聲,耐心消磨殆盡的莫多·黑水此刻語氣冰冷地說道:
“那你有別的計劃?”
大地精指揮官如此一說,部下們再也無言以對了,在短暫沉默過後,莫多·黑水背過身凝視着船舷之外的浮光之海,說道:
“願吾主班恩庇佑,開始吧!”
隨着揚威號輕盈地掠過海面,前方的海藻叢逐漸變得稀疏,故地重遊的羅正道遲疑了一下,對親自操舵的佐拉·黑格爾問道:
“前面是米利環礁嗎?”
“沒錯,是米利環礁。”
回憶起當初在這裡跟追在後面的莫多·黑水狹路相逢的往事,羅正道心中恍然生出一絲悵然,沒想到歷史居然又戲劇性地重演了,他又被大地精指揮官攆着屁股跑到了米利環礁。一番唏噓過後,羅正道打量着風景秀麗的環礁,說道:
“噢,這地方還是老樣子啊!”
佐拉·黑格爾是個老練的海盜,沒那麼多愁善感的文藝氣質,反駁說道:
“恐怕不是了,聽說上次我們跑掉以後,地精艦隊在這屠殺了參與抵抗的本地居民,活下的人都送去集中營,現在米利環礁已經是座無人荒島了。”
想起這地方是被自己這個掃把星牽連的倒黴鬼,羅正道登時被噎得夠嗆,只好訕訕地岔開話題替自己解圍,說道:
“我們甩掉地精艦隊了嗎?”
眯着一雙像是總也睡不醒似的眼睛,水手長一隻手把住舵輪,側過身與羅正道交談說道:
“可能吧!失去了我們的蹤跡,綠皮想追上來會耽擱些時間,但不會太長。”
略感安心的羅正道點點頭,說道:
“好,發信號通知後面的船,我們到米利環礁修整一下,不能讓戰艦帶着損傷航行。”
主大陸是整個新世界的文明中心,哪怕在風暴之海的外緣有着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這種列強級別的大國存在,奈何數萬年來各個種族普遍默認的規矩還是如此簡單直白。
新世界的權力遊戲法則是誰能控制主大陸,誰就是這個世界霸主,倘若某個國度宣稱自己的國力更強盛,不需要主大陸來點綴,那別人就會反問它爲什麼不去爭奪主大陸。即便到了主大陸即將墜落的今時今日,開始轉移家當的地精第二帝國也沒瘋狂到要在浮光之海發展自己的勢力範圍,這種行爲會否遭到敵軍的攻擊姑且撂下不說,那些兇悍嗜血的海龍屬亞龍時不常冒出來給人添堵就夠嗆了。
在靠近主大陸的星辰大海海域,無人島嶼多得跟海灘上沙子似的一文不值,繞過星辰大海到浮光之海這種海藻叢林茂密到不見天日的地方拓荒,地精大佬的腦殼要是沒被驢之類的動物踢過,那就絕對想不出如此腦洞大開的詭奇思路。
風光旖旎美若畫卷的米利環礁在時間的作用下修復了戰爭破壞留下的破壞痕跡,曾經令人生畏的炮臺上長滿了藤蔓和野草,舊日的骯髒街道和建築也都覆蓋在綠色植被之下。若是羅正道一行人再多等幾年過來,估計這座島嶼也會跟無數的無人荒島一樣,從外表看不出絲毫文明存在過的痕跡了,新世界的世代更新速度就是如此迅捷,以至於太多時候,人們連生出感觸這件事本身都成了一種奢侈品。
下船後,人們活動一下筋骨,立馬又開始忙碌起來。臨近正午時分,在周圍斧鋸切割和敲擊聲伴奏下,手不離酒瓶的佐拉·黑格爾姿態懶散地對羅正道彙報說道:
“船體沒有嚴重損傷,只有兩條船的帆索需要修復……陛下,你不是生病了吧?”
望着魂不守舍的羅正道,水手長多少感到了一些詫異,平常不見他這麼走神啊!被從自己的思緒世界中喚醒過來,羅正道搖了搖頭,似乎是打算擺脫某種困擾,說道:
“沒什麼,心中不安,每次出現這種預感的時候,局面好像都會朝着不好的方向發展……”
“轟——”
不等羅正道把話講完,他的烏鴉嘴技能再次發揮了神效,一聲爆炸轟鳴把人們的耳根震得嗡嗡直響。佐拉·黑格爾第一時間丟下酒瓶,從腰帶上拔出手槍和佩刀,扯着嗓子大喊說道:
“是哪裡爆炸了?敵人在哪?”
“哈哈哈哈,你們這些軟弱的渺小生物,去死吧!”
恍如悶雷般的咆哮聲和深淵語都極具代表性,識貨的人聽上一耳朵立馬就知道是什麼來路,譬如說在血戰混過一段日子的羅正道。
“惡魔?這塊頭……是巴洛炎魔?”
循着聲音看過去,佐拉·黑格爾很快從暴起的煙塵中辨識出了那個巨大身影的輪廓,與記憶進行比對,不難判斷出對方的來頭。長期幽居在地下空間的卓爾精靈平常沒少跟深淵、地獄之類的下層位面打交道,水手長此刻則咬着牙喊道:
“有人舉行了獻祭儀式召喚惡魔。綠皮!一定是那些綠皮乾的,這幫狗.娘養的雜種,糞坑裡的蛆蟲都比它們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