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心態下,很顯然方林巖一下子就來了勁,朝着前方加速追了上去,畢竟對方騎馬了,慢了的話唯恐咬不住。
而他這一全力奔跑的速度不要說普通綠營士兵了,就連李沮都覺得有些跟不上,只有李三還能從容不迫的跟隨在後面。
於是方林巖就吩咐餘同知帶着人儘快跟上,自己帶着李沮和李三先走一步。
結果三人追出了差不多五六裡地的時候,突然見到了前方圍了一羣村民,靠過去之後方林巖本能的看了一眼,心中卻是立即一動,原來這些村民居然在分割一頭死馬!
這匹馬兒已經被切割開了來,並且分掉了一小半,從旁邊流淌的鮮血就能看出,死的時間還不算太久。
馬肉的味道當然很一般,不過對於這些貧苦的村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葷腥了,加上帶着法不責衆的心理,所以分肉的人很多,關鍵是馬兒的鞍韉什麼的都還在旁邊,這赫然是一匹軍馬!
見到了方林巖十分關注這頭死馬,李三當然就心領神會,立即過去喝問怎麼回事。
旁邊的村民見到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可以說是又驚又怕,鄉下人見識淺,經不起嚇,因此很快就講了出來,說是不久之前有幾個人騎着馬衝了過來,結果突然有一匹馬就失了前蹄摔了下去。
那騎馬的人倒是沒摔着,起身以後查看了一下馬兒以後,就罵了幾句後很乾脆的直接走人了,連這一匹馬兒也直接丟在路邊不管不顧。
所以這些村民很自然的就起了貪心,發覺馬死了之後就前來割肉扒皮了。
瞭解到了這些情況之後,方林巖的心中本來是驚詫,但是往深處一想,心中更是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不知道這是偶然的巧合,還是被人刻意安排以後的結果?如果是刻意安排的話,那謀劃這一切的人的心胸城府也真的是厲害,必然成爲我的大敵!”
“如果前面出現第二頭死馬,那麼這一切就八九不離十了。”
方林巖接下來帶着兩人繼續快速前行,結果這一次剛剛奔跑出不到兩裡,就又見到了前方有一羣村民聚集,走過去一看,發覺他們果然圍着另外一頭馬兒。
這頭馬兒看樣子還沒死透,嘴角旁邊嘔吐出了大量的白色泡沫,但是雙眼已經毫無神采,看樣子離死不遠了。
見到了這一幕,方林巖在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銀錠丟在了馬匹身上,對着一個較爲年長的老人道:
“老人家,在下有禮了,這匹馬兒乃是中毒導致了直接癱倒在地,若是各位將之吃了的話,恐怕多有後患,這二兩銀子是我給各位的掩埋費,希望大夥兒能挖個坑將之埋了,免得無辜者中毒。”
老人聽了以後一愣,然後對着方林巖深深一揖:
“感謝小郎君了,您是個有見識的人,多虧提點。”
旁邊的李三和李沮見到了方林巖的行爲,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心裡面還是頗爲認可的。
尤其是李沮這種人膽大手黑,心狠手辣,平時對於撫卹民衆這樣的人都是嗤之以鼻,很是看不起,覺得乃是婦人之仁,成不了大氣。
但這時候在爲方林巖辦事,忽然就覺得似乎跟着這樣的人混也不錯啊,這小子連普通的老百姓都能安撫看顧,對老子這個得力手下肯定差不到哪裡去.......
***
方林巖也沒料到自己無心插柳的一個做法,居然還能讓李沮和李三收心,他現在的心情卻是異常沉重。
現在看起來,日本人搶來的這五匹馬肯定都是有問題的!他們以爲搶到了五匹馬之後,就能以其高機動性將核心人物及時送走,逃出生天,卻不知道這五匹馬搞不好就是對方算計好了後續發展,特別安排人送過來的。
拿到了馬以後,本來聚在一起逃亡的這幫日本餘孽,肯定就會因爲機動性的不一致,必然要做出選擇!尤其是在後方有騎兵追擊的情況下。
很顯然,那個看起來病懨懨的大官司卻是靈魂人物,必然要被護送着先脫離險境,這就逼着對方要分兵了。
若這一切並非是刻意安排的話,那麼很顯然,日本一方是走了一步好棋。
但是,若那五名騎兵是被故意安排好的,戰馬不僅被提前下了毒,身上必然又做了記號,那日本一方的分兵就顯得愚蠢無比了,不但沒能甩開後方的追兵,卻還將大官司身邊的護送力量分薄了。
將這些東西推斷出來之後,方林岩心中生出的,就是對運籌帷幄這一切的空間戰士的忌憚!
有一句話叫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這絕對不適於當下的狀況。
只能說對方與自己在讓中國打贏這一方面有共同的利益而已,哪怕是在這一點上,雙方依然是有衝突的!
-------在中國戰爭進度條上貢獻值前三的,最後獎勵一定比前十的強,貢獻值最高的,一定比二三名強。
若是有機會的話,前三名估計都不會介意在必要的時候幹一下其餘的人,二三名想要將第一名拉下來,第一名想要排除掉二三名的威脅!
所以,儘管對方林巖來說,擊殺大官司的概率越來越高,但是風險也是隨之遞增的,並且這風險不止來自於敵人,同樣也是來自於那名義上的盟軍。
三人繼續前行,還沒有走出一里地,就發覺路邊倒下了三頭戰馬,已經有不少人強勢圍觀了。但靠過去一看就發覺,這三頭戰馬都已經死得透了,其死因也並不是中毒,而是被人捅了好幾刀。
很顯然,日本人直接也是發覺上了當,兇性大發,直接殺馬泄憤。
不僅如此,在前方赫然出現了一處龐大的市鎮,李三和李沮兩人乃是不折不扣的地頭蛇,立即告訴方林巖這裡叫做古城鎮,卻是屬於那種四通八達,商貿集會的交通要地,本地人不多,外地人卻不少,而此時正是騾馬交易的時節,所以這裡可以說是格外熱鬧。
雖然這裡是被稱爲古城鎮,其實眼下比許多小縣城都要繁華。
在瞭解到了這情報之後,方林巖的心中立即就是一動,難怪日本人果斷殺馬泄憤。
很顯然,在發覺中計之後,現在這幫人的最佳選擇,必然不是再次跑路,而是直接拋棄掉中毒的戰馬,潛入古城鎮當中稍事休息,等待陸續來援的人手,然後再做其餘的事情。
更關鍵的是,追擊他們的騎兵估計也就那麼一兩百騎了,這幫人在平地上衝殺無敵,卻不代表在鎮子這樣的複雜地形裡面可以所向披靡。
姑且不說丟進一個萬人大鎮裡面進行搜捕,其實是很耗費功夫的。
關鍵是就目前綠營兵的那德行,一進入富庶鎮子裡面開搜,呵呵,燒殺不至於,劫掠是必然的了!到時候根本不用日本人出手,那些馬販子本地的豪強都會和其直接衝突起來。
這些騎兵只有在平原上整隊衝鋒起來才具備擊殺大官司的能力,離開了地利的前提,那就是一盤散沙。
“精彩,真是精彩啊.”
方林巖此時處於旁觀狀態下,也是忍不住感慨起雙方在智謀上的交鋒起來。
這可真是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也是棋逢對手了。
在考慮到了這麼多東西以後,方林巖閉上眼睛沉吟了一會兒,然後很乾脆的做了決定: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哪怕是被宋慶那一方的空間戰士先得了手,我也認了!安全第一!先穩住再說!”
下定了這個決心之後,方林巖招呼了李沮一聲,和顏悅色的道:
“我知道大師兄手中奇人異士極多,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興趣賺點外快?”
說完了之後,直接就遞了一千兩銀票過去,李沮本來沉着一張死人臉,見到了銀票這人見人愛的東西也是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伸手過去道:
“怎麼賺??.....公子?”
方林巖立即道:
“我總是覺得眼下這局勢處處都透着詭異,就目前的這局勢來說,日本人肯定會選擇藏身在前方的古城鎮上。可是他們元氣未傷,日本人護送那大官司的必然都是好手,就我們目前這三人還沒有必勝的把握。”
李三此時以大管家自居,急忙道:
“公子,日本人既然待在了這裡不走,咱們正好等後面的大軍!到時候將鎮子圍起來甕中捉鱉!”
方林岩心道老劉一共就給我派了兩百號兵丁......這叫什麼大軍?連宋慶這邊的精銳騎兵都不敢進去搜,自己手下這羣弱雞能幹什麼?不過李三的面子是要照顧的,便道:
“咱們在這鎮子裡面人生地不熟,若是讓放綠營兵進去的話,那幫人能老老實實的辦事?”
李三頓時皺眉道:
“是了哦,這羣丘八打仗不行,殺人放火沒膽子,看到了有錢的東西卻多半要順手牽羊,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他們也是要去揩油的,這一來的話還打個俅!”
方林巖滿意的點點頭道: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如請幾個精於隱藏身形,盯梢的兄弟潛伏進去,監視住他們的動靜,咱們則是養精蓄銳。”
“日本人的那幾頭暴斃的戰馬死得還是蹊蹺,咱們就隔岸觀火就好。兄弟們的命也是命啊,大家都是爹媽生的,能夠不付代價,不冒風險將之拿下來是最好的。”
李沮聽了方林巖的話,滿意的點點頭道:
“胡公子你這說得還算是個人話,幫你們這幫官面兒上的人辦差,真的是要小心提防着!”
“之前我就遇到個官兒讓我幫他辦事,卻根本不考慮我等的安危,一心都要拿兄弟們的鮮血染紅他的頂子,這種狗屁官兒,我是有多遠就離他多遠!”
“行,你出手大方,做人夠義氣,我也全力幫你將這差使辦好!”
李三聽到李沮這麼說,一股莫名的危機感頓時就涌了出來,立即覺得這狗日的李沮是不是大師兄做夠了,看上了胡家大管家的位置?
於是李三也是不甘人後,立即對方林巖道:
“公子,我在這裡也是有幾個熟人了,香教這幫人辦事不怎麼靠譜,我找他們這些本地人辦事,肯定能事半功倍。”
對於這種積極性很高,主觀能動性很強的好手下,方林巖當然會秉持鼓勵態度,皇帝不遣餓兵嘛,於是也塞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過去,而李三居然直接擺手不要......
眼見得內卷居然席捲到了自己僱傭的這幫人手當中,方林巖當然喜聞樂見。
而他也很清楚,李三能在這裡認識什麼人?無非就是兩種,第一種肯定就是同行,第二種則是銷贓的。
這兩種人還真別說,完全符合當下的需求。
賊踩點的時候肯定需要機智外加身法靈活,可以無縫銜接方林巖的需求。
能做銷贓的肯定是在本地混得如魚得水,關係過硬,那也是能幫上大忙。
此時方林巖乃是不折不扣的旁觀者,並且也很明智的沒有插手進去,所以他實際上了解到的情報確實是有限的,並不知道在之前的追擊當中,雙方已經暗中進行了好幾次激烈無比的暗戰!!
***
同一時間,
古城鎮當中,
這裡乃是一處大宅院,可以見到一個笑容可掬的圓臉胖子正在將幾個人往後院引,並且殷勤的對着旁邊的男子討好的道:
“恭王爺,您大駕光臨,真的是令鄙宅蓬蓽生輝,在下真是三生有幸,才能接待到您!”
然而,這圓臉胖子身邊卻是個面色陰鷙的男子,其身材瘦削,鷹鉤鼻子,左邊胳膊上還有一道傷口,說實話與“王爺”貌似根本扯不上任何關係!
事實上,現在的恭親王足足有六十多歲了,頭髮鬍子也已經花白,足足都有二十三年沒出過京師了!!
聽了這胖子的話,那男子卻冷冷的道:
“本王這一次出京,乃是奉了祺祥的密旨!你的,務必要保密,一旦泄密的話,死拉死拉的!”
此時只要不是傻子,都肯定會發現這男子話中的破綻了,只要是國人,怎麼敢這麼大刺刺的稱呼皇帝年號的?那是大不敬之罪,尤其是在這人自稱恭親王的情況下。
面對如此硬核+破綻百出的中文翻譯腔,這胖子卻是一點兒都沒有察覺,立即惶恐跪下道:
“王上務必放心!!”
很快的,這胖子就將幾人帶到了自己的書房當中,然後老老實實的去忙別的了。
那男子這時候才閉上了眼睛,有些疲憊的嘆了一口氣道:
“這魔魅術真的是太耗費精力了,爲了控制這個清國人我幾乎耗盡了最後的神力,在三天之內,我是沒辦法再使用的了,接下來大人的安危就要交給你了,翔田君。”
原來,這男子乃是用邪術:魔魅術悄然控制了這名大宅的主人金員外,讓他直接陷入了被幻境支配的狀態。金員外的平生夙願,就是能見到恭親王一面被誇獎幾句。
所以,這魔魅術施展出來之後,相當於就滿足了金員外心中最渴望最深沉的願望,在這樣的極端正面情緒支配下,其餘的疑點之類的當然被直接無視了。
被提到的翔田君則是正色道:
“鈴木桑,已經足夠了,至少我們現在已經找到了安全的地方,並且還獲得了足夠的喘息時間。”
鈴木道:
“我們在前來這個清國人宅邸的路上, 還是被不少人看見了,這裡未必安全啊。”
說到這裡,鈴木微微皺眉,臉上更是露出了猙獰之色:
“而且追來的那幫人各種手段可以說是層出不窮,居然能抵禦來自大官司的詛咒!不僅如此,更是具備一種悄然無息的攻擊人的手段,彌次郎,前兵衛都是死在他們的手下。”
“可惡啊,我們現在是在清國的土地上,我們教中的咒術威力發揮不出來,否則的話我可以輕易的殺死他!!”
另外一名酒糟鼻子的男子將雙手抱在了胸前,甕聲甕氣的道:
“放心了,在進入鎮子之前,我就使用了詭計之霧,普通人就算是看到了我們,也不會留下任何印象。”
此時說話的正是熊牙。
聽到了他這麼一說,鈴木也是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又立即有些擔憂的看了旁邊另外一名同伴一眼:
這是個老人,頭髮已經花白了,但是腰板依然挺得筆直,正在努力做出一絲不苟的樣子,只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身上有着如山的疲憊:
“走吧,寬田君已經揹負着大官司超過一個小時了,他現在已經非常辛苦,我們要抓緊時間。”
來到了裡屋當中之後,這名寬田君盤膝坐下,然後做出了一個雙手放在了胸前虛捧住的動作。
緊接着就能見到,其雙手掌心相對的位置處,赫然出現了一個光點,緊接着這光點迅速擴大,變成了一個光門。
然後就見到四名帶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擡着一尊神輦從中走了出來,神輦之上坐着的,就是方林巖必欲而殺之後快的大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