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完畢返回到旗艦黃金號,羅正道估算過時間,他衝着維娜·杜波夫遞了個眼色,半精靈美女會意地拔出信號槍指向了天空。
“嘭!日——”
“收到命令,立刻起飛!”
“嗚嗚嗚嗚……”
看到了旗艦發出進攻指令,早就摩拳擦掌的飛行員們頓時跟打了興奮劑似的,一個個大呼小叫地跳上了小艇進行起飛前的最後準備,把皮夾克的拉鎖和風鏡都重新整理一遍,最後戴好小羊皮製成的手套,在敞開式的座艙中,快速流動的氣流會把人體的熱量帶走,不想被凍僵的話最好仔細檢查身上的衣物。與此同時,那些划着小艇靠近海盜戰機的地勤人員挨個檢查過飛機的狀況,他們揮舞着小旗向飛行員傳遞訊息。
收到了准許起飛的信號,繫好安全帶的飛行員們隨即扳動點火裝置的拉桿,由機尾火箭噴管處涌出了兩股介乎於藍色與白色之間的純淨火焰。
應聲,這些外形看似笨拙粗短的海盜戰機開始緩慢向前滑行,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在海面上形成兩道白色劃痕之際,座艙裡飛行員猛地一拉操縱桿,機頭隨之仰起,飛機輕盈地躍上了天空。
經過長期調配改良的火箭燃料可比地精火箭的原始配方好多了,燃燒性能穩定也沒那麼多煙氣,多虧威克礁挖出了原油,扣除採購費用替羅正道省下一大筆錢,這種新型燃料的成本覈算下來比地精的原始配方還略低一點。
聽到那種低沉的嗡嗡聲,這些有着足夠經驗的地精艦長腦海中立刻勾起了威克礁討伐戰的痛苦回憶片段,它們氣急敗壞地呵斥着手下的士兵說道:
“敵襲!敵襲!準備戰鬥,立刻升帆出海。”
望着亂作一團的地精海軍,羅正道禁不住面露笑容,突襲就是有這個好處,不管敵人的力量有多強,在沒有充分思想準備的前提下也發揮不出百分之百的戰力。得感謝那幫地頭蛇海盜確實有兩把刷子,特別是留德·伐利亞船長提供的情報相當準確,這支臨時靠泊休整的地精艦隊除了三艘值班戰艦在第一時間起錨衝向港外禦敵,其他的戰艦連船帆都沒來得及升起,地精水兵紛紛操起了弓弩和火槍對空射擊迫近的海盜戰機。
正在兩百米巡航高度盤旋的曙光號飛行中隊隊長打開了晶石通訊器,呼叫說道:
“所有人注意,按照一號訓練方案,準備交替投彈。”
停頓了一下,中隊長又繼續說道:
“第一小隊開始進入攻擊陣位!”
聞聲,附近的四架海盜戰機各自搖晃着機翼,表示已經收到命令,接着它們排成兩兩一組的作戰編隊發起了第一波轟炸。
“嗚——”
“嘭!轟——”
伴隨着海盜戰機俯衝的呼嘯聲,悶雷似的轟鳴聲和短促密集的金色光芒在海灘和海水中持續閃現,石松粉燃燒產生的那種濃稠白煙,以及火油爆燃形成的傘狀火球照亮了臨近黃昏時分的天空。
見此情景,稍後趕到的光輝號航母飛行中隊不甘落於人後,從座艙右側俯瞰那些歪歪斜斜試圖駛出港外的地精戰艦,中隊長打開通訊器呼喊說道:
“大家跟上我,不能讓綠皮出港。”
在轟炸機的四機編隊第一輪轟炸過後,首當其衝的兩條地精巡航艦燃起了熊熊烈焰,潔白風帆燒得千瘡百孔,看着好似一團移動篝火。在海盜們轟炸中倖存下來的地精護衛艦升起滿帆玩命地向港外衝刺,航速飈到接近二十節,同時航向不斷改變,導致空中轟炸的難度驟增。
看到了競爭對手出現,不肯被搶走到手的榮譽,曙光號的中隊長此時也急切地打開晶體通訊器喊道:
“第一小隊返航,第二小隊接替攻擊,別讓人搶了獵物。”
不消說,由兩艘航母組成的遠程打擊艦隊放出兩個轟炸機中隊,你爭我奪地把地精艦隊輪了大米。當黑金號、白金號和黃金號三艘鐵甲艦抵近這座飛地島嶼之時,開出來迎擊私掠艦隊的地精戰艦隻剩下區區十三艘,餘下超過了三分之二比例的地精戰艦都在此前的空襲中遭受重創陷於癱瘓狀態,或是乾脆沉沒在港灣中了。當然,這是出其不意打死靶子的完美戰績,假如地精艦隊處於航行狀態,不是在靠泊繫留的話,抑或是戰場不在靠近島嶼的地方,考慮到瑪那之風對飛行器的負面影響,空襲戰果縮水到之前的一個零頭纔算比較合乎情理。
業已發生的事情容不得假設,不管是偷襲也好突襲也罷,反正成功了就是成功了,閒着沒事幹反覆琢磨到底是不是一個特例,那純屬蛋疼好吧!
看到了殘存的地精艦隊衝出港外,羅正道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轉身揮手示意鐵甲艦編隊改變戰術,在第一時間搶佔了t字橫頭陣位,當鐵甲艦前後兩尊110磅主炮與位於舷側的幾十門副炮連續齊射過後,偌大的海面上就只剩了一堆屍體和漂浮物。僥倖逃生的地精水手忙不迭地遊向不遠處的島嶼,見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少,幾艘戰艦根本沒興趣跑去追殺,倒是那些意猶未盡的飛行員們接過了痛打落水狗的活計,不斷向下俯衝掃射海面和陸地上的殘敵。
凝視着被夕陽映射下,紅豔得仿如用鮮血染紅的港灣海面,佐拉·黑格爾嘆息說道:
“贏得太輕鬆了。”
召集部屬們正準備慶祝勝利的羅正道一聽這話笑得十分開心,接口說道:
“呵呵呵呵,佐拉,咱們苦熬了這麼多年攢下家底,殲滅的敵軍只是地精海軍很少一部分,勝利是很合理的。”
皮膚黝黑的水手長面露憂色,嘟囔着說道:
“我感覺自己好像不懂打仗了。”
半精靈美女偷眼打量一下羅正道的神色,插言說道:
“這個世界總在變化,地精崛起之前你能想到它們稱霸主大陸嗎?變化來了,我們就只能適應新的環境。”
一聽這話,佐拉·黑格爾仍舊意氣消沉地擺了擺手,說道:
“嗯,這趟回去我也想到軍事學院學習幾天,我感覺自己都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毫無疑問,今天目睹了這場堪稱教科書式的輝煌勝利,受到震撼最大的不是佐拉·黑格爾,而是另有其人。
這時候,在羅正道身後不遠處,手握着刀柄侍立的薩莉爾·拜恩一雙美目瞪得好像圓月,事先她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那些木頭玩具似的小飛機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破壞力,倒是鐵甲艦的潛力有目共睹,取得碾壓性的戰果也在意料之中。這場短促而激烈的戰鬥中,航母與鐵甲艦的全新搭配組合顯示出了空前的戰術優勢,薩莉爾回想起雅靈帝國海軍那些因陳守舊的老派將領們自信滿滿地宣稱,雅靈戰艦的設計是完美無缺的藝術品,足以繼續掌控七海一萬年的說辭,這些話在私掠艦隊堪稱華麗到爆的空海一體戰表演面前顯得多麼不合時宜呀!
“……這個情況必須呈報女王陛下。”
心中暗自思索着對策,薩莉爾·拜恩的臉色逐漸恢復平靜,渾然不知羅正道用眼角餘光觀察着她的神情變化,某人嘴角浮現的淡然笑容,似乎表示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對於雅靈女王派來的這位女督軍,羅正道由始至終抱着客觀冷靜的態度相處,既然她願意跟着那就跟着好了,願意看什麼也由着她去看。雅靈帝國先後在他身上砸下了幾十萬金幣,把這麼大的一筆錢扔進水裡,好歹人家也得聽個響不是?派個耳目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情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要說薩莉爾會不會從事與公開身份不相符的其他工作,這事羅正道其實也不太在意。
眼下所推行的這套東西,是羅正道從舊世界借鑑過來的,雖然看着很有不明覺厲的驚豔感,內裡卻也需要整套的後續體系支持才能發揮效用。
試想一下,沒有參謀部,沒有軍事學院和沙盤兵棋,沒有工廠化生產的大型軍工企業,沒有飛行員的全套培訓機制,光是這幾樣新式武器又能發揮出幾分戰力?
單隻把幾件新式武器的情報泄露出去,那也不是別人能輕易學習模仿的,缺乏配套的軟件和硬件,縱然學了去也註定了是個東施效顰的笑話。
威克礁是一張白紙好作畫,羅正道說什麼就是什麼,換做一個既有體系要發生如此顛覆性的變革,激烈的內鬥和內耗是無可避免的事情,等到大家折騰得差不多,基本上一代人的時間也就過去了。正因如此,在舊世界有一句名言,新生事物取代老舊事物並不是靠前者的性能更優越,或是使用中獲得更大的便利,純粹是因爲本來的反對者們逐漸老邁死去,傾向於新生事物的後來者得以掌握了話語權,完成了一次新舊世代交替。當然,接下來又是新一輪的新舊觀念較量,如此往復循環永無止息。
羅正道依稀記得,一開始他們說,八零後是垮掉的一代,後來又說九零後是垮掉的一代,估計等零零後們成長起來,似乎也非垮一下不可,要不然某些人就會覺得心裡不平衡。
把持着社會輿論的聲音幾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抹黑新生代,到底是誰垮掉了,這或許纔是一個可以寫進歷史課本的嘲諷命題。
一直處在被模仿與被追趕的排頭兵位置上,雅靈帝國的造船和軍隊體系都是他們引以爲傲的傑出成就,是雅靈們上萬年曆史積澱下來的精華,可以稱爲帝國榮耀的代名詞。不問可知,無論是誰想要撼動這塊巨石,那難度是極其恐怖的,甭說幾個持有不同意見的小字輩,哪怕雅靈女王發話都不見得會被買賬,陽奉陰違是所有智慧種族的通病。一項革命性的技術革新必須有足夠的內在動力才能推動前行,通常是在戰場上吃了大虧捱了暴打,技術落後一方纔會產生革新觀念的主觀需求和變革契機,在此之前想要作社會改良的嘗試,白日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