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嘯月蒼狼是由二星魔卡召喚出來,對精神力的抽取消耗幅度之大遠超羅正道此前的盲目估算,現在他能強撐着在眩暈和疲勞的夾擊下把對面敵人唬住就算殊爲不易了,再奢求太多東西會遭雷劈的。
錯失了殲敵良機固然是令人扼腕嘆息,可也不能不承認一件事,這是羅正道自身實力不足的切實體現。同樣的,幹掉術士納傑夫的時機不是沒出現過,倘若剛纔對方因法力流失而愣神的當口,換做是經驗老辣的戰士一早就衝上去補刀取人頭了,羅正道到底是個初學乍練的新手,即便不考慮使用魔卡對身體造成的負擔,他的第一反應也沒這麼迅捷,況且殺人這種事對羅正道尚屬需要適應的非常規活動,各種複雜因素交互作用之下,他也唯有報以一聲嘆息了。
失落情緒是暫時的,槍林彈雨血肉橫飛纔是圍繞着戰場的唯一主題,哪有那麼多美國時間留給參與者思考自己的人生真諦?在羅正道一轉念間,對面帆槳船上的水手便已拉開架勢準備實施跳幫作戰。
發生在以太海上的戰鬥比起近岸水域環境下的拼殺較量更爲兇險,尤其是在以太粒子散佈相對稀薄的特殊海域,一個人傻乎乎地從船上跳下去,簡直跟自殺沒區別。熟諳航海的老練水手無論身在何處,在進行跳幫作戰之前必定會在腰背等不易被人攻擊到的部位固定一塊海浮木板子,以免在戰鬥中不小心一腳踏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具飄浮在虛空中萬古千年的木乃伊。
“彈藥裝填完畢!”
一艘戰艦配置火力不是玩簡單的拼圖遊戲,通俗地講,爲了保持船身的重心穩定和在複雜海況下的航行安全,那些重量更大的火炮只能佈設在偏下層的甲板上。即使是相同口徑的火炮,長身管的也得佈置在短身管火炮的下面一層,避免戰艦出現頭重腳輕的致命隱患,乃至於步了瓦薩號那個弱不經風二貨的後塵。諸如戰艦的上甲板和桅樓等位置,一般只會安裝份量輕的小型火炮,不過既然叫作炮,那威力也不是性能不甚靠譜的火繩式火槍所能比擬的。
當聽到了揚威號上炮組成員們此起彼伏地大聲吆喝呼喊,羅正道用劍指向對面帆槳船上那羣什麼種族都有的雜牌軍,高聲喊道:
“瞄準敵船,準備點火!”
“嘭——”
船長大人一聲令下,水手們沒有置若罔聞的道理,在揚威號的上甲板中部,一門最先調轉炮口的兩磅半鷹炮搶先開火,在石松粉爆燃發出的洪亮轟鳴聲中,數以百計如豆粒大小的渾圓石彈伴隨着耀眼的金色火光和白煙竄出炮膛。緊接着,位於炮口所指方向的敵人身上應聲綻開了朵朵顏色豔麗的血花。殺傷力堪比鐵掃帚的霰彈在一瞬間橫掃了帆槳戰艦的上甲板,以割麥子的速度清空了大片區域,遍地血污令甲板變得極度溼*膩。
目前的新世界仍處於工業革命前夜的大航海時代,無論什麼品種的金屬都屬於稀缺資源,如果用來製作刀劍等武器倒也罷了,好歹也是耐用品嘛!
倘若一名使用者對武器的養護足夠精心,一把精工製作的金屬刀劍由家族世代傳承下去也未嘗不可,漫長的使用期足以攤平製造成本,但是把金屬當作彈藥來用那就純屬敗家了。
把金屬材料當作一次性消費品,只有工業時代的軍事家纔會養成如此奢侈浪費的習慣,換做此前的任意一個時期,這種敗家子將軍即使能打贏一場戰爭,事後也鐵定會被瀕臨破產的國王和財政大臣活活掐死在慶功宴上。正因如此,舉凡能用其他材料加以替代的部件都要優先改用非金屬材質,不僅戰艦上的這些輕型火炮所用的炮彈是用石頭製成的,即便是船上那些12磅加農炮大多數時候也同樣是發射實心石彈的。
貌似石頭炮彈的材料不給力,可也別以爲這些外觀呈現完美圓形的石球是純手工作業一個個打磨出來的工藝品,那得付出多少人工成本哪?新世界的智慧種族又不是白癡,哪能可能幹這種腦殘的傻事?
不同於由少量星體和浩淼宇宙無重力空間共同組成的舊世界,幾乎是以平面結構包打天下的新世界,存在着許多包含了天然熔岩湖資源的特殊地貌環境,像是卓爾精靈們長期盤踞的幽暗之海地下空間就是其中之一。
那些缺乏硬通貨的地下部族爲了與地面種族進行貿易,平衡自己的進出口赤字,定期會派人把熔岩湖中常年處於熔融狀態的岩漿灌進經由鍊金術耐熱處理過的標準模具裡,或者是採用從高處任岩漿滴落到水中快速冷卻成球體的製造方法。這些經過了粗加工的熔岩球稍加打磨處理,一顆粗糙的石球立馬搖身一變就成了合乎軍用標準的石頭炮彈。這些石頭質地的炮彈造價之低廉,要說比起同等尺寸金屬炮彈真心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啊!
考慮到實心石彈在命中戰艦船體這樣的硬目標時,彈體可能會碎裂成無數小塊,殺傷力近似於榴霰彈的爆炸效果,對船上人員等軟目標產生附帶傷害似乎比金屬炮彈還要強一些。從總體來說,石彈的性價比不比金屬炮彈差,在性能和價格的權衡中取中間值是最理想的。
“迴轉炮就位!”
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羅正道這會哪還顧得上指揮炮擊,看着對方船上的水手開始蕩着繩索從半空悠了過來。水手長佐拉·黑格爾迅速接過甲板上的指揮權,他衝着手下們大聲喝罵道:
“開炮!別傻站着,等人來踢你們的屁股嗎?”
“砰!砰!砰……”
無論是一支軍隊也好,一夥海盜也罷,純粹以暴力手段爲職業的人們信奉着一條簡單規則,越是簡單粗暴的法子就越容易見效,毫無疑問,佐拉的咒罵和拳打腳踢顯著加快了水手們的反應速度。在通常情況下,只安裝在船舷位置的多管迴轉炮,從外表看來很像舊世界的加特林機槍,要說速射的話也勉強夠格,好歹比那些打出一發炮彈之後,用一分半到兩分鐘時間清理炮膛,再裝填彈藥擊發的加農炮射速要快得多了。
看到己方佔據優勢遲遲無法轉化爲勝勢,術士納傑夫心中涌起一陣焦躁,在他身前隔着大羣護衛人員,想要親自上陣也只能靠嘴炮,於是他大喊說道:
“誰砍下威爾·尼達姆的腦袋,獎賞一千金雀花金幣!”
羅正道購買揚威號這條二手雅靈戰艦花了不到六千金幣,其中包括了翻修費用和重新佈置火炮的開銷,新世界金幣的購買力之強也可見一斑。對這些不出海時連月底都等不到就必定花光薪水和分紅,名副其實是“月光族”的海盜們,一千金幣是能讓他們逍遙快活好多年的天文數字。這些傢伙看羅正道的眼神都變了,甚至連揚威號船上的水手當中也不免有幾個心思不純的渾球,暗地裡偷眼打量自家船長那顆價值千金的貴重腦殼,不知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見此情景,羅正道當即意識到危險,不假思索地反咬一口,吼道:
“納傑夫的命我買了,兩千個金幣,見人頭即兌現,絕不拖欠。”
雙方的BOSS爭相開出了重金賞格收買對手性命,底下負責拼命的一羣嘍囉們激動得難以自抑,在賞金的誘惑下由不得他們不賣力廝殺。然而,雙方行動的目標剛好相反,同時發力的結果等於讓一切又重回到了起跑線。三條絞纏在一起的戰艦上,水手們殺得難解難分,如此混亂的場面似乎只爲了佐證這場血腥拉鋸戰沒有中場休息。
突然間,從羅正道背後傳來了水手們的齊聲驚呼:
“啊!是超勇號衝過來了。”
“咕咚——”
幾乎在羅正道轉回頭的同一時刻,提前被遣離戰場的雙桅帆船超勇號,裝在它船頭上用青銅鑄成的金屬撞角此時狠狠刺入了緊貼在揚威號左側船舷的敵船腹部,隨着這個大窟窿的出現,由超勇號撞角上方的兩根金屬導管中流淌而出的不明液體注入到對方船隻破損的船艙裡。緊隨其後,水手們齊聲吶喊發力,超勇號的船身猛地一震向後退開。這時,只見一枝火把從獨眼龍船長福爾·肖邦手中擲出朝着敵船腹部的破口處落下。
“嘭——”
藉助於以太海上強勁的風勢,以及灌入船艙的油料,火把引起的小火苗一下子竄起老高,數次呼吸的時間過後,這些快速躍動的橘紅色火頭燎着了甲板上的帆索具。
眼看着自己腳下的這條船化爲了烈焰翻騰的熾熱熔爐,帆槳船上的水手自然戰意全消,他們大呼小叫地爬上小艇預備逃難。此情此景,猶如在船隻沉沒之前競相跳水逃生的一羣老鼠,唯恐自己走得遲了一步,回頭被熊熊火勢無情吞噬變成這條爛船的陪葬品。
“快,把繩子砍斷,別讓火燒過來。”
身爲一名老牌海盜,佐拉·黑格爾熟知海戰中的所有細枝末節,猶如熟悉自家庭院裡種植的花花草草,如何從危險情況中倖存下來更是一名海盜的必修課。只見他飛起一腳踹飛一個身上着火,正在哀嚎着從火敵船往揚威號上爬過來的敵方水手,緊接着招呼水手們用撐杆將對手的船推開到一旁自生自滅,避免敵船的火勢波及到揚威號。
目睹了己方慘敗,適才在遠處徘徊準備伺機加入戰場的的兩艘帆槳戰艦恰似受驚的野兔,二話不說就調轉船頭,它們不管不顧地加速逃離戰場。
在黑袍術士納傑夫的旗艦上,瞭望手朝着外圍張望了一陣子,隨即打出手勢告知下面的同伴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你說什麼,他竟然也來了,該死的。”
從水手長口中得知了情況出現變化,納傑夫滿心不甘地盯着揚威號,最終他無奈地作了一個下切手勢,聲音乾啞地說道:
“夠了,我們撤退!”
用刀斧斬斷了連接兩船的繩索、錨鏈、跳板等累贅,隸屬於納傑夫麾下的兩條帆槳戰艦以飛一般的速度轉進了。見狀,羅正道全然摸不着頭腦,嘟囔着說道:
“這傢伙來了又走,他在玩什麼?”
在交戰中下到炮甲板指揮戰鬥的維娜·杜波夫此時也出現在羅正道面前,她表情嚴肅地提醒說道:
“威爾,別在這耽擱時間了,地精艦隊隨時可能追來,它們可不像納傑夫帶着的這幫雜魚好對付。”
聞聲,羅正道從善如流地點頭,事實上在這當口也來不及考慮更多問題,他吩咐左右人等說道:
“大家聽着,立刻打掃戰場,我們也要準備撤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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