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青越不是姓李,羅錦言真心不想管他的事,有這個時間,她寧願在明遠堂考古。
今天在松濤軒裡待了半日,她不但找到秦老太爺寫過的詩稿隨筆,還發現十幾口樟木箱子,裡面裝的都是邸抄,秦珏說這種裝邸抄的樟木箱子還有一些放在祖父的內書房,如果想看就讓管三平去取,但是他不建議她看這些,因爲看邸抄就像看書一樣,太費眼睛了。
想到這些,她不免走神,直到耳邊響起凡大奶奶的聲音,她纔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表姑奶奶,你剛成親,我不該去麻煩你。”
羅錦言知道凡大奶奶夾在中間很爲難,她要面對的是婆婆,勸得重了顯得涼薄,勸得輕了又顯得寡義。可是像這樣動不動就把出嫁表妹往前推的毛病是要不得的,凡大奶奶不是次媳,而是李家長媳,以後要當家做主的,舅母就是個沒主意的,凡大奶奶其實挺伶俐,只是長年累月跟在舅母身邊,越來越唯唯諾諾。
但舅舅的家事她不能插手的,只能希望二表哥李青風能娶一位豁達精明的妻子,日後能夠幫幫舅母和凡大奶奶。
她沒有對舅母和凡大奶奶多說什麼,又安慰了舅母幾句,便到隔壁去看望張氏和天賜。
羅紹去衙門了,張氏看到羅錦言忽然回來了,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是不是和秦家的幾位嬸嬸嘔氣了?”
羅錦言忽然明白了,自從她嫁過去之後,父親和張氏一定是不放心的,怕是擔心她會和秦二夫人撕起來吧。
秦二夫人吳氏既抗摔打又能擋刀子,她才捨不得撕呢。
“沒有,三朝以後,我還沒見過幾位嬸嬸,又怎會嘔氣呢,以前我在一本書裡看到過一個金創藥的方子,大爺的傷還沒好,我想試着給他配點藥。我是回來找方子的。”說着,她抱起天賜,使勁親了親。
張氏鬆了口氣,笑着讓丫鬟陪着她去找方子,西跨院裡還是她走時的樣子,羅錦言很快就找到一張紙裝進荷包裡,又回到張氏這裡,抱着天賜玩了一會兒。
張氏便道:“你那方子從沒用過,最好找個通醫理的人看看,看看能不能用在人的身上。”
話外音:大姑奶奶整日除了養貓就是養狗,誰知道你找的方子是不是獸用的。
羅錦言是很喜歡和這位繼母說話的,可今天她不能多待,只好又和天賜膩歪了一會兒,這才戀戀不捨地回了明遠堂。
聽說她回來了,秦珏便從松濤軒回來,見到她便問:“舅舅家裡出了什麼事?”
羅錦言笑着說道:“沒事,你有空嗎?我請了二表哥過來。”
秦珏一聽就來了精神,笑着說道:“都是一家人,你也一起吧。”
羅錦言搖頭:“我會提前和他說點事,晚上你把三叔和五叔叫過來吧,我自己在屋裡吃。”
舅爺過來,秦珏肯定要喝酒,叫秦瑛和秦珈過來,一來更顯隆重,二來也能替他喝酒。
秦珏卻道:“老三要讀書,怕是沒空,還是把老五叫過來吧。”
羅錦言以爲秦珏是因爲對秦牧不滿,這才疏遠秦瑛的,因此也就沒有多想。
過了大半個時辰,李青風便風風火火趕到了明遠堂。
他還沒到楊樹衚衕,就看到羅家的一個小廝等在那裡,說是大姑爺尋了點好茶葉,請他過去辨辨真假。
他一聽就知道是羅錦言找他,便急匆匆趕來了。
秦珏猜到羅錦言找李青風來,一定是關於李家的事,他和李青風打個招呼,便去屋裡“養傷”了。
丫鬟上了茶,李青風便問道:“惜惜,青越的事你知道了?”
羅錦言點頭,道:“我今天回過楊樹衚衕,見過舅母。但是有些話我不能對舅母說,也不方便對舅舅和大表哥說,只能對二哥哥說了。”
別說她只是李家的表姑奶奶,就是李家的親生女兒,也不能插手孃家的事。
李青風心中酸楚,父親一直希望惜惜能夠留在李家,可青越沒有這個福氣,惜惜最終還是成了秦家人。
“惜惜,在二哥面前永遠不要把自己當成外人,明白嗎?”
羅錦言笑着頜首,這才把她在李家想說卻又不能說的話一股腦告訴了李青風。
話說得太多,說到後面便說不出來了,喝了幾口雪梨川貝後,又用手指在桌上寫,李青風心疼不已,柔聲說道:“好,二哥都記下了,我會勸說我爹和大哥,至於娘那裡,最終做主的還是我爹。”
羅錦言緩和了好一會兒,嗓子這纔好受一些,她不當回事,笑嘻嘻地對李青風道:“二哥哥,您快點成親吧。”
李青風被比自己小很多的表妹催婚,俊臉上一陣潮紅,訕訕道:“爭取今年吧,也要看緣分。”
羅錦言倒是聽凡大奶奶說起,二表哥沒有那麼挑三撿四了。
送走李青風時已是二更天,羅錦言已經睡了,秦珏熱乎乎地鑽進紗幔,從背後抱着她,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把羅錦言吵得睡不着了,開口迴應幾句,卻又聽不到他的聲音了,轉身一看,他已經睡着了。
羅錦言氣得不成,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擡腳朝他踹了兩下,就像踹到石頭上,把她的腳弄得生疼,可那人紋絲不動。
沒過幾天,李青風便派人送來消息,廖家派了位老管事萬伯來到京城,隨身帶着廖老太爺的親筆書信,王姨娘當天就被塞進車裡不知弄到哪裡去了,並且轉告李毅,廖三小姐體弱多病,不日要離京養病,婚嫁之事暫不考慮,還請李家見諒。
李毅徹底放下心來,但李青越卻死活不肯回來。
他曾在京城的樹德書院讀書,此時就住在同窗家裡。
到了李毅一家要離京時,李青越不但沒來相送,還讓同窗送信過來,說他已經求了樹德書院的老師繼續求學,待到明年再回南直隸參加鄉試。
李毅這才讓那位同窗把李青越叫過來,並在桂順樓擺了酒席,請羅紹做保,拿出三萬兩銀子,其中一萬兩給李青越置辦宅子;五千兩是他在京城的學費生活費;而另外一萬五千兩暫存李青風這裡,若是李青越日後出仕,這筆銀子給他打點之用。
李大舅母哭成淚人,可還是不得不跟着李毅離開了京城,擔心五千兩銀子不夠兒子花用,她回到揚州就拿了一千兩私房錢託人帶到京城,這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