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家住的是一幢舊樓,還是艾震北學校當年集資蓋的家屬樓,如今已經有將近二十年的歷史,格局是那種老版的兩室一廳,客廳細長,衛生間和廚房很大,兩個臥室卻相當小,加起來能等於客廳的面積,據說當年該校校長出去周遊列國考察一圈,才確定下來的設計樣式,與當時歐美最流行家居佈局一致,美其名曰與國際接軌,卻不知是與哪一國接的軌,居然只有兩個單人小臥室。原本是艾家夫婦一間,艾莉芸一間,雍博文來了以後,就跟艾莉芸睡一張牀,艾莉芸睡覺很不老實,翻來覆去在牀上打着滾地睡,可憐的小雍每天晚上都會被打醒個七八次,白天總是呵欠連天,爲此沒少被學校老師批評過。後來到了十二三歲的年紀,兩人都開始發育了,睡在一個房間裡已經不妥,艾震北便把客廳隔了一半當臥室,自己那間讓給了雍博文。小了一半的客廳便顯得有些擁擠,朝南的牆下襬着沙發,正對隔出臥室的間壁牆,東窗下放茶几,東南角放電視,靠西兩間小臥室的門之間擺着兩張單人椅,有了這麼多東西,再站兩三個人也就轉不開身了。那時候,雍博文和艾莉芸最喜歡做的就是在沙發椅子之間跳來跳去,像猴子一樣追逐打鬧。後來,雍博文已經能夠獨立生活,就搬回了自家的老房,可是艾震北閒麻煩,也沒有拆掉客廳裡的間壁,就那麼一直保留了原來的格局,偶爾雍博文也會回來住,倒不用現安排地方。
可現在,他小時候跳過無數次的沙發椅子沒有了,那臺老式的二十九寸海爾彩電沒有了,把整個客廳一分爲二的間壁牆也沒有了,臥室裡的牀、桌子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整個房子裡乾乾淨淨,落滿了灰塵,一點曾經住過人的痕跡都沒有。
雍博文失望地在這間不足八十平米的房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希望能在某個犄角旮旯裡找到艾莉芸留下的提示,就好像小時候玩捉迷藏那樣,爲了防止他這個笨蛋找不到藏得太好的自己,艾莉芸就會留下一點點提示,他就會順着提示找到,抓着跳出來她,大叫我贏了。
可是,這畢竟不是捉迷藏。
他沒能找到任何哪怕是一點點的提示,最後只能失落地坐在客廳地上,整理亂成一團麻的思路。
有什麼理由會讓艾家突然間搬走?
在這之前不外就是他加入了法師協會,小芸姐在機場受重傷……
就算是爲了治傷要去外地,也沒有必要搬得這麼徹底,而且不通知他啊。
難道是因爲……加入了法師協會?
雍博文突然間想到,從小到大,艾家夫婦都對他學習家傳的法術不屑一顧,總是教育他說這些都是騙人的,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什麼妖魔鬼怪,拼盡一切努力想要斷了他走上法師這條路的可能,如果不是他自己足夠固執的話,只怕真的會放棄法師之路,那麼現在的人生必然就是另一翻景象了。
可是艾莉芸姐會飛劍,懂法術,那艾家夫婦應該也是法師吧,他們明知道術法界的事情,卻不肯告訴他,反而一直在盡力阻止他成爲法師,這是爲什麼?
雍博文轉而又想到,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碰上過什麼妖魔鬼怪,日子過得跟白開水一樣,大抵不是因爲妖魔鬼怪太少,事實證明這種東西在春城只怕未必很少,而是沒有能在他身邊出現的,以艾莉芸表現出來的實力,艾家三口只要略施小計,就能將一切敢於接近他的妖魔鬼怪無聲無息間轟殺至渣。
可他們這麼做倒底是爲了什麼?與現在的突然搬走有關係嗎?
他們又會搬到哪裡去?投親戚嗎?艾家的親戚似乎很少,逢年過節都不跟人走動,除了那位海南的大姑……
艾家大姑!
難道他們會搬到海南去投靠大姑了?
很有可能,而且之前艾莉芸就說過大姑得病,她要去海南照看,所以纔會有機場一戰。
他隱約還記得這位艾家大姑似乎住在燕窩島,這不是誰對他說的,而是那一年艾家大姑來的時候,與艾震北閒聊曾說過些家裡的趣事,其中提到了燕窩島。
雍博文騰地站了起來,揮了揮拳頭,大聲道:“沒錯,肯定是海南,我要去海南!”其實,他獨處空房,就算是自言自語,也沒有必要喊這麼大動靜,說穿了只是希望用這種大喊給自己的推斷增加一些底氣罷了。
只不過,他這一嗓子吼出來,便聽南窗陽臺上撲騰一聲響,一個黑影從陽臺上跳出來落到窗臺上,瞪着綠瑩瑩的眼睛,注視着雍博文,發出“喵”的一聲輕叫,卻是好大一隻黑貓!
“棉花?”
雍博文脫口叫了出來,歡喜地跑上去,一抱將棉花抱了起來,生平頭一次覺得這又懶又滑又膽小的老黑貓如此可愛。
這段時間來也不知它是如何過來的,雖然沒了主人照看,但顯然生活水準並沒因此下降,皮毛依舊溜光水滑,甚至好像還比以前胖了好多。
棉花拿頭拱了拱雍博文的下巴,有些疑惑地湊到他身上聞了又聞,喵喵輕叫,眨了眨眼睛,兩顆豆大的淚珠緩緩滑落。
“棉花,你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苦?不會是在街上吃撿垃圾吃吧……”雍博文看到棉花流淚,忍不住心裡泛酸,“你別哭啊,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保證以後不讓你受苦了。”卻不知棉花流淚的原因並不是因爲久別重逢,而是因爲再也無法和某個人重逢了。
雍博文抱着棉花絮絮道道地說了一陣自己的經歷,又問棉花知不知道艾家三口都搬哪去了,說了半天,突然想到剛纔的的念頭,便道:“跟我去海南吧,小芸姐肯定跟艾叔艾嬸去海南了,我們去找她!”
“喵?”棉花總算是回過神來,大抵是過於震驚,連連晃頭,喵喵叫個不停。
“你不想去?不成,現在就我們兩個相依維命了,我不能把你扔在這裡不管,你都這麼大歲數了,萬一哪天掛了,連個給你下葬的人都沒有,別再餵了野狗!跟我去吧,放心肯定能找到小芸姐,對了,你也不怕路上太久,不讓你上車上飛機,我現在的更先進的法子,幾秒鐘就能到海南,厲害吧,這可不是什麼縮地成寸的法術,這是高科技,網絡時代的高科技……我先問問小魚,燕窩島那邊有沒有網點才行!”
雍博文把棉花放在肩上,掏出電話給魚純冰打了過去。
短暫的“我是一隻波斯貓”彩鈴過後,電話接通了,卻沒有聲音傳出來。
雍博文試着叫道:“喂,小魚兒?”
“雍博文?”電話中傳出來的不是魚純冰那脆若銀鈴的聲音,而是一個沙啞低沉,而且萬分彆扭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個初學中國話的老闆,把每個字音都咬得又死又板,讓人聽了直有種想要吐血的胸悶感。
“我是,這不是魚純冰的電話嗎?”
“我是希拉里斯!”
我是杯具的分割線
昨晚突然停電,打電話給電業說是線路故障,正在搶修,今天早上八點才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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