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振宇本來就打算參加個生日宴,給小文媽媽送份禮物的,像參加婚宴那樣隨便吃兩口菜喝幾杯酒、跟半生不熟的同桌人隨便聊幾句就完了呢,結果稀裡糊塗就變成了整個壽宴的核心,今晚的風雲人物。
一場大酒喝的昏天黑地,從小到大二十來年,盧振宇從未體會過被這麼多人敬着的感覺,他精神亢奮,愈戰愈勇,面對社會人士的車輪大戰毫不怯場,光茅臺酒就喝下去一斤半。
本來許家豪是存心借這個壽宴大辦一場的,一方面給古蘭丹姆撐臉面,另一方面也是向古蘭丹姆展示實力,讓她知道自己是一條龍,早晚要騰飛九天,所以近江道上混得還可以的大哥,都被髮了請帖,而且也大部分都很給面子的到場了。
萬萬沒想到,盧振宇成了整場壽宴的焦點,別說古蘭丹姆了,就連陸剛都被他的光彩掩蓋住了,蔣先生手下幾大金剛上來之後,就形成了一股勢不可擋的馬太效應,樓下的社會人兒們爭先恐後,非得上來和小盧哥喝一杯纔不虛此行。
其他貴客見勢頭不對,早早就退席了,樓上大包間變成社會人扎堆的地方,茅臺就那幾瓶,哪能架得住這種喝法,社會人兒鬧着要喝酒,服務員請示了古總之後,搬來一箱箱最便宜的雪花啤酒,讓他們可勁的勇闖天涯去吧。
有些江湖人士純粹的抱着湊熱鬧的態度,想看看“近江趙子龍”是啥樣,另外一些慧眼識英雄的大哥,已經向小盧哥伸出了橄欖枝。
盧振宇年輕,能打,名氣爆棚,還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有這樣的人看場子,一來安全,二來揚名,所以各路開夜場的大佬敬酒時候各種明的暗的許願,開條件,就是想把盧振宇收入麾下,有的給他開出六位數的月薪,有的要把大場子給他管,還有的說只要你過來,直接給你配卡宴,讓你從大哥幹起……
還有個混北岸區、乾土方的田老六玩得更誇張,他實力比不過人家,但他有個女兒,十七八歲還在上職校,長得還挺漂亮,田老六一個電話把女兒喊過來了,讓她給小盧哥敬酒,老田忒不要臉,話說得也忒露骨了,他說:
“小盧,你田叔的場子沒他們大,但田叔有一個閨女,長的呢,也算能入眼吧,小盧你要能過來幫我,將來田叔這些家當就全是你們兩口子的。”
小妹妹扭扭捏捏,俏臉含春的,盧振宇早就喝懵了,田老六的話聽的囫圇半片的,只是咣咣咣一大杯啤酒下肚,亮一下杯底,傻笑一聲。
……
開始許家豪還是各種納悶,直到有個大哥給他發了一段小盧哥痛扁趙大頭團伙的視頻,他才真正明白,原來小斌說的那些並不是誇大其詞,怪不得自己三番兩次操作社會人士黑盧振宇,結果都被團滅了呢,看來以後不能再屏蔽朋友圈了。
按照現在道上流行的說法,小盧哥這種人,近二十年是沒出過這麼猛的,但許家豪認爲這種人只在傳奇演義和好萊塢電影裡出現過,比如趙子龍,比如蘭博,那可是真有能耐一個人滅掉一支軍隊的猛將,如果不是自己讓小斌慫恿趙大頭調集人馬在羊肉館裡砍盧振宇,那就沒有後面這些事兒了,想到成就小盧哥赫赫威名的人竟然是他許家豪,許大少就恨不得拿鞋底抽自己的帥臉。
他也明白了另一件事,怪不得小文整天愛跟盧振宇膩在一起,原先以爲這丫頭只是腦筋短路,現在看來小文還是有點眼光的,這小子要真願意去混黑道的話,沒準還真就分分鐘“逆襲”成大哥級別了。
再說,這種超級英雄,不正是最招情竇初開少女喜歡的類型嗎?而自己這種有錢闊少,在小文面前反倒沒多少優勢,小文畢竟也是從小“富養”長大的,對名包豪車之類的抵抗力極強,你弄個萬把塊的愛馬仕包包當禮物,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至於自己平時練的那點mma綜合格鬥,在盧振宇這種“近江趙子龍”面前,怕是連花拳繡腿都算不上。
……
許家豪最後一直在偷瞟古蘭丹姆,都不大敢往上湊,他想從蘭姨臉上看出點情緒來,但古蘭丹姆一直是很有風度地應酬着,看不出情緒,不過許家豪估計古蘭丹姆這時候已經把鼻子都氣歪了——自己好好的生日宴會,最後變成了近江黑道的大聯歡,而且風頭的中心,竟然是那個窮小子盧振宇。
但出乎許家豪預料的是,古蘭丹姆送走一批貴客之後,竟然主動示意自己跟她來到茶水間,一句責備的話沒說,反而從冰櫃裡拿了兩瓶烏龍茶,遞給他一瓶,溫言寬慰道:“家豪,你也沒想到最後弄成這個樣子吧?”
許家豪有點心虛,他不知道蘭姨指的是宴會弄成這個樣子,還是他故意把盧振宇請來,沒想到最後弄成這個樣子。
許家豪只能點點頭,表情沉痛的嘆道:“是啊……沒想到。”
古蘭丹姆小口喝着烏龍茶,也搖頭感慨道:“這個盧振宇,比我想象的厲害,也肯定比你想象的厲害,文文絕不能再跟他混在一起,一天也不能,這是我的願望,家豪,也是你的願望吧?”
許家豪這時候沒什麼好遮掩的了,斬釘截鐵地說道:“是的。”
“好,”古蘭丹姆點點頭,“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分工,我負責不讓文文見到盧振宇,你負責把盧振宇這個麻煩解決掉。”
許家豪嚇了一跳:“這個……”
古蘭丹姆果斷地說:“明天我就帶文文回新疆,交給老家親戚看着,你放心,只要我不點頭,她是絕對沒有可能回來的,在這期間,家豪你要把盧振宇這個麻煩解決掉,什麼時候解決好,我什麼時候讓文文回來。”
許家豪倒吸一口涼氣,明白麻煩大了,“解決盧振宇”,這個任務似乎也太高難度了。
怎麼解決?找人恐嚇?現在小盧哥已經成了全近江黑社會的偶像了,他不恐嚇別人就不錯了……總不能找人把他做了吧?再說了,就他那樣的,得什麼樣的殺手才能做得了他啊?
古蘭丹姆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家豪,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武的不行,就來文的,既不把事情弄大,又完美解決,以你的能力,辦到這一點不算難吧?將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就肯定會在陸剛之上,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了,我還怎麼放心把文文交給你照顧?好了,就這樣吧,你籌劃一下。”
古蘭丹姆放下烏龍茶,轉身款步離開了,只留下許家豪在茶水間冥思苦想。
……
宴會結束時已經是深夜了,盧振宇喝得醉熏熏的,道上各路好漢都搶着送他回去,爭得面紅耳赤,尤其是這些人平時還有利益衝突,幾乎要打起來,最後盧振宇強睜開醉眼,指了一下浩南哥的悍馬車,含糊地說了句“我要坐悍馬”,這才平息糾紛。
陳浩和花冰冰兩口子喜滋滋地扶着盧振宇上車,一旁的蔣先生也得意地掃視一了一下其他幾路大佬,這才上車回去。
旁邊已經發動牧馬人、等着送盧振宇回去的文訥,這時候鼻子都氣歪了,她明天就要坐飛機跟媽媽回新疆過節了,可能得好幾天才能回來,還想着跟他告個別呢。
文訥看到盧振宇噴着酒氣、前呼後擁的拽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賭氣道:“盧振宇!你就當你的小盧哥去吧!我回新疆了!”
說着一踩油門,連按喇叭,小紅馬蠻橫地從社會大佬們的悍馬、卡宴面前呼嘯而過。
……
盧振宇被陳浩親自擡到天鵝酒店的牀上,花冰冰幫盧振宇泡了一壺茶放在牀頭櫃上,調好空調溫度,浩南哥又放了一張自己的名片在旁邊,兩人這才離開。
凌晨四點,盧振宇一覺醒來,頭疼欲裂,口乾舌燥,抓起茶壺對着嘴灌了一氣兒,看周圍一片漆黑,翻了個身又睡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大亮了,他看看手機,上午九點多了。
他習慣性的翻看微信,看有沒有小文的留言,這麼多天來,他們一般都是微信聯繫,確定第二天的安排的,自己昨天下午晚上都睡死過去了,也沒跟小文交流,不知她生氣了沒有。
出乎盧振宇意料的是,小文的微信留言還是前兩天的,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微信。
也許她生氣了吧,盧振宇想着,給小文發了條微信解釋,說自己喝醉了,沒跟她打招呼,也不只是誰送回來的。
一連發了好幾條微信都沒回,盧振宇又給她打電話,提示音是“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不至於吧?盧振宇心想,自己沒犯什麼原則性錯誤啊,小文應該不至於那麼小心眼,把自己拉黑吧?
想了一下,他又給張洪祥打電話,張洪祥那邊的聲音比較嘈雜,明顯非常忙,他告訴盧振宇,小文今天早上跟她媽媽坐飛機回新疆了,是去過古爾邦節,她外公好像情況不太好,所以得回去看看,昨天想跟你小子道別來着,你小子睡得跟個死豬一樣。
盧振宇頓時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他感覺自己就像爛俗言情片中的男主角一樣,在最後一刻才得知女主角坐飛機走了,拼死拼活趕到機場,卻看到飛機從頭上滑過,望着關閉的登機口捶足頓胸,抱恨沒有早早珍惜女主角。
“那……她得多久才能回來?”盧振宇惴惴問道。
“看情況吧,往年都要在那大玩一陣,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啊!”盧振宇如墜冰窟之中。
張洪祥故意等了一會,才接茬說道:“但是今年呢,她說這邊有案子,不能耽擱,所以還是儘量早回來,嗯,最多三五天吧。”
盧振宇這才鬆了一口氣:“哦,那就好,那就好。”
“唉,聽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張洪祥訓斥道。
盧振宇一陣面紅耳赤,吭哧了半天,解釋道:“不是,我是覺得,張哥你不在身邊,小文又走了,就剩我一個人,案子怎麼辦。”
張洪祥“嗯”了一聲,也覺得他問到點子上了,沉吟片刻,說道:“沒事,問題不大,我聽說陸剛挺擡舉你的,把你叫到他那一桌喝酒?”
盧振宇老老實實說道:“是啊,陸總人看着還行,沒以前想象的那麼壞。”
張洪祥冷冷說道:“他那是刻意拉攏你,給你點面子,就讓你受寵若驚了?你也不想想,能做到他那份家業的,哪有什麼善男信女,陸剛是看重咱們這個調查組,我打聽過了,目前在近江調查陸傲天的案子的,已經不下二十撥了,但目前做的最像樣的,還就是咱們這一路,咱們好歹還查出點東西了呢,其他那十幾撥,連個狗屁都沒查出來。陸剛能那麼捧你,說明他也是有數的,知道他兒子的性命操在咱們的手上。”
老張頓了頓,給盧振宇片刻消化理解的時間,又說道:“這麼着吧,反正目前我們也不落後,案子擱幾天就擱幾天,問題不大,這幾天你先放假,就在近江玩玩,會會同學啥的,或者你想回家也行,回家看看,畢竟出來時間也不短了,酒店房間不用退,我訂的長期包房,反正短則三四天,長則一個禮拜,小文就回來了,那時候我可能也忙得差不多了,咱們再重新開工。”
和張洪祥通完電話,盧振宇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多日以來,每天都在緊張的推理調查中度過,和小文在一起也很快樂,偶爾還很幸福……現在突然就剩自己了,還被放假,怎麼都覺得不是滋味兒,渾身不得勁兒。
確實,有日子沒回家了,但是現在回家,匆匆住兩天又得趕回來,像個剛住校的慫包大學生一樣,毫無意義,盧振宇決定留在近江,憑着自己的力量,幹出一點成績來,等文訥回來,也好給她一個驚喜。
他看到牀頭櫃上放着一張小卡片,皺皺眉頭,心說招嫖小卡片怎麼都發到屋裡來了?金天鵝酒店管理水平亟待提高啊,突然,他看到名片上並沒有印花花綠綠搔首弄姿的泳裝美女,而是“陳浩”兩個燙金字,再看下面小字,是什麼娛樂有限公司經理,頓時明白了,這是浩南哥送自己回來之後,放在這兒的啊。
盧振宇拿着這張名片,突然心中有了計較。
他起身洗漱完畢,換了身衣服,然後把名片裝在兜裡,起身下樓,到對面黃天源吃了點東西,來到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吩咐道:“去慾望之街。”
師傅一愣:“哪裡?”
“哦不是,”盧振宇笑道,“去濱江大道酒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