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7章

“春蘭,你隨我來!”

我輕拉了她的手進近案前,輕輕的從案前的一個盒子裡取出一副畫卷。

此畫是我連夜憑藉腦中的一絲記憶作出來的一副京城花燈時節的畫。

“送給你的,快打開看看,看喜不喜歡?”我笑着將手中的畫卷遞向她。

她微微一愣,終是眸中帶着不解的接過我手中的畫,在手裡慢慢的展開,突然只見她那雙水眸一點一點的放大。

“小姐這是畫的何處?簡直太美了!”她驚詫問道,雙眼一瞬也不離手中之畫,看來她是極喜歡的。

我看着她眸中的喜愛與嚮往,內心一絲愧疚之意竄上,我說過,我要帶她回京,帶她去看京城最美的花燈節。

可如今,我只怕是做不到了,昨日連夜僅憑自己的記憶爲她畫了這副京城花燈圖,只怕如今我也只能以此圖來實現我對她所說的話了。

“這就是京城的花燈節,我憑記憶畫了出來,雖然筆下功力不足,但至少己經很貼切京城的花燈節了。”我依舊保持着面上的笑容。

“真好看,春蘭之前就聽鎮上的說書先生說起京城花燈節的情景之時,我就在心裡幻想着那個美麗的畫面,不過今日小姐畫的可比我心中幻想的美多了。”她一邊笑着,一邊還輕輕的觸摸着畫上那些五顏六色的花燈,一時之間愛不釋手。

“你喜歡就好,這是送給你的,你先把它收好,如若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帶你去看京城最美的花燈。”我暗自在內心一嘆,酸楚之意早己蔓延至心頭,可依舊還是令自己笑着,因爲我只能笑着。

“多謝小姐。”她歡快的對我道了謝。

可這謝字卻讓我聽來如此的沉重,再看向她面上的那些發自內心的笑容,我的心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收緊。

我極力的壓抑着心頭的酸楚之意,微微挪開了步子,轉了身,傾聽着帳篷外的雨聲,越來越小,越來越細了,雨停了,一切也應當要有個結束了。

“八爺現在在何處?”我輕輕的問道。

身後的春蘭隨即輕輕一嘆,“八爺還是將自己關在帥營之中,不許任何人入內,己經兩日未進滴米了,若是再這般下去,只怕……”

她心中所顧慮的話沒有說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氣,止住不斷上涌的情緒,轉了身,輕拉她的手,放柔了聲音,“如今軍心渙散,八爺絕不能倒下,春蘭我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小姐想讓春蘭幫你什麼?”她神情微帶着緊張的邊問,邊一手將手中的畫輕輕的收了起來。

我微微勾起脣角,柔聲說道:“教我做一道清粥,我想給八爺與九爺送去。”

春蘭面容微微一愣,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脣邊馬上就綻開了一道芙蓉。

今夜的月亮躲入了雲層裡,漸漸的雨也停了,可涼風猶在,夜色如漆中,軍營之中搖曳的火光指引着方向,我一路穿過幾個帳篷,腳下己是主帥營。

我微微頓下了步子,營帳內燈影搖曳,營帳外尚青雲的身影漸漸向我靠近。

“屬下見過王妃。”尚青雲還是如往常一樣,對我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他原本話就不多,戰天齊應該就是喜歡他的性子,纔將他一直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我端着清粥在手,面上淡然笑着揚袖,“尚將軍在此守了二天二夜,定是很辛苦,這禮就免了吧。”

“多謝王妃。”他在我揚袖之下起了身,重回了他堅守的位置。

我明白他此舉的意思,面上淡然猶在,“本宮要入內,尚將軍可是要攔本宮?”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稍稍看了我的眼,而後低眸答道:“屬下怎敢攔王妃大駕,只是軍令在身,恕屬下無禮了。”

“尚將軍軍令在身,本宮不會爲難將軍,只是這營帳,本宮今日也要入,至於將軍是否要執行爺的命令,將本宮斬殺在此,就看尚將軍手中的寶劍了。”

我帶笑微微揚了聲音,腳下輕邁了步子,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頓了下來,眸光落在他緊緊握着的長劍之上。

他霍然向我面前邁了一步,手中長劍的金黃劍穗閃過我的眸前,他雙手抱拳,一鞠作輯,“王妃……”

他還是擋了我的去路,鑑於我的身份,他眸中己然閃過了一絲猶豫。

我便微微將手中的清粥收緊了一些,面上依舊笑着,“將軍不必爲難,本宮在這裡向將軍承諾,只要手中清粥送到爺的面前,本宮自當會給將軍一個交代,只是本宮還是想試問將軍一句,何以大局爲重?”

他面上微微一怔,似乎在眸中閃過幾個念頭,從他那一閃而過的顧慮之中,我己猜到了他此時無言以對。

我淡然微微上前邁出了步子,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我還未停下,他便有些不適的往後退了一小步,手中金黃色的劍穗被風微微吹了起來。

這陣風也同時吹起我額前的一縷髮絲,待到風過,髮絲輕輕的歸於額前之時,我接着淡然的開了口“九爺被收押,八爺己兩日滴米未盡,若是在此時八爺也有了不測,軍中無主帥,必定大亂,而此刻本宮只是想要看着八爺用了這碗清粥,將軍心中也定能想到,只要八爺用了這碗清粥,那將是穩定了此時軍中的大局,縱然本宮違抗軍令,被將軍斬殺於此,本宮也雖死猶榮。”

他應當是注意到了我此時的眼神,劍眉緊皺,眸中轉而細想,恍然大悟,立即垂眸拉開了手邊的帳簾,“王妃說得極是,是屬下愚忠,王妃請……”

尚青雲當然知何以爲大局爲重,我隨着他掀起的帳簾,一步一步進入帳篷之中,一眼便見到戰天齊負手立於左側的燭臺邊上,恰好那個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半空中微微隱現在雲層之中的勾月。

看到他陰冷憔悴的側顏,我默然駐足,欲要福身行禮之時,他的一聲怒吼而來,“出去……”

隨即便是搖晃的燭臺被他一手掀於地面,燭火脆弱的跳動了幾下,終是逃不過被熄滅的厄運。

幸好帳營之中有八處燭臺,滅了一處,營中的光亮雖微微弱了一分,可並不影響我能清楚的看見他面上的冷怒。

二日未進滴米,他還能如此威風凜凜的負手立於此地,看來,民間那神話般的傳聞確實是真的。

我並沒有因爲他的生怒而退卻,而是淡定自若的向他行了一禮,“見過爺。”

“尚青雲竟敢違抗本王的軍令。”他似乎對我淡定自若的行禮,臉上的怒火更甚,負立於後腰之上的雙手己在微微的收緊。

“尚將軍對爺忠心耿耿,日月可鑑,軍令是我逼迫尚將軍違抗的。”我平靜的回答着他的話,可掌心己微微泌出了冷汗,一顆心也在直直下墜。

“出去……”他再一次怒聲趕我走,揮袖間一塊令牌落於我腳邊。

這塊令牌我當然熟悉,我曾費了不少心思,將它從它主人的身上偷走,而後便想利用它來混入軍營接近糧草,沒有想到,它雖然沒有派上用場,卻因爲我的大意令它遺失在那夜烈火之中,雖然被燒燬了一小半,可依舊能清楚的看出它的主人到底是誰?

此時我微微從不慎落至我腳邊的令牌之上轍回雙眸,剛一擡起,便撞入一絲冷眸之中,好不容易壓抑住情緒的內心也隨之冷得一顫。

“爺恕罪,我放下清粥立即就出去。”我又重垂下眸,伸手拾起地上的令牌放在我手中的托盤之中,不顧他冷眸的輕輕的走至桌前,放下手中的托盤,令牌連同托盤中一碗清粥全被我放在了桌上。

我雖然背對於他,但亦能感覺到他的冷眸盯着我的灼熱感。

聽着身後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的沉重腳步聲,我心裡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誰讓你做這些的?”聲音極冷的從身後而來。

我微微轉身,他恰好向我伸了手過來,距離有些近,那雙冷眸就近在咫尺。

我內心一怔,下意識欲要往後退一步時,他向我伸來的那隻手竟絲毫沒有觸碰到我,而是直接躍過我的腰間,將我身後桌面上的令牌握在了手裡。

我微微心下一嘆,而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暗邃幽深的眼底裡除了冷還是冷。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避不讓的直視他的眼睛,然後一字一句的答了他的話,“爺己二日滴米未盡,我實在擔憂爺的身子,便下廚爲爺做了些清粥,第一次做這個,也不知合不合爺的味口。”

我順手將放於桌面的清粥端在手中,輕輕的遞至他的面前。

他似乎深看了我的一眼,而後眸光落在了我手中這碗清粥之上。

停頓了半響,他終是伸手接過我手中的清粥,我身邊一陣輕風而過,他躍過我的身邊,臨桌坐下。

我也隨着他微微轉了身,眸中正呈現着他一口一口用着清粥的畫面,心裡微微有了一絲暖意。

“爺覺得味道如何?”我笑着問道,不知爲何,到了此時此刻,我依舊還是想多爭取一些與他相處的時間。

“味道一般,將就着喝吧。”他沒有看我,手中稍頓了一下,聲音依舊淡淡。

我不知自己還能找什麼樣的話題與他多相處一些時間,今日之舉,只是因爲心中突然有一絲錯覺,想試着以一個妻子的身份給他做一道清粥,看着他用下就足矣。

他既然用了,那我也該離開了。

我伸手端起托盤中的另一碗清粥欲要轉身之時,他突然出聲伴住了我的腳步,“餘下的一碗是要準備送去給何人?”

“給九弟準備的,還望爺恩准。”我輕輕的答道。

他的眼神聚然一冷,“如你所願了,如今糧草己毀,邊疆連連征戰,就算想要再籌集糧草也要一月之久,一個月時間北漠太子足以找兩個人出來替補那死去的兩名大將,重組鐵網陣,所以你保住了戰天麟,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

我不語,心裡一陣譏諷而過,突然之間覺得想笑,是那種帶着刺痛的笑,可笑意終是不能外露,只能藏在心底。

可一雙眸卻開始灼熱得疼,己經多久了,多久眼睛中沒有這種灼熱辛酸要流淚的感覺了,我自己都快記不起來了。

是五年,十年,還是十五年……

我以爲這種感覺這輩子我也無法再體會到了,沒有想到,它會來得如此之快,還未到十五年,它便悄悄的來到了我的身邊,連我自己似乎也是在恍惚之中迎接它的到來。

他眸中的冷一點一點的轉深,似乎還帶着從未有過的緊崩,“去吧,給他送些粥去也好,讓他吃飽了好上路。”

我窒住,擡眸問道:“你要治他死罪?”

他霍然起身,滿面慍怒,“勾結敵軍燒燬軍中糧草,還不夠治他死罪麼?”

我的身子一分分僵冷,咬了脣,迎上他的目光,“爺難道就沒有想過,此事也許根本就不是九爺所爲。”

他擡眸直入我的眸中,暗黑的眼眸深處,一絲震動的神色,慢慢的變得沉了下來,沉得幾乎令人窒息,“可惜只有你一人爲他辯護,如今連他自己都己經默認了,我如何救他,如何救他?”

桌面猛的震動,他投拳重擊於桌面,我心上聚然一緊,想要上前查探他的手是否沒事。

可他卻突然的揚聲笑了起來,那絲笑分明是痛的,而且像是痛到了骨子裡。

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糧草被毀,所有的計劃都被打斷,如今最親近,最信任的九弟也被他親手收押,傲恆一日抓不到,戰天睿的性命就岌岌可危。

他雖然不相信此事是戰天睿所爲,可他身爲三軍主帥,戰天睿對此事毫無反駁之心。

他惱,他痛,他失望,所以他用絕食來折磨自己,來懲罰自己,來責備自己。

甚至他恨,恨自己抓不到傲恆,無法給三軍一個交代,恨自己身爲軍中主帥,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護不了。

我陡然哽咽,萬般辛痠痛意在這一刻讓我的聲音有了顫抖,“我知道,爺要親手治九弟死罪,心裡比任何人都痛。”

他止了帶着痛意的笑,眼底的怒色在一道閃爍的眸光而過後,化作了無奈,“這麼多年了,在危機四伏的皇宮中,只有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我的性命,也只有他可以讓我知道信任兩個字在我的世界裡始終還是存在的,可如今我不但救不了他,還要親手治他死罪。”

我的手心有引出了粘溼感,我依舊顫抖的伸出了手,將那碗他還未用完的清粥重重的端了手裡,突然間覺得好沉,好沉。

“粥快涼了,爺趕緊用了它吧,我還得給九爺送粥去,遲了怕是粥也涼了,那就不好喝了,九爺那張嘴素來挑剔,我這是第一次做粥,味道本就一般,若是再涼了,只怕想讓九爺開口,那就更難了。”

我微微淺笑着將這些話全部說完了,也該是要離開的時候了。

突然手上一緊,托盤中的清粥微微晃動了一下,是他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我卻不敢擡頭。

“我送你去。”他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少見的急迫。

我的心頭傳來一陣絞痛,痛得幾乎讓我無法再淡然的掙開他的手。

我終是垂眸搖頭,聲音力求平靜,“不用,爺若是去了,我可不能保證九弟是否願意開口了。”

我將手心的粘溼順着裙邊擦乾,止住那絲顫抖,附手一點一點的將他緊在我手腕上的手掰開,那觸指的餘溫盤繞心間,肌膚之間的觸及己染上了滿心的憂傷……

我暗自咬牙,痛也好,哀也好,無論怎樣?我都不能選擇。

讓我意料之外的竟是他不讓,反而力度抓得更緊了。

我不明他的意思,直到手腕之上他的一絲顫抖從我手上不停的傳來時,我幾乎從他的顫抖中猜透了他的心思。

在那一刻,我擡起了眸,看着他眸中一點一點在收緊,我笑了,“爺還有何要交代的?”

他的目光由最初的冷渙散轉變爲一絲絲迷離,順手從衣架之上取下他的披風,“地牢寒氣重,把它披上吧。”

我笑着點頭,伸手欲要取走他手上的披風之時,他竟縮了回去,忽而伸手再度握住我的雙肩,令我轉了身。

而後肩上一絲溫暖襲上,他將披風重重的披在了我的肩上,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他身子的溫暖也隨即而來,他自後將我環抱在懷裡,半響,一句話也不說。

我輕輕的閉上了那雙灼熱的眼,我怕我會脆弱,我會恨,我會怨,我會哭,我會捨不得。

突然隨着身子上一鬆,我的整顆心沉下深淵,失落,害怕,慌亂,不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讓我化作一絲堅強的睜眸,繼而堅強的頭也不回的邁出了步子。

我一路走出了主帥營,涼風襲來,我伸手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只想要保留着披風上的那絲溫暖,不讓它隨風而逝。

直徑步入戰天睿被收押的帳篷處時,左榮立候在帳篷外,他向我行了禮,卻未阻撓我入內。

我掀簾而入,戰天睿依舊僵硬地坐在牀榻之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我步步靠近他,可他似乎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腦海裡根本就其他人的存在。

我的胸口一陣撕痛而來,可還是挨着步子向他靠近。

這一絲靠近的動作讓他收進了眼裡,只見他雙腿微微一顫,想要站起來,努力之下仍是站不起。

一百軍棍又豈是他這個養尊處優的王爺能夠承受得住的,衣服上己是血跡斑斑,那每一條,每一處深深的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放下手中的清粥,上前扶住了他。

他卻用力甩開了我的手,方纔那雙目光呆滯的眸中乍現一絲寒意,“誰讓你來這裡的?”

我收回了手,將一絲顫抖藏入袖中,淡淡一笑,“你不想見到我麼?”

他無力的坐回了原處,語氣淡淡的溢出簡單的四個字,“離開這裡。”

我輕輕轉身,將那碗放於桌面的清粥端在手中,邊走近他,邊向他問道:“我爲何要離開?”

他擡眸看着我,蒼白如霜的面容之上若隱若現一絲擔憂,“不要再執拗了,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

我心下一沉,果然讓我猜對了,他隻字不提,對污衊通敵燒燬糧草一中絲毫不反駁,他是刻意的。

刻意在爲我頂罪,是我低估了戰天睿的心思,一直以爲他只是個閒散王爺,原來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讓他穩穩,牢牢的收在眼底。

可如今這個傻瓜寧可放棄這個閒散王爺不做,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不要。

情願爲一個利用他的小人的頂罪,我該笑他傻,還是笑他竟爲了我寧願付出自己的性命。

他叫我離開,越遠越好,我又如何離開?

離開這一樁罪責,我便要愧疚一生。

我壓抑着心頭的絲絲情緒,仍是帶着笑的將手中的清粥送至他的面前,“這粥還熱着,九弟嚐嚐,看味道如何?我親手做的,還是第一次做,也不知能不能入九弟金貴的口。”

“拿開這些東西,趕快離開這裡。”他眸中怒意騰騰,這是他第三次怒言讓我離開。

“九弟不喝了它,我又如何離開這裡。”我心中一陣酸楚,百般滋味涌上心。

他劍眉緊皺,深看了我一眼,有些忍痛的向我伸手過來奪過我手中的清粥,三下便讓一碗清粥喝了個乾淨。

“行了,我己經喝了,快走。”

接着便是“哐啷”一聲響,他咬着牙將手中的碗擲碎於我的前方,幾片碎片飛至我的裙邊。

我微微蹲下身子,將裙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拾進托盤之中,有那麼一刻,一陣刺痛襲上手指,腥紅的血流了出來,而我卻只是悶哼了一聲,任由那些血一點一點的流至我的手心。

“你……”他欲言又止,分明是看到了我手上腥紅的鮮血,可他卻不敢再出聲關心我,他怕他的關心會讓我不能馬上的離開這裡。

結果是他錯了,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離開。

我將碎片全部都是拾了起來,這才感覺手上的粘溼感令我有些不適,微微將手藏在衣袖之中轉身向他重新走了過來,面上依舊帶着笑,“既然九弟喝飽了,那我們就聊聊吧。”

他眸中一顫,對於我的出耳反爾,眸中的怒意更甚,還未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我己主動的坐在他的身邊。

他看着我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有說,伸手抓住我受傷的手,眸中一絲痛意而過,連忙從自己那血跡斑斑的衣服之上撕下一塊小布料包在我的傷口之上。

那觸指的餘溫一點一點的觸及我的心間,帶動了內心的酸楚與痛意,我暗自咬牙,儘量不讓自己的雙手顫抖。

接着他帶着幾分痛心,幾怒意的說道:“你這女人是怎麼回事?聽不懂本王的話麼?還是認爲現在本王成爲了階下囚,你可以完全不將本王的話放在眼裡,讓你走,你非旦不肯走,還要弄傷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保護自己,愛惜自己。”

他一字一句,直入我的內心深處,我心如刀絞,悸然盤旋而上地竄進心底,可我還是帶了笑回了他的話,“第一次聽九爺在我面前這般說話,原來你還有生怒的時候,我一直以爲*不羈的九爺這一生都只會笑, 不會怒,我甚至很嚮往九爺所過的生活,雖然身在皇家,可從來不爭不奪。權勢,地位,名利,這些還不如佳人美酒來得痛快,這樣一個風度翩翩,俊逸瀟灑的人,爲何偏偏會爲了一個利用他,陷害他,敢做不敢當的小人而不顧自己的性命?”

他手上一抖,在最後包紮完畢後,他擡眸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我不許你這樣說她。”

“她是誰?”我咬了牙,揚了聲音。

他眸光一絲暗沉而過,轉眸一個字都未吐露出口,而是極力的想要站起來,幾次跌撞之下,他終於吃痛的站直了身子。

在他想要邁出步子之時,我先他一步,搶在他的腳下,與他面面相視,四目以對,喉間的聲音己近顫抖,“說出來,九爺,我求你說出來,求你……”

他的眼神微微轉深,似是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伸手握住我的雙肩,顫抖着咬了牙,“華蝶衣,你不要命了?”

我心頭一軟,闇然的笑了,“得九爺用性命相護,這份情我心領了,如若九爺因此事有了任何不測,我這一生都不會心安,與其活着生不如死,倒不如一死來得乾脆。”

他因我的話頓了一頓,幽黑的雙眸深處,一絲震動的神色在眸中竄起,緊在我的肩上的力度一點一點的鬆開,直至失落無力的從我肩上滑下。

他轉了身,拖着疲憊無力的腳步重回了牀榻之上,聲音裡還帶着痛意與愧疚,“我應該阻止你的。”

“多謝九爺當日沒有阻止我,這樣至少我在死之前還能在你面前保留一點顏面,我到現在才發現,原來我那些伎倆在九爺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談,我還天真的以爲自己真的騙過了你。”我脣邊淒涼的笑着,眸光定定的看着他那一步一步吃痛挨着步子的身影。

“只要你不承認,你就不會有事,更不會死。”他突然霍然的轉身揚起聲音,眸光深邃的看着我。

我抿了脣,半響才重揚起脣邊的笑意直直的看着他,“爲何一直要幫我?竟然這次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你知道麼?我不承認,你就會死,你死了怎麼辦?宮中的如妃娘娘怎麼辦?她在宮中默守了這麼多年,雖然不得聖寵,但至少在她的心裡,她還能對你這個兒子有所期盼,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死了,她又該如何活下去!”

他將我的話一字一句收在眼中,腳下步子不穩,一個踉蹌,狠狠跌至牀榻之上,眸中一絲淺淚漸漸閃爍。

終是被我一語擊中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愧疚,如妃娘娘性情溫和,在那你爭我奪的宮中,如妃娘娘的心酸是誰也無法體會的,如若此次再失去這個唯一可以依靠的兒子,她該如何活?

“我記得我孃親曾與我說過,她這輩子就算什麼也沒有了,只要有我,她就能活下去,不論怎樣,她都會好好的活下去,這是一個孃親的心聲,我想如妃娘娘心裡也一定是這樣想的,所以你不能死,你得活着,若是你還能記住我,就讓八爺給我留個全屍吧,這樣我到了黃泉還能有眼睛看着你們。”我的聲音開始變得飄渺,好似回到了兒時。

回到那個滿天繁星的夜晚。

我記得那年是我五歲的生辰,正當我興高采烈要跨進內庭向父親母親討要生辰禮物之時,還未來得及出口喊他們一聲,就聽見母親的哭泣聲隱隱傳來。

我愣在原地,面上的笑容也止住了,接着便是哐啷一聲裂響,驚得我眼淚水順流而下,可我卻不敢哭出聲來。

我掩着嘴,不讓自己的哭出聲,耳邊依舊接二連三的響起裂碎聲,我心裡害怕極了,忍着抽泣聲移步到了一個角落之中。

接着便只聽見孃親一聲撕心肺的悲泣,“華榮,你瞞得我好苦,好苦……”

“敏兒……”父親的聲音蒼涼無力。

“我不要再聽,不要……”孃親哭着瘋狂的跑了出去,父親愣在原地,竟然沒有去追她。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孃親哭泣,後來我在院子角落裡找到了她。

她明明就哭了,眼睛都紅,可她看見我靠近,卻還要牽強的告訴我,說她沒有哭,方纔只是風沙吹進了眼睛裡。

雖然我那時才只有五歲,可我卻知道,孃親是不想讓我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從那以後餘下的幾個月裡,她一直把我圈在懷裡,生怕我離開她。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她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了要與我離別的氣息,只是她不知離別竟來得那麼的快,那麼決絕。

十二年了,都己經離開我十二年了,她過得還好麼?

我多想見她,哪怕遠遠的看她一眼也好,可如今……

“原來真是你。”聲音寒凜的自身後傳來,就像一陣風一樣,一瞬間將我眼前面畫吹得一點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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