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一戈更奇怪了,什麼老宅新宅的,自己打出生起就住在這條衚衕裡,這是睡魔怔了還是怎麼着?
“老爸,您沒事兒吧?什麼老宅新宅的?您現在跟哪兒呢?要不然我接您回家?”
艾一戈覺着自己這話說的夠是小心翼翼的了,沒敢炸刺兒啊,可是他老爸一聽這話還是頓時就炸毛了!
“你個小王八犢子,真是想找抽是吧?這二年沒怎麼收拾你,你是越來越不知道怎麼活着了。軍區大院的房子有什麼不好的?跟這兒住着很丟你的人麼?你怎麼就不爲你老子我還有你那個老孃想想,咱倆年紀都那麼大了,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整天不着家的?”
軍區大院?這玩笑快趕上國際玩笑了,都說人老了會有點兒老糊塗,但是沒聽說人老了會有妄想症啊。難不成老爺子這二年不工作了,閒的蛋疼,跑去軍區大院應聘了個看門的工作?可是就算是看門也輪不到他啊,人家軍區大院看門的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軍姿那叫一個矯健。
“我說老爺子,你別告訴我你去軍區大院給人掃地去了啊?要說你兒子雖然沒有大出息,可是好歹一個月也趁個萬兒八千的,不至於的要您二老這麼大年紀還跟軍區大院裡幹那種苦活兒吧?另外,我不得不跟您說一聲,從遺傳學的角度而言,管自己兒子叫王八犢子或者兔崽子對您自己個兒可不利啊!”
“好你個小王八羔子,學會犯葛了是吧?”艾老爹一聽這話,頓時有一種天威震怒的感覺,衝着電話就咆哮了起來,震得艾一戈的耳膜生疼,趕忙把電話挪開二十公分,可是艾老爹那中氣十足的話語還是滴水不漏的進了艾一戈的耳朵,“你說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輕沒重的傢伙呢?你老子我費了那麼大的今兒纔給你安排今兒這事兒,你現在跟我犯渾!行,老子現在就派人給你抓回來。”說罷那邊傳來很重的一聲響,看來是拍了一下桌子,貌似氣得不輕似的。
要是換成艾一戈昨天晚上喝的酩酊之時,說不得還真的會心裡一個禿嚕,上了對方的當也說不定。可是這會兒他雖然還有些頭疼,卻已經從醉酒之中清醒了過來,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字樣,是“老爸”倆字兒沒錯,可是下邊的號碼卻絕對是個座機的號。前些年艾一戈家裡一直挺困難,老倆口能供着艾一戈唸完大學就算是不易,早年裝個電話動輒大幾千上萬的,艾家兩口子又沒什麼朋友更沒什麼業務要聯繫,根本就沒裝過座機。後來艾一戈能掙錢了,家裡日子是過的好多了,艾一戈乾脆給老倆口一人配了一個小靈通,更不可能去裝什麼座機了,移動年代了麼。
稍稍一琢磨,艾一戈就明白了,一準兒是彭連卿那個壞傢伙,昨晚趁着艾一戈上廁所的當間輸了這麼個號碼進去。也真難爲他找到這個聲音的確有七八分像艾老爹的人,不過語氣之間的氣勢就差多了,艾老爹哪有這麼足的中氣啊?
暗罵了一聲,艾一戈嬉皮笑臉的對着電話說:“這話我怎麼聽着那麼耳熟啊?我就說我家老爺子什麼時候學會了一口一個王八犢子這種調調呢,敢情是四大名著之一的郭德綱相聲選吧?你剛纔最後一句幹嘛不說‘老孃跟你拼了’,那樣才全活兒麼。少跟我這兒裡格楞了,趕緊讓彭連卿那小子接電話!”
對方一聽,怒不可遏,顯然有點兒惱羞成怒的狀態:“好好好……好好好……”好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反倒是直接咣噹一聲掛上了電話。
“小樣兒,跟我鬥!”艾一戈不屑的選擇刪除這個號碼,然後順手給彭連卿撥了過去,撥到一半,想想又覺得沒必要跟那小子多說,回頭見面了再好好的教育教育他就行了。老孫頭端上了特別加料的大碗皮肚面,油汪汪的滿滿一碗,艾一戈忙不迭的大口吞嚥起來。
一邊吃着面,還一邊聽着老孫頭的絮絮叨叨:“你小子別總跟你老爺子對着幹,他這輩子真是不容易,大家都覺着他有福氣有運氣,可是我看也滿不是那麼回事,他心裡苦着呢。你總到我這兒就乎一口麪條,我知道你是爲了照顧我老頭子的生意,可是你總不跟自己爹孃一塊兒吃飯,他們就算錢再多又有什麼意思?”
一番話,聽得艾一戈也是滿頭霧水的,心說我也沒跟我老爺子對着幹啊,不過老孫頭最後那句倒是也在理上,老孫頭這裡麪條筋道皮肚爽滑是沒錯,可是自己何嘗不是爲了多照顧老孫頭的生意才經常來的?好像最近跟老爺子老太太吃飯的次數是少了點兒,也怨不得老爹老孃大禮拜天的也不給自己做飯,反倒是跑出去遛彎兒去了。
“嗯,孫大爺,謝謝您,我明白了。”艾一戈撕點兒餐巾紙,擦擦油乎乎的嘴,順手丟根香菸給老孫頭。
老孫頭接過煙,自顧自的點上,不再跟艾一戈絮絮叨叨,窩到門口蹲着抽菸。
吃完麪之後,把錢丟在桌上,喊了一聲:“孫大爺,錢給您扔桌上了啊。”
說罷出門揚長而去,老孫頭在店裡拿起桌上那張十塊錢的人民幣,嘴裡嘟囔着:“這小子,每次都多給錢,老頭子我又不是真的缺錢,孤家寡人的,我不找點兒事情做做,難道在家裡養蟲麼?老艾是表面上看起來風光,千軍萬馬的指揮着,年輕的時候槍林彈雨的誰又還記得?指揮的千軍萬馬不敢吭氣兒有什麼用?指揮的動自己的兒子纔是真理。見天兒黑着一張臉,可是不也不敢把老宅子賣掉,還非得把周圍幾家都買下來讓兒子整天跟這兒貓着?這小子也是,軍區大院裡獨門獨幢的別墅不住,倒是跟我這個老頭子一樣,就是放不下這裡的老房子。呵呵……”說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讚賞還是惋嘆了。
艾一戈聽不見了,要是聽見非抓着老孫頭問個究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