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於開會討論對策的商團聯合急得快要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了,此時守候在港外的羅正道,他的心情也談不到如何輕鬆,這趟急吼吼地跑來門來敲竹槓,不是沒道理的一時心血來潮。
近年來,羅正道苦心孤詣建立起來的私掠艦隊當中,重防禦強火力的鐵甲艦逐漸取代了木製風帆戰列艦的主力地位,瓊州系的人馬和舊海盜系人馬隨之開始暗中拉幫結夥地劃分地盤,誰也不甘願留在註定被淘汰的老式戰艦上面混日子。作爲舊海盜出身者的精神領袖,佐拉·黑格爾追隨羅正道的年頭可是不短了,但前三艘鐵甲艦也沒能輪到他來當艦長,頂多是臨時頂替一下,儘管佐拉·黑格爾的嘴上沒說什麼,同爲舊海盜出身的部屬們也有不滿言論在私下裡風傳。
這老話說得好,持家這一碗水得端平,所以當家作主的人很不容易。若是按照羅正道的本意來說,他是預備把四號艦藍金號指定給佐拉·黑格爾,這樣一來就皆大歡喜了,他也在明裡暗裡示意過水手長不要太着急。
眼看着這艘翹首以待的新銳戰艦和給高德建造的首艘鐵甲艦一塊在船臺上趴窩,本已逐漸平復下去的內部矛盾再起波瀾,要不然,羅正道又何必剛回到威克礁就又馬不停蹄地跑來香江打秋風,實在是爲形勢所迫。
領導者的武力再強也不可能用暴力手段來解決內部矛盾分歧,竭盡所能地協調平衡下屬們之間微妙複雜的關係,這些麻煩事把羅正道弄得焦頭爛額。你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處理都覺得不合適,全是自己人,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耐心地連勸帶哄,再來點威嚇擺譜的手段軟硬兼施罷了,準確拿捏其中分寸的難度可比跟敵人真刀真槍搏殺一場更累人哪!
處理內部平衡的煩心程度,疲不能興的羅正道算是深有體會了,假如再有下次選擇機會,他寧願去跟一羣窮兇極惡的地精玩真人pk也不想再來這麼一出暗戰的戲碼了,真刀真槍的搏殺多簡單,可比跟自己人鬥智鬥勇來得容易多了。
“殿下,商團聯合的談判代表到了。”
沉思狀態下的羅正道聽到侍從官的聲音,他從自己的思維世界中抽離出來,說道:
“好,傳他們覲見。”
“是,殿下!”
商團聯合的幾位代表揣着己方的底牌,這回他們的神情顯得有把握多了,那位圓臉代表笑容滿面地對羅正道說道:
“這是我方願意支付的贖金目錄,希望攝政王殿下您能夠諒解我們的疏失……”
在對方遞過來的羊皮紙上掃了一眼,羅正道的臉色立馬陰沉下來,他語帶不悅地說道:
“我要的不是金幣,你難道聽不懂通用語嗎?”
掏出絲綢手帕擦拭着頭上的汗水,這位圓臉代表笑得臉都快抽筋了,點頭哈腰地說道:
“殿下,請您務必要諒解我們的難處,商團聯合拿不出您要求的那些……”
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臉激怒神情的羅正道站起來來,當下半點情面不留地說道:
“哼,給你三分之一個沙漏的時間,回去說服那些蠢貨,別在我這浪費。告訴那些傢伙,耍小聰明是沒用的,我左手握着鮮花,右手拿着利劍,不要讓鮮花從我的手中滑落。”
派出談判代表進行交涉,這本就是投石問路的一招,被羅正道當面一巴掌扇了回來,在商團聯合的內部會議上,現場氣氛愈發凝重。年邁的會長摸着花白鬍須,一雙仍舊清澈的眼睛將在場衆人掃視而過,一名大佬憋不住了,他起身說道:
“會長,帝國有消息嗎?”
老會長默然地搖了搖頭,他們不過是地精豢養的走狗,指望主人替走狗撐腰得有足夠大利益才行,若是威爾·尼達姆預備徹底搗毀香江,地精第二帝國或許會考慮出兵援救。倘若只是例行劫掠,是否要付出巨大代價跟海盜攝政王來一場血戰,這事那就得從長計議了。
見狀,一名青年沉不住氣了,大聲說道:
“這麼說,我們只能向他屈服了?”
聞聽此言,老會長忽然笑了,他捋着花白鬍須說道:
“不,我們有機會的,但需要時間哪!”
正當商團聯合內部各派意見相互爭辯,準備最後用談判繼續爭取時間的當口,位於香江港口外圍的炮臺上,一門60磅長管加農炮悄然移動着炮口,對準了正在港外晃悠炫耀武力的一艘海盜巡航艦。
“轟——”
火光一閃,突然遭到大口徑要塞炮的直擊,被大口徑爆炸彈直擊命中的海盜船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迅速彈藥殉爆的轟鳴聲中化爲了碎片。
在不遠處目睹了這一幕的全過程,着實令羅正道感到震驚不已,難道是中了埋伏嗎?是地精艦隊已經抵達,給了商團聯合翻臉的勇氣?抑或是他們打算頑抗到底?
比起想得太多,限制行動力的羅正道,佐拉·黑格爾是標準的實幹家,他紅着眼喊道:
“混蛋!那些狡詐無信的人奸。攝政王殿下,請讓我宰了他們吧!對,先從這幾個傢伙開始。”
被水手長一把揪住衣襟,用左輪手槍頂住下頜的圓臉代表都快嚇尿了,他連忙上氣不接下氣地哀求說道:
“殿下,我一直都在這,什麼事都不知道啊!”
聞聲,心緒煩躁的羅正道瞪了胖商人一眼,厭惡地罵道:
“閉嘴!蠢貨!聽好了,別跟我裝死,去告訴他們,沒人能損害了我的利益而不必付出代價,那將是極其高昂的價碼。現在,是你自己乖乖走出去,還是我派人把你扔下海,自己選一個吧!”
鐵青着一張臉的羅正道的確是非常憤怒,不過他也明白某些事情做不得,毀滅香江這個重要的國際貿易轉口樞紐,是會牽連到世界格局的大事,搞不好就會引火燒身。別的事情且不說,香江完蛋了,馬上會截斷魔紋布和石松粉,以及其他一些特產品的交流渠道。
這種嚴重後果既不符合地精第二帝國的利益,同樣不符合羅正道與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的利益,無論是出於何種需求,大家都對這座港口有所依賴。可以想見,沒了香江這個轉口港,太多事情會變得難以處理。不管羅正道此刻的情緒有多憤怒,至少摧毀香江的想法他是不會有的,但是不作出強硬姿態來,對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交代,那當然也是不成的。
猛然聽到港口方向傳來一聲炮響,商團聯合自然知道事情出了岔子,等他們收到了羅正道的最後通牒,簡直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派去炮臺調查的人回來報告說,那個下令開炮的軍官是因爲他的兄弟上次死在海盜炮口下,因此尋機泄私憤,肇事者已經不知跑哪去了。
陷於內外交困之下,商團聯合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那幫目光短淺的傢伙根本沒意識到,兵臨城下的羅正道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報復姿態純粹是在訛詐他們。事實上,多數人都認爲這位攝政王殿下震怒不已,預備用他們的腦袋和鮮血來平息心頭的怒火了。
商團聯合害怕了,那就得有所表示,爲了充分體現和解誠意,香江商團聯合不得已開始硬着頭皮分攤賠償額度,預備大出血息事寧人。眼看着事情走到這一步,財物的損失多寡已經顧不上計算了,他們只求破財消災能免除了這場殺身之禍就好。上等戰馬,送!武器鎧甲,送!珍奇古玩,送!妙齡美女,送!熟練工匠……不如大家商量商量,少送點好了。
金蛋和會下金蛋的母雞,到底哪個更重要,除了問那些吃貨之外,估計答案應該是一致的。
當商團聯合把賠償清單雙手奉上之時,羅正道看了兩眼就氣沖沖地把羊皮紙扔在地上,怒斥那位倒黴的圓臉代表說道:
“石匠三十名,皮匠二十名,鐵匠四十名,其他工匠一百零五名,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誠意嗎?”
假設節操也能換錢的話,那商人就是天底下最沒節操的職業之一,唯一能肯定比商人更沒節操的存在是政客。黑心商人習慣了把一文不值的東西炒作賣出個天價,政客們則是把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賣出去,或是忽悠着別人爲理想獻身,然後把犧牲換取的好處變成自己的功勞,即使被人戳穿了真面目,他們依然會厚顏無恥地聲稱自己是爲了別人着想。
當面遭到痛斥,這對談判代表來說是小菜一碟,唾面自乾是最基本的素質要求,地精第二帝國對他們的態度更不客氣,但只要能談下去,那就表示總歸有辦法談攏的。
圓臉胖商人絲毫沒有表現出被羞辱的怒意,他笑嘻嘻地撿起了羊皮紙,說道:
“殿下,您看我們的誠意還是有的,一萬五千磅銅料,四萬磅鑄鐵和八千磅鍛鐵,還有……”
神色冷峻的羅正道斜眼看着他,緊接着眉頭一挑,不客氣地指摘說道:
“哼哼,這些條款跟我提出的要求差距太大了吧!”
盤算着即將到手的這筆額外收益是否夠填補四號鐵甲艦的賬面虧空,剩餘的那部分似乎還能支持完成舾裝工程的建造工作,羅正道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但他嘴上的語氣硬度絲毫未見鬆動。打交道多了才能明白,商團聯合這幫傢伙是一羣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賤皮子,稍微給點好臉色他們就忘乎所以了,適當時候記得多敲打兩下才行,哪怕羅正道已經對賠償條件滿意了,他也得抱怨兩句,以免那些傢伙再弄出別的幺蛾子。
商團聯合不愧爲是奸商聯合會,他們在品出羅正道的胃口不算太驚人之後,立馬加註來博取對方的好感,三十六拜都拜了,不差最後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