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宇傑回憶起過去的師生情分,眼眶有些溼潤起來:“老師是一個一心一意鋪在工作上的人,對每一個學生都特別的認真負責,不管是學習特別拔尖兒的,還是回回吊車尾的,他一個也不放棄。
但也是因爲這種敬業,老師也犧牲掉了他在自己的家庭裡面應該承擔起來的角色和責任。
師母是很好的人,非常善良,也理解、支持老師的工作,但是師母身體比較不好,經常不舒服。
老師這邊忙不過來,她就一個人默默的去醫院,有什麼事也不跟老師說,怕老師分心。
後來終於還是積勞成疾,突然之間病倒了,偏偏那天老師在學校裡面上課,等接到消息趕去醫院的時候……連師母的最後一面也沒有來得及見。”
蔡宇傑說到這裡,眼淚終究還是抑制不住,從眼框裡面溢了出來:“可能也就是因爲這個緣故吧,老師的兩個孩子,從小就對老師不親近,覺得他們的爸爸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給了別人家的孩子。
尤其是在師母過世之後,他們幾乎就不再和老師講話,關係直接降到了冰點。
兩個人大學畢業之後,也是各自工作,各自成家,連婚禮都沒有邀請老師去參加,這些年可以說是對老師不聞不問,不理不睬。
老師退休之後還返聘了一段時間,後來身體每況愈下,這纔開始休息。
因爲肺氣腫比較嚴重,老師又不喜歡家裡有保姆,我平時雖然經常到家裡去看望,但是工作忙的時候甚至會睡在公司裡,沒辦法全天候照顧着,這才選擇了那家康養中心,圖的就是全天候的醫療級護理。
結果我之前去給老師過生日,老師還好好的,在他去世前一天我也去看過他,我們兩個聊天,還下了棋,老師的狀態非常好,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胃口也不錯。
我陪他到下午,公司那邊忽然出了點技術問題,需要我趕緊回去一趟,我就趕回公司,沒想到第二天就接到康養中心的電話,說老師他去世了……”
說到這裡,蔡宇傑終於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悲痛,掩面痛哭起來,眼淚順着手指的縫隙流出來,低落在地上,變成一個一個小水痕。
畢潤林在一旁也是表情十分複雜:“這事兒我作證,當時是一個眼看就要到deadline的項目,忽然之間出了很大的bug,我們怎麼測試都過不了,最後沒有辦法,只能把蔡工給打電話叫回來。
那天晚上我們所有人幾乎都忙到傍天亮,結果早上剛吃完早飯,蔡工就接到康養中心的電話,急急忙忙請假就趕過去了……
這事兒也是寸了……
要是那個項目不是馬上就要交付,如果不是我們真的搞不定,可能就不需要把他給叫回來了……”
蔡宇傑一邊抹去自己滿臉的淚水,一邊伸手拍了拍畢潤林的肩膀,似乎是在反過來安慰他,不希望同事因爲這種原因而感到自責。
霍巖本來因爲一進門就看到這人對寧書藝大呼小叫,多少是有些不悅的,這會兒聽完了蔡宇傑的講述,原本蹙緊的眉頭也慢慢鬆開,聽到最後,默默嘆了一口氣。
蔡宇傑的身世與他不同之中,又有一些相似之處,所以到了這會兒,他對於蔡宇傑的情緒激動和訴求,也似乎多了幾分理解。寧書藝也聽得明白,只是依舊很無奈:“可是,如果家屬不支持,不申請屍檢,僅憑你這種主觀上的懷疑,是不足以認定你老師的非正常死亡的。
現在對於老人的死因,結論是什麼?能找到明顯疑點嗎?”
蔡宇傑搖搖頭:“因爲老師的兒女不同意驗屍,所以康養中心那邊也只是報警之後初步的確認了一下,說是老師的死因還是他長期患有慢性肺氣腫有關。
他們說這種疾病的患者的確存在一定機率,可能會在睡夢中就因爲患病的緣故,導致呼吸中樞被抑制,人就窒息死了。
可是老師他之所以選擇那家康養中心,就是因爲那邊有24小時的氧療服務,比一個人在家裡面要更保險!
沒道理各方面的狀態都很穩定的情況下,忽然就因爲這種原因死了!”
寧書藝和霍巖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從個人感情上來說,蔡宇傑的這種心情他們都是能夠理解的,但是死者家人對於死因問題並沒有任何異議,單憑蔡宇傑的懷疑是不足以實現屍檢這個想法的。
蔡宇傑看着兩個人的反應,也看出這件事恐怕不好辦,連忙說:“那我報警呢?報警還不行麼?
總不能因爲我不是老師的親生子女,我就連報警的權利都沒有吧?”
“你當然有報警的權利。”寧書藝愛莫能助地對他點點頭,“但是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的主張,我們也很難立案。”
“所以,這事歸根結底,就是無解?”蔡宇傑一臉絕望。
“如果你能做一做你老師子女的思想工作,或者找到老人非正常死亡的疑點,這件事情還是可以解決的。”霍巖對他說。
以他的性子,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足以看出主觀感情上他是同情蔡宇傑的,所以纔沒有忍心斬釘截鐵地切斷他的希望。
但是這個建議的實施難度很顯然是不小的,蔡宇傑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就好像被人把魂兒給吸走了一樣,整個人看起來了無生機。
寧書藝把目光轉向畢潤林:“麻煩你把你的同事安全地送回他的住處吧,如果能夠取得逝者家屬的許可,或者是後續有什麼新的發現,你們可以隨時過來找我們。”
畢潤林連忙點點頭,他之前因爲平白惹上嫌疑,和寧書藝他們打交道比較多,知道他們都是靠譜的人,眼下沒有辦法受理蔡宇傑的請求,那就是客觀條件真的不允許,於是便小聲勸了蔡宇傑幾句,向寧、霍二人道了謝,扶着失魂落魄的蔡宇傑離開了警隊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