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白露城(下)

“起來吧,奧斯頓子爵。”

“是……公爵大人!”

奧斯頓子爵掙扎着想要站起來,然而在雪地裡跪了三天的他雙腿已經徹底沒了知覺,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最後還是在埃文伯爵的攙扶下,他才終於站直了身體。

聖普洛斯公爵對此卻沒有露出一點同情和憐憫之色,淡漠地掃了兩人一眼,隨後率先走進了城堡中。

“坐吧。”

“多謝公爵大人!”

兩腿打顫,站都站不穩的奧斯頓子爵如蒙大赦,連忙坐下,但在聖普洛斯公爵面前,他還是不敢靠着椅背,屁股也只坐了一半。

“葬送了我的二十萬大軍,我本打算殺了你的。”

奧斯頓子爵聞言渾身一抖,但公爵的下一句卻還是讓他鬆了口氣。

“但念在奧斯頓家族幾百年忠誠的份上,我決定饒你一命。”

“感謝公爵大人!您的仁慈,奧斯頓家族必定銘記在心!”

聖普洛斯公爵看着幾乎要痛哭流涕的奧斯頓子爵,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你去一趟冰岩城,告訴安格列子爵,我同意他的換俘提議,用加西亞換文森特。”

“是。”奧斯頓子爵連忙應道,隨後他看聖普洛斯公爵沒有別的吩咐了,便趕緊起身告辭離去。

隨後廳中便安靜下來,父子倆誰也沒有先說話,彷彿在比試耐心。

最後還是聖普洛斯公爵看不過自己兒子那副憊懶模樣,沒好氣地訓斥道:“你還賴在我這兒幹什麼?”

埃文伯爵一臉無辜,攤手道:“父親,不是您叫我跟過來,說有事要問我的嗎?”

聖普洛斯公爵兩眼一瞪,只想拔劍砍死這個沒規沒矩、不懂尊卑的逆子。

但終究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道:“你覺得以目前北境的局勢,我們該不該插一手?”

“我們還有實力插手嗎?”埃文伯爵毫不客氣地反問道,“天馬軍團的陸軍部隊已經基本被我的好哥哥葬送完了,難道您準備調派水軍出征北境?

還是說,您指望徵召東境各領主的私兵,讓他們爲我們去跟北境人拼命?”

“所以你覺得,我們只能在一旁看着?”

“至少我們已經沒有實力大張旗鼓地入侵北境了。不過,倒也不能說什麼也做不了。”

聖普洛斯公爵的臉色這才微微好轉,追問道:“怎麼做?”

“北境當前的局勢一觸即發,接下來聖席恩家族跟聖希爾德家族肯定要鬥個你死我活,但在他們筋疲力盡之前,我們都不能輕易下場,否則就跟這次的暗影峽谷一樣,成了別人手中的刀。”

聽到這裡,聖普洛斯公爵的眉頭跳了跳,顯然是被自己兒子戳到了痛處,但他並沒有發作,而是繼續聽了下去。

“所以,我們現在最好的選擇還是坐山觀虎鬥。同時,您需要注意兩個關鍵人物。”

“哪兩個?”

“道森侯爵和安格列子爵!”埃文伯爵緩緩吐出兩個名字,隨後便解釋道,“道森侯爵一心想要實現矮人立國的夢想,對聖席恩家族談不上效忠,誰能幫他實現這個夢想,他就會倒向誰。

所以,這是可以被我們拉攏的一個勢力。

而安格列子爵,這個人的能力通過銀月城一戰想必您也已經看清楚了,他目前雖然算是聖希爾德公爵的勢力,但我總覺得,他的忠誠並不堅定,也是可能被我們拉攏的人。”

聖普洛斯公爵緩緩點頭,對自己兒子的話表示認同。

埃文伯爵還在繼續說着:“另外,皇室的態度也很重要。我認爲,以聖洛倫佐家族跟聖席恩家族之間的仇恨,他們恐怕不會願意見到北境落入聖席恩家族的手中,很有可能會在聖希爾德家族撐不住的時候,親自下場。”

“聖洛倫佐家族親自出兵北境的話,那聖席恩家族還能有什麼勝算?”

“未必。”埃文伯爵卻搖了搖頭,“有很多人都希望北境能換一個主人呢。”

“你說的‘很多人’是指哪些人?”

埃文伯爵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玩味:“您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聖普洛斯公爵這時忽然安靜下來,就連埃文伯爵略帶審視的無禮目光也無法讓他動怒。

但對於兒子剛纔的那句若有所指的反問,聖普洛斯公爵卻沒有迴應。

沉默良久,埃文伯爵忽然打了個哈欠,笑道:“父親,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聖普洛斯公爵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看着這個兒子的背影緩緩消失在廳外,聖普洛斯公爵的眼神變得有些掙扎。

“怎麼,心動了?”一個柔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只見換了一身衣服的公爵夫人出現在廳中。

聖普洛斯公爵似乎明白自己妻子所說的是什麼,嘆了口氣,搖頭道:“埃文確實聰慧,但……要想成爲東境之主,不是僅靠聰慧就可以的。

更何況……”

公爵夫人上前,輕輕揉捏着自己丈夫的肩膀,柔聲道:“你在擔心東境的領主們?”

“是啊。文森特當了這麼久的東境侯爵,一直被我當成第一繼承人來培養,那麼多東境領主都已經在他身上下了注,如果我現在廢掉他……”

“那些領主未必有這個膽子吧?”

“哼!那些沒下重注的當然無所謂。

但霍爾伯爵呢,他可是將最寶貝的女兒都嫁給了文森特。

還有布魯根伯爵,他的商會給文森特提供了多少資金支持你心裡也有數。

還有奧斯頓家族,幾乎是跟文森特徹底綁在了一起,我都不知道是該說他們聰明,還是罵他們愚蠢!

這些家族一旦看到我廢掉文森特,讓他們多年的投資打了水漂,你說,他們能不怨恨我嗎?

尤其是在天馬軍團剛剛遭受重創的時候,呵呵,一個不小心,或許就是一場大亂!”

嘆息一聲,他又悠悠道:“說實話,我其實挺佩服聖希爾德公爵的,居然有魄力對自己的封臣下手。我要是能在東境來一場大清洗,文森特那個蠢貨的侯爵之位還不是說廢就廢!”

公爵夫人沉默了,許久之後纔再次開口道:“但你這樣偏心文森特,埃文的怨氣只會越來越大。”

聖普洛斯公爵冷笑一聲:“沒有相應實力支撐,他就算怨氣再大又有什麼用?”

公爵夫人目光閃動,提議道:“你現在開始幫埃文培植勢力,也不算太遲啊。”

聖普洛斯公爵沉吟片刻,卻還是搖頭道:

“再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