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艾一戈開口問到。
胡小帥已經完全沒有從前的風度了,長長的頭髮原本是紮在腦後的,現在卻已經散亂開來,頭髮上那個蝴蝶形狀的髮夾也歪歪斜斜的耷拉在一邊。一隻眼圈早已黑的彷彿熊貓大俠附體,一看到艾一戈,立刻連滾帶爬的閃進了屋裡,嘴裡還頗有點兒臨死前的閻婆惜一般的淒厲之風的喊叫:“艾少,快關門……”
艾一戈卻沒理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丟人!還不趕緊站起來!”
胡小帥有沒有站起來,艾一戈並不知道,他的目光已經從胡小帥身上收了回來,望向了門外的走廊之上。
外頭一共站着四個人,三男一女。
女的大概也就十六七歲,穿着一身香港的學生服,中學生那種。但是卻濃妝豔抹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用了化妝品似的,恨不得把所有的顏色都在臉上來一遍。或許原本長的還不算難看,可是這麼一弄,卻活像個被人往臉上潑了一整個染坊一般似的。用一句現在很流行的話就叫做拍張照片放在口袋裡辟邪,貼在牀頭避孕。
摟着那個女孩子的男人卻足有四十出頭,長的就不說了,歪瓜裂棗一般,他父母一定很辛苦,看着這麼個兒子從小到大,估計眼球飽受摧殘,走到街上看見任何一個男人都覺得是帥哥。身上還穿着一套雪白的西裝,裡頭一件花襯衫,大領子翻出來,脖子上一條足有小指粗的金鍊子,下頭吊着一塊小包餐巾紙大小的玉牌,這傢伙也真是不怕被這麼重的玩意兒壓得脖子疼。大敞的領口裡頭露出青色的紋身,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兩條帶魚加一個燒着了的兵乓球。
而旁邊那兩個男人,也就是二十附近的年紀,歪着膀子斜着眼睛,一個穿着花不溜丟的襯衣,脖子上順着青筋的位置紋着吸過毒的老鷹,鼻子上還穿着一個鼻環,下嘴脣上也吊着個脣環,真是讓人鬧不明白,這樣難道他自己不疼麼?另一個倒還算是正經一點兒,裸着上身穿着一件西裝的馬甲,膀子上紋滿了鬧不清楚什麼圖案的紋身,艾一戈簡單的掃了一眼,發現其中還有什麼愛啊恨啊之類的玩意兒,右手的肱二頭肌上很有趣的紋着一個人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人,但是艾一戈貿然一眼看上去,倒像是紋了個蠟筆小新似的。
不用說,這又是傳說中的黑社會了,只是艾一戈鬧不明白,爲什麼這幫所謂的黑社會總是要打扮的跟普通人差別那麼大幹嘛?而且越是沒什麼用的傢伙,就打扮的越是奇怪,反倒那些混出名堂的黑社會,通常都要想盡辦法將自己身上的紋身遮掩起來,也絕對不會有這些奇形怪狀的打扮。
看到這麼羣貨色,艾一戈乾脆連揍他們的想法都沒有了。
那四個人也奇怪,艾一戈不說話,他們也不說話,只是保持着歪着肩膀斜着眼睛的姿勢看着艾一戈,就好像艾一戈臉上有花一樣。
艾一戈也不吭聲,就這麼站在門口看着這幾位,也不說關門,也不說叫他們離開,就是那麼平靜的看着他們。
終於,艾一戈把這幾位看的不耐煩了,其中那個掛鼻環的傢伙指着艾一戈,跨前一步,大聲的用實在是聽不太懂的普通話喝問:“小子,你看夠了沒有?那個人你是不是認識?”說着,踮起腳想越過艾一戈的肩膀往裡看。
可是艾一戈雖然不高,但是那傢伙卻也只有一米七都不到的身高,縱然是踮着腳,可是卻基本上很難從艾一戈的肩頭往裡看見些什麼。
“哦,他是我公司的員工,請問你們幾位爲什麼要打他?哦,他臉上的傷是你們弄的吧?”艾一戈顯得很平靜,他只是有些奇怪,這麼高檔的一家酒店,爲什麼還會有這樣的傢伙堂而皇之的進來,這裡的保安或者服務員都不管一下的麼?至少,也得像是中間這個白衣西裝男一般吧,纔算的上是衣冠整潔。雖然,這種天氣還穿着西裝實在是有點兒二。
“哈哈哈哈,打他怎麼了?誰讓他的眼睛不規矩,老盯着我們嫂子看的!”那個鼻環男很囂張的繼續指着艾一戈。
“就是,既然是你是他的老大,我們也不多說了,給我們老大敬茶賠罪,然後奉上三皮(三萬港幣)的禮金,這事兒就這麼算了!”馬甲男也是哈哈大笑,說完還頗有點兒討好的衝着白衣西裝男笑了笑,白衣西裝男很裝比的沒有吱聲,但是他懷裡的那個學生妹倒是咯咯咯咯笑個不停。
艾一戈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又看看那個實在是慘不忍睹的學生妹,忍着沒發火,主要是顧忌到裡頭還有個吳曼殊,鬧大了萬一來了警察或者記者,對吳曼殊和他自己明天的新聞實在是不利。
“我纔沒有呢,他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看的……哎喲……”艾一戈還沒說話,胡小帥倒是在裡頭忍不住了,硬着頭皮伸出半個腦袋喊了一句。
艾一戈一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胡小帥趕緊縮回頭去,再也不敢吭氣了。
“朋友,你是大陸下來做生意的吧?你那個員工目光太猥瑣,盯着我女人的胸脯看,你說說,我們是不是該給他點兒教訓?”白衣西裝男終於開口了,還故意憋着嗓子說話,好像顯得他很有地位似的。
艾一戈無語的搖了搖頭,又看了那個學生妹一眼,說道:“別說這位女孩子實在是沒什麼可看的,就算是看了兩眼,似乎也不犯法吧?”
“你敢說我們嫂子沒什麼看的?”那個鼻環男還在得瑟。
那個學生妹似乎也有點兒忍不住了,女人麼,無關大小,都最恨人家說她沒什麼可看的,聽到這話,居然從白衣西裝男懷裡掙脫出來,還把自己本來就敞的很開的學生服領口拉的更大了一些,嘴裡叫囂着:“什麼叫沒什麼可看的?你敢說老孃沒料?”
艾一戈突然笑了,摸了摸鼻子點着頭:“還真是沒什麼可看的。”然後語氣特別誠懇的對着那個白衣西裝男說:“你看樣子也是個堂口的負責人吧?帶着這種妞兒走夜路,難道是用來辟邪的麼?”
這話一說,對方居然愣住了,隨即那個鼻環男小聲的對白衣西裝男說:“青哥,這小子好像是在罵你!”
被叫做青哥的白衣西裝男眼睛一瞪:“廢話,還用你說啊?老子聽不出來麼?”說着,又轉臉很是陰翳的看着艾一戈:“你別以爲在這裡我們就不敢動你,小子,你說話還挺猖狂的!”但是看到艾一戈好像很篤定的樣子,這傢伙還真是有點兒不敢貿然動手,在社團裡頭能夠混到他今天這種衣食無憂的地步的,多少都有點兒察言觀色的本事。
艾一戈還是淡淡的一笑:“這樣吧,我現在也給你們一條路走,給我的員工賠禮道歉,然後留下……唔,剛纔他說多少錢?三皮,是指的三萬塊港幣吧?好吧,就三萬,少是少了點兒,不過看看跌打醫生應該夠了。”
“你他媽的這是找死啊?敢這麼對我們青哥說話!”鼻環男又向前跨了一步,指着艾一戈好像一副要衝上來打他的樣子。
艾一戈又笑了笑:“現在條件升級了,這個戴鼻環的傢伙,自己扇自己三個耳光,然後把鼻環和脣環這些破玩意兒都取下來,看着就礙眼。”
“小子,你這是誠心要找麻煩啊!”白衣西裝男陰着臉說了一句。
艾一戈聳了聳肩膀:“你們現在答應了,就是這個條件,否則時間耽誤的越久,條件就越苛刻。你自己看着辦!”
“你混哪個堂口的?”馬甲男問了。
那個鼻環男更是手舞足蹈的往前又走了一步,指手畫腳的差點兒都要指到艾一戈的鼻子上去了,嘴裡也是不清不楚的叫囂着:“口氣不小啊,你混哪個堂口的?你不會是跟着吹水那個傢伙的吧?”
艾一戈是鬧不清楚他說的吹水是個什麼人,但是被人數次三番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而且那隻手都快要指到自己鼻子上了,他可受不了。一伸左手,直接就擰住了那個鼻環男的手腕子,稍稍一用勁,那傢伙就連聲喊着哎喲彎下腰去,艾一戈伸出右手,速度非常之快,直接扣住了那個傢伙的鼻環,想都不想就向下一拽……
誒,居然一滴血都沒流,只是那傢伙猛地捂了一下鼻子,好像有點兒小疼的樣子,那隻鼻環就到艾一戈的手裡了。再一看,原來這個鼻環就是卡在那傢伙的鼻子上的,連個穿孔都沒敢打。
“沒打孔啊,嗯,現在再加個條件,一會兒你自己在鼻子上打個孔,戴鼻環怎麼能不穿孔呢?”艾一戈順手把鼻環扔了出去,一道微弱的亮光在酒店的走廊裡閃過。
對方頓時不幹了,那個白衣西裝男一把將懷裡的學生妹推到了一邊,面目猙獰的就想上來教訓艾一戈。艾一戈也不着急,就等着他們動手呢,可是還沒來得及等那人衝到自己面前,卻聽到旁邊有間房的房門打開了,一個腦袋伸了出來,大聲的嚷嚷:“誰在門口吵吵?”說的自然是廣東話,大概是看見了白衣西裝男,立刻又說了一句:“阿青你搞什麼名堂?太子等着你呢!”
說着話,那人從門後走了出來,那個叫做阿青的白衣西裝男這才又住了手,回頭臉上掛着討好的笑容說道:“我這不是過來跟太子交賬的麼,可是卻碰到兩個不開眼的貨色,文哥你跟太子說一聲,我馬上就過來。”
另外三個人一看到這個人,也趕緊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文哥。”
“你有病啊?在這裡還要鬧事?還不快給我滾過來?”文哥一臉的不耐煩,理都不理那三個人,走過來斜過臉看了艾一戈一眼。
“媽的,今兒算你走運!你給我小心點兒!”阿青惡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拉了拉衣領,轉身欲走。那倆手下,一個鼻環男一個馬甲男,也是頗爲心有不甘的樣子,但是也不敢當着這個文哥的面說什麼話,只得悻悻的跟着阿青轉身,但是都衝着艾一戈瞪着眼睛。
可是艾一戈這會兒怎麼可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在他們背後說了一句:“這樣就想走?我說了,你們今兒必須給我的員工賠禮道歉。”
這話一說,幾個人都轉回了身子,那個文哥皺着眉頭問了一句:“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跟大陸客搞上了?”
阿青趕緊說:“那小子的員工剛纔賊眼溜溜的一直盯着我女人的胸部看,我教訓了他兩下,結果他出來就說要我們賠禮道歉還要醫藥費。”
文哥點了點頭,看着艾一戈,心道這小子是不是有病啊?不過又轉臉看了看那個學生妹,沒想到學生妹這會兒可能覺得有文哥撐腰就更加的覺得自己穩操勝券,於是嘴咧咧的說:“就是,那小子剛纔也看了我好多眼,居然還說我沒料!媽的,老孃這是沒料麼?”
可是文哥聽了,居然掉過頭瞪了那個學生妹一眼:“你那也配叫有料?要不要我買個G罩杯的胸罩讓你塞在裡頭?媽的,毛都沒長齊就出來丟人。阿青你現在的品味真是越來越差了。”他們聊着,似乎根本沒把艾一戈的話放在心上。
艾一戈也不做聲,只是看着他們,那個文哥本來還是揮揮手想讓那幾個人跟着自己走,可是想了想,還是對艾一戈說了一句:“剛纔他們不管跟你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兒,就當沒發生吧?啊?”說罷,他這就是真的想走了,言語之間竟然有一種不容艾一戈質疑的意思。
“做小的不懂規矩,做大的也那麼沒規矩,周紹基看來還是沒教會你們做人啊!”艾一戈在他們背後冷冷的說了一句,從他們剛纔的話,艾一戈已經大概知道了,他們嘴裡所說的太子,十有八九就是指的周紹基,而且根據那次趙心男任務完成之後回去跟他所說的話,這一片肯定是在周紹基的勢力範圍之內,艾一戈原以爲周紹基的手下就算是死性不改,至少也會懂得收斂點兒,沒想到還是這麼張揚。
那幾個人一聽就愣住了,鼻環男最混蛋,張口就罵:“hang家鏟,太子的名字也是你叫得?”
可是那個文哥卻慢悠悠的問了一句:“你認識我們太子?”
艾一戈八風不動,淡淡的說了一句:“叫周紹基滾出來。”剛纔如果說還沒什麼把握,這下有那個混蛋的鼻環男作證,裡頭跑不掉的是周紹基了。
對方几個人全都愣住了,就算是認識周紹基,敢這麼說話的人在香港恐怕還找不到,更何況現在的周紹基比起從前,勢力更是大了許多,可以說,香港超過一半的邊緣產業,他都有份。
一時間,那幾個人都嚷嚷了起來,不過,這其中不包括那個文哥。
他們這麼一嚷嚷,剛纔文哥走出來的那扇門裡就走出來一個穿着睡袍的人,不是周紹基還能是誰?看到外頭這麼亂糟糟的,周紹基還用他以前的那種要死不活的腔調說了一句:“吵什麼吵?跟你們說過多少回了,要注意你們現在的身份!”
文哥一看周紹基出來了,趕緊兩步走到周紹基面前,低聲說了兩句話,周紹基一愣,這才大步走了過來,那幾個人也趕緊讓開,他終於看見了艾一戈。
一看到艾一戈,周紹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表情很是尷尬,臉上的肌肉不斷的跳動,艾一戈卻是動也不動,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神裡全是戲謔之意。
“艾……艾……怎麼會是你?”周紹基的聲音居然有些發抖,他還很清楚的記得自己是怎麼被這個揍得體無完膚的,也還記得自己身邊最精銳的保鏢都保護不了自己,何況,還有個他想想都會覺得頭疼不已的趙心男呢。
艾一戈冷笑了一聲:“周公子的派頭是越來越大了!怎麼這間酒店也有你的股份麼?”
周紹基臉色變化的非常快,趕緊換上了一副笑臉:“艾少,您看這……”說着,一扭頭,中氣十足的對着那幾個傢伙喊道:“你們幹了些什麼?還不趕緊過來給艾少賠罪!”
那幾人一聽,頓時就傻眼了,完全想不到平日裡威風八面高高在上的周紹基,見到這個他們剛纔還想教訓一番的小子居然如此的低聲下氣。別說是今天這種諂媚的樣子,就算是周紹基當時面對幾個想要造反的老臣子,也從未露出過這種驚慌的神色,要不然也不會說周紹基在明擺着違反了他們江湖上的規矩跟警方合作了之後,還能如此迅速的重整河山,將原先的社團控制的這麼好了。這個周紹基,在處理社團的事情上邊,那手段可是叫人歎爲觀止的。
“太子……”阿青硬着頭皮喊了一聲。
周紹基走過去掄起右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我說話沒用了是不是?不管你們剛纔做了什麼,趕快給艾少賠禮道歉!”說完了,還毫不留情面的衝着阿青肚子上狠狠的踹了一腳,絕對是下了狠手了,而且他也有下狠手的理由,他現在可謂是八面威風,土皇帝一般的爽的不行,但是這輩子就有兩個最大的夢魘,一個就是艾一戈,另一個自然是趙心男。現在居然有人惹到艾一戈頭上了,這比帶着一幫人想造他的反還讓他害怕,而且還讓他不得不當着自己手下的面對艾一戈卑躬屈膝的,面子算是丟大了。就算艾一戈不找他們的麻煩,估計周紹基也少不得把他們拆散了丟到海里去餵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