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作驕傲的人最看不得別人也驕傲,性格倔強的佐拉·黑格爾對這幫牛脾氣的矮人們是徹底受夠了,當聽到羅正道給出的這個餿主意,他立時開始摩拳擦掌。
瞧着水手長這副躍躍欲試的激動模樣,唯恐他玩脫了的羅正道不得不把語氣暫且緩和下來,提前給他打一劑預防針,叮囑說道:
“喂,佐拉,你下手小心點,別把他們弄死了,這些工匠是製造武器的好手,不是廉價炮灰。”
一聽羅正道這麼講,水手長照舊是滿不在乎地表情,晃了晃腦袋說道:
“呵呵呵呵,放心吧!驅使奴隸幹活,這工作我在行。”
雖然從不與人談及自己的過往生活經歷,在佐拉·黑格爾粗豪大氣的表象背後究竟隱藏着許多陰暗晦澀的地方,估計也沒人能搞清楚。人們所熟悉的僅是他樂於展示給別人的那一面,這位膚色黝黑的混血卓爾後裔是怎樣的一個人,大約除了他自己根本沒人能說得明白。
明知水手長的身上迷霧重重,羅正道卻一點也不在乎佐拉身上存在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既然拿了錢肯賣力幹活那就是好員工一枚,凡事別奢求太多了。在用人方面,羅正道始終遵循着華夏式的主流世界觀,攫取利益固然重要,把握人情關係也很重要。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親,凡事能知道個大概齊就行了。一遇見難解的謎題就非得鑽研進去弄個底掉不可,這往往是自尋煩惱的麻煩開端,正所謂煩惱只爲強出頭,不爭強好勝也就不會被困擾了。
三言兩語打發走了佐拉·黑格爾,羅正道坐下喝了一口茶,隨後扭頭看着正在翻文檔的半精靈美女,說道:
“四號艦的進度怎麼樣了?”
從事文案工作的維娜·杜波夫把一頭墨綠色的長髮紮成馬尾,配上某人出於惡趣味指點本地裁縫製作的ol職業套裙,她的形象看上去很是幹練颯爽,跟那些舊世界大都會寫字樓裡的白領麗人沒多大差別。抱着沉甸甸的牛皮紙文件袋,維娜·杜波夫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道:
“施工進度約爲百分之三十,近期的原料供應比較充足,所以一切近戰順利。薩莉爾昨天透口風跟我說起雅靈帝國有意購買鐵甲艦的設計圖,要不要回絕她?”
聞聽此言,羅正道的嘴角微微上翹,自信地一笑,說道:
“嗯,可以把黑金號的那套原始設計圖賣給雅靈,反正我們的每條船設計細節都在改動,給一個經過了實戰檢驗的初級版本,他們也說不出什麼。購買的價錢不用算得太仔細,雅靈軍援是我們的財政支柱之一,爲了這點小事不值得鬧到大家心情不愉快。”
“好的,我會把你的意見寫成書面文件轉給雅靈海軍部。”
起身在書房裡踱步,活動筋骨的羅正道繞到桌子前方,發現了一份封皮沒有標註內容的信箋。爲了節約辦公時間,避免把大量時間浪費在不着急處理的公務中,反倒把那些要緊事拖延滯後,羅正道下令所有日常事務都要分門別類標註在外面加蓋圖章。像是涉及民生的市政工程加蓋圖章的紋樣是刀叉和盤子,工業口當然是交叉的錘子和斧頭了,農業是麥穗和鐮刀,其他部門依此類推。至於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信箋上,既沒有標註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姓名地址,更沒有加蓋上分類圖章。
見狀,心中生出一絲疑惑的羅正道指着這封信,問道:
“維娜,這是什麼?”
“請願書。”
半精靈美女一板一眼的說法惹得羅正道滿頭霧水,他捏着這封信仔細端詳起來,口中說道:
“請願?爲什麼事情情願,難道是嫌食品配給額度給的太少了?我記得前兩個月不是剛鬧過一次嗎?”
聞聲,維娜·杜波夫笑得煞是神秘,撩了一下額頭垂下的髮絲,說道:
“不是,你自己看吧!”
信封沒有粘合起來,這份近似於公開信的請願書根本沒有保密的企圖,看來送上這份文書的人倒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主張。抽出信紙上下掃了兩眼,羅正道的面色陰沉下來,憤然拍着桌子說道:
“結婚?我結不結婚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估計是早就知道請願書裡面說了些什麼鳥事,維娜的笑容燦爛得像是剛偷襲雞窩成功的狐狸,似乎又略帶糾結地說道:
“威爾,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又沒有繼承人,那些追隨你的人當然不會安心,他們或許是想撈取一些政治資本吧!”
新世界的人類長期處於等級制社會環境下,潛移默化地培養出了許多在外來者看着極爲古怪的習俗,全社會由上至下對血統出身懷有一份深深的迷戀和癡狂,關於這一點,思維模式完全不接地氣的穿越者們是決計憑空想象不出來的。那位白手起家創立了光明王朝的穿越者皇帝,若不是他本身多少算是有些貴族血統,勉強也能歸入統治階級的內部,後來又軟硬兼施強娶了一位世代名門的大貴族家小姐作爲自己的正妻,任憑這位前輩的個人能力再大,他也無法超越時代的桎梏和泥淖。
誠然,身爲一個掌握強權的鐵腕統治者,你可以殺光一小撮反對者,甚至是清洗很大一部分心存異志的手下,但要剷除所有人那就屬於不折不扣的腦殘了,這種逆天壯舉從來沒人做得成。
咂摸了一會滋味,羅正道隨後若有所思地望着半精靈美女,開口說道:
“維娜,你是不是也有話想對我說呢?”
“沒有,哪有的事啊!我……我先回去了。”
瞧着維娜·杜波夫逃難似的推開門倉皇離去,羅正道忽然笑了起來,摸着下巴說道:
“呵呵呵呵,我也把自己逼得緊了點啊!”
逢場作戲跟女人上個牀沒什麼大不了的,對生孩子這件事,羅正道多少感覺心裡有點彆扭,這具身體是威爾·尼達姆的,靈魂又替換成了他這個穿越者,到底生出的孩子來該算是誰的,真是一筆扯不清的糊塗賬啊!一時半會想不清楚的事情羅正道也不願意耗費精神去考慮,乾脆就權裝作不知道好了,今天被一封請願書戳破了這層窗戶紙,他也不好意思推三阻四,事到臨頭你總不能繼續埋頭裝孫子吧!
過了半晌,書房的門被推開,外面秘書處的工作人員把視線投向伯爵大人,只見他舉起這個無標註的白紙信封,神態輕鬆地說道:
“如果遞上請願書的人詢問,那就告訴他們,請願書我收下了,這件事我會認真考慮。”
“是的,伯爵大人,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聞聲,羅正道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補充說道:
“通知福爾·肖邦閣下有時間來見我。”
“好的,大人。”
返回到書房中,羅正道坐下繼續批閱着文書,這些材料囊括了諸如市場物價波動,管理部門詢問是否要投入庫存物資平抑市場價格,市政建設部門請示對私搭亂建的違章建築如何處理等等大事小情,一個十多萬人口的城市不是那麼好管理的。全部放手委託別人是很輕鬆,後面鬧出什麼麻煩也是難免的。所謂上下其手積弊叢生,公職人員牟取私利,在任何一個組織裡都是普遍存在的,差別僅在於能否控制在相對危害較小的範圍內。像舊世界的城管一樣動輒滿大街抄家撅秤桿砸攤子,強拆隊半夜破門而入,談安定團結社會和諧更像是一種諷刺。
書房的門鈴被搖響,羅正道按了一下晶體通訊器的開關,說道:
“什麼事?”
“伯爵大人,肖邦執政官到了。”
“請他進來。”
獨眼龍福爾·肖邦在前半年接受了羅正道向雅靈帝國請求援助的神術治療,那些神殿當然可以不買海盜伯爵的帳,時常給他穿小鞋看臉色,問題是雅靈帝國這種龐然大物開了金口,衆多神殿又不是一條心,當然會有頂不住壓力的。重新恢復了雙眼視力,福爾·肖邦似乎也隨之煥發青春,聽說他最近跟一個小了自己十七歲的少女打得火熱,消息靈通的羅正道一貫是把這種花邊新聞當作日常消遣來聽的。
一見面,福爾·肖邦欠身說道:
“伯爵大人,您招喚我來有什麼事嗎?”
羅正道的手指在那封請願書上敲了敲,簡略地把內容跟福爾·肖邦介紹一遍,然後說道:
“福爾,對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我娶一個半精靈女子,好吧!直說是維娜小姐好了,你認爲怎麼樣?”
聞聲,老家臣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半晌他才低聲說道:
“唔,伯爵大人,請原諒我講話直率,以您的身份和地位,一名血統不純的嫡子很不合適。”
“那你的想法是?”
這時候,面無表情的羅正道好像在談及家裡的寵物狗如何配種的問題,淡然地反問了一句。見此情景,福爾·肖邦愈發覺得不得要領,面對着這位心思高深莫測的家主,他實在琢磨不出來對方在想什麼,壯了壯膽子,他繼續說道:
“伯爵大人,您的正妻應當是一位純血人類,最好是一位貴族小姐,不過現在要找到恰當的聯姻對象也不容易。呃,這只是臣下的個人意見,供您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