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6章

而宴會過後,當今皇上與我父親棋盤對弈,心不在焉的我與戰天齊被皇后娘娘拉至皇上的身旁觀局,我與他在旁人眼裡裝作舉案齊眉,可終還是有間隙。

坐在上方的皇上小抿了口清茶,話題卻轉到了我的身上,“傳聞愛卿的幾個女兒國色天香,朕看還是齊兒有福氣,論氣質,論神韻,還屬蝶衣!”

“皇上擡舉了,齊王妃一直生活在江南祖屋,沒見過什麼世面,臣還在擔憂委屈了齊王。”父親含笑的看向我與戰天齊。

戰天齊依舊品着脣邊的茶,眸光竟然沒有因爲父親的話有一絲的變化,在那一刻,我竟有一頓莫名的失望。

皇上笑了笑,手中的棋子落定時,眸光淡淡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朕想愛卿是多慮了,江南本是個文教濃郁,美麗富庶的世外桃源,朕年少時隨軍去過一次,那裡風土人情倒是令朕懷念,朕還一心想將江南變爲朕的第二座行宮,只不過諸多原因,讓朕生生的斷了這些念頭,蝶衣生活在才子江南,想必也不會弱於京城這些大家閨秀,朕看蝶衣並不像世俗女子,這樣一看來倒與慧心神韻有幾分相似。”

皇上淡而淺的眸光微微有了變化,慢慢的,由淺轉深,由淡轉濃,面上雖依舊還是那絲笑,可那笑容卻己經不達眼底,讓我莫名的內心一絲顫抖。

皇上口中的慧心是當今皇后的名諱,入宮前,皇后還有一個封號,慧心郡主。

我餘光分明看到父親有了一絲錯愣,在他還沒來得及回話之時,身在一旁的皇后娘娘長長一嘆,“皇上這般說起,又讓臣妾想起了那苦命的外甥女,若是還活着,估摸着也應當和蝶衣一般大了。”

我內心一陣糾葛,完全無法去明白皇后娘娘口中的話,我既己死,那我如今的身份是誰?華蝶衣這個名字究竟只是父親保護我,給我重取的名,還是華蝶衣本就存在過,又或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裡萌生的恐慌越來越深,而我此時卻要極力的壓制自己的情緒及表情變化,當今聖上何許人也,小小的一個眼神便能洞察一切,唯有忽視,置身事外,才能保全自己。

只因皇后娘娘這一聲嘆息,我發現到幾乎瞬間讓所有的人微微有了一絲顧慮,就連目不轉眸看向我的皇上那絲深濃的眸光開始渙散,瞬間即逝,擡手緊了緊了皇后娘娘的手,語氣沉重了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想着做什麼?”

皇后娘娘眸光淡然收起了那絲淚光與顧慮,脣邊故作欣慰的一笑,“皇上說的是,臣妾又犯糊塗了。”

皇上抿脣再次緊了緊她的手,而這話題便沒有再繼續,隨着皇后娘娘的微微垂眸,皇上的眸光輕輕的轉向我身邊的戰天齊,“天齊的授業恩師林太傅告老還鄉至江南有些年數了吧?”

一直靜默無聲的我與他,他終於有機會開了口,放下手中的茶杯,有禮的道來:“回父皇的話,兒臣記得老師告老還鄉己六年了。”

皇上邊落下手中的棋子,邊帶着趣味的冷哼了一聲,“這老東西,朕記得當年他可是隨丞相一起入朝爲官的,朕還一直以爲丞相與他將來定是朕的左膀右臂,這年數一晃,他便匆匆離去,想想,這麼些年來,也只有丞相對朕不離不棄啊!”

“這些都是承蒙皇上不嫌棄。” 父親持棋子在指間,面上淡然一笑,落子之時,他的笑容多了一絲情緒。

皇上微微轍離了落在父親面上的眸光,伸手起杯一飲杯中茶時,回眸至棋局之上,竟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這與你們聊着聊着,便誤了手下的棋局,丞相這一局可是想要險中求穩,穩中求勝?”

我雖隔得遠,看不到棋局到底成了何模樣?卻因爲皇上話中那不明卻帶着若有若無的試探中感到了威脅。

戰天齊面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那一刻,他心如止水,平靜的眸中竟看不到一絲異動,他到底在想什麼?是他本就想將自己置身於事外,還是他一直就置身於事外,而此刻我微微捏緊了裙邊。

父親敬而穩的對皇上行了一小禮,“皇上擡舉了,臣棋藝不精,本就不是皇上的對手,這些年臣與皇上每次對弈,又有幾回是能勝得了皇上的,還請皇上在兒女面前不要薄了臣這張老臉纔是。”

“丞相大人委曲求全,朕如你所願便是。”皇上淺笑關輕鬆落子。

而那一刻,我注意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容變化,她兩手早己與我同樣,捏得緊緊,因爲在我看來,她對這個長年相伴夫君的心思,她一直都是熟知非真知。

天幕緩緩降臨,晚間的月光一屑千里,微覺有些冷,可轉眼間就被這翩翩起舞的舞姬所感染,頓覺渾身漸漸在轉暖。

隨着舞姬的水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我也看到似有無數花瓣飄飄蕩蕩的凌空而下,飄搖曳曳,一 瓣瓣,牽着一縷縷的沉香……

翠笛,白衣,輕風帶起衣袂飄飛,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正在我欣賞入神之時,一道異樣的光芒誤入了我的眼間。

皇后娘娘擰緊秀眉看着我,似乎在向我傳達些什麼?我再看向別處,別處一切正常,就連上位的皇上也深深迷陷這絕倫的舞姿之中,父親雖是面無表情,可眸光卻依舊目不轉睛。

身邊的戰天齊到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從始至終,他雖表現與我相濡以沫的模樣,可我心裡清楚,那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我再轉眸至皇后娘娘,她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情緒,轉然間,她微微的側了側身,手撫太陽穴輕揉着,就這麼一個動作,稍稍驚動了身邊的皇上,他們之間似乎在說了些什麼?

皇上只是手勢一揮,一名奴才便匆匆向我走來,“王妃,皇后娘娘不勝酒力,今日高興多飲了些,怕是有些上了頭,請王妃陪同前往朝陽宮好照顧娘娘。”

我點了點頭,心裡微微襲上了一絲不安感,皇后娘娘必然是有事於我交代,恰巧我今日也有事不明。

我微微起了身至戰天齊的身邊,輕言道:“母后不勝酒力,怕是飲多了些,我得跟去看看幫襯着。”

“我與你一同去。”他欲要起身,被我連忙出言阻止了他,“這裡還有父皇在,爺若也離了場,豈不是要擾了父皇雅性,母后那邊有我在,爺請放心。”

“那就有勞王妃。” 他微微點了點頭,又坐回了原處。

朝陽宮離御花園有些距離,我帶着錯宗複雜的心情前往,途中我試想過心中所有的問題,卻還是無法理清那些思緒,看來也只有從皇后娘娘處方能使我恍然大悟。

朝陽宮到了,當我跨入宮中之時,宮中的奴才早己被皇后娘娘遣退,內室裡皇后娘娘側身於椅子上,依舊輕揉着太陽穴,看我走近,她並不說話,只是直直的看着我,那種奇怪的神色,看得我真有幾分惶恐起來。

我眸光微微停留在了桌面的清水之上,倒了杯清水,慢慢上前遞向她,“小姨的身子這會兒感覺可好此了?”

她眸光一驚,急促的揚手將我手中的清水打翻至地上,我身子隨着杯落猛的一顫,接着手腕上傳來了一股力道,她眸光狠唳的伸手將我手上的玉鐲不顧我疼痛的取下。

“小姨這是做什麼?”我心慌不明的問道。

她直視我驚慌的雙眼,聲音清冷,透着凜然的寒氣,“這鐲子曾泡浸在水銀當中數日,水銀的毒素早己沉澱在這鐲子之中,你將它戴在手上,這一生你都無法懷上皇嗣,還有……”

她沒有再說下去,突然之間收住了那些要說出的話,眸中乍現一絲沉痛。

而我的指尖頓時一涼,下意識輕撫着自己的手腕,微微咬脣,“這鐲子是小姨贈於德妃娘娘,而小姨又知這鐲子裡有水銀,碰不得,德妃娘娘今日當着衆人的面贈於我,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一招,她早就用過了。”小姨轉眸至天邊,暗沉的眸中泛起一絲光亮,我知道那是什麼?那是她這一生中都抹不去的悲痛淚光。

此刻我能想到就是,小姨曾因這個鐲子傷害過人,也這因鐲子受過傷,我微微低了頭,既然她不想道明其原由,那我也得隱忍着不問。

“你要記住,往後做事定要謹慎,德妃這個女人外表素樸和親,內心卻是毒如蛇蠍,防不勝防,稍稍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她字字咬牙而出,帶着痛與恨。

我擡頭看向她,她眸中的淚己瞬間即逝,留下的是一臉的決然與狠唳,我明白的點了點頭,“蝶衣記住了,只是蝶衣還有一事不明。”

“你想問你爲何還活着?” 她脣角突然牽起了一抹笑容,語聲轉而溫柔。

我看不懂她眸中的意思,她那早己猜到我心中所想的笑容,頓時讓我害怕了起來,但心中不解的疑惑終是擾得我心神不安,事到如今,我得爲自己找一個答案。

我微微低了頭,“蝶衣自知不該問,可是蝶衣不明白,小姨口中的我既己死,那麼真正的華蝶衣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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