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震光就站在前面,正帶着幾名親信弟子佈置法壇。
重建山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起壇施法,拜祭天地先祖。
太平道最重符殺之術,平時施法就是畫符了事,不遇大事是不起法壇的,一旦起法壇,那施展的就不是一般的法術,而是影響範圍巨大的大型法術。
大部分普通弟子還處在熟悉符法的階段,對起壇的要求禁忌都不十分清楚。
這重建山門又關係重大,僅派幾名弟子佈置,柳紹林實在是不放心,便安排賀震光親自帶人佈置,務求盡善盡美。
賀震光帶人搭了丈二高的法壇,此時正在法壇上面檢查一應器物,待會王老栓會代表全體太平道門徒在這裡施法,差一樣東西都會嚴重影響施法效果,尤其是今天還來突然來了這麼多客人,這要是關鍵時刻掉了鏈子,那整個太平道都會淪爲同道的笑柄。
從法壇上看下去,雍博文好似輕舟破浪而來,佔滿了院子的人羣離着他老遠就不由自主地分開一條道路,本應與他同輩的弟子們都態度謙卑的向他打着招呼。
賀震光看得心裡這個彆扭。他爲人性格強硬,最講究長幼尊卑,也是一衆太平道長輩中最看不慣雍博文事前就把手伸進宗門當中,徵召同宗師兄弟本來無可厚非,但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請示師門長輩之後,由師門長輩統一安排弟子進入公司工作,可雍博文誰都沒問,就自顧自的攬人,更可惡的還是在同時拒絕了師門長輩們見面,那點心思簡直就是路人皆知了。賀震光對此極爲惱火,不止一次的在同輩間的小會上表示絕不能如此縱容雍博文繼續下去,就算他是師父的孫子,也不能毫無原則的坐禮他破壞宗門規矩,一度提出,要求所有弟子不得加入雍博文公司,已經加入的必須退出來,等侯宗門統一安排。
在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賀震光還着重點了餘博君的名字,向餘老則要求餘博君立刻退出雍博文公司,爲其他弟子做個表率作用。
這個提議讓餘老則當場火冒三丈,自家兒子好不容易爬到了雍博文集團的核心位置,那是多大權勢,就因爲有這麼個兒子,他這個老爹也跟着沾光,在山東那地界上,便是省法師協會主席看到他也得客客氣氣的尊稱一聲餘老,以前他是什麼?一個三流小派的掌門,本地法師協會主席看到他都不帶主動打個招呼的。
讓餘博君退出雍博文公司,這哪能接受?
餘老則乾脆連這個消息都沒有告訴兒子,直截了當地在會上把賀震光的要求給堵了回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別說現在了,就算你賀震光當了掌門當了祭酒,也沒這個權力資格提這個要求,真要逼急了,別說他餘老則不留面子,哪怕退出宗門,也再所不惜,反正這麼多年來,沒有宗門依靠,他餘老則一樣過得相當不錯,沒了宗門的束縛,沒準兒以後發展得更好。
賀震光脾氣雖然火爆,但餘老則態度如此堅決強硬,甚至擺出了不惜公然分裂的架勢,讓他也不敢再逼迫,更重要的是,除了餘老則外,那些已經有弟子加入雍博文公司的人對這個提議也都相當不以爲然,認爲自家弟子憑能力博個成績出來不容易,雍博文也是本門弟子,照顧自家師兄弟有什麼錯了?
賀震光被這幫鼠目寸光的傢伙氣得火冒三丈,只好讓老大王老栓和老二柳紹林表態,這兩個人一個是同輩大師兄,一個是公認的軍師智囊,只要一表態頂得過其他所有人的意見。
可是讓賀震光失望的是,王老栓支支吾吾拿不出個意見,柳紹林更是擔心這樣做會落人話柄,讓外人傳了去,還以爲他們這些人要刻意排擠雍博文,真要讓人這樣以爲的話,外人不說,自己門派內部就得先分裂了。
賀震光的激進提議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無奈之下,只得回去約束自己門下弟子,不準去雍博文的公司,結果卻讓自家門下怨聲載道,都覺得師父簡直是發神經,放着大好的機會不讓大家把握,以後只怕要被其他各支給遠遠落下了。
但不管怎麼樣,誰也動搖不了賀震光對雍博文的警惕,如果說王老栓柳紹林還只是擔憂的話,那賀震光就是實足的對雍博文有些敵意了。
此時看到雍博文一路走來,那派頭簡直比掌門還大,賀震光不由得氣往上撞,從法壇上跳下來,擋住雍博文的去路,不客氣地訓斥道:“雍博文,這是在宗門內,不是在你自己公司,收斂點,不要太囂張了,讓外人看到了像什麼樣子,沒得笑話我們太平道沒有規矩。”
橫次裡殺出位長輩來,張嘴就訓,倒讓雍博文好生迷惑,“您是哪位?”他倒不是故意問的,而是實實在在不知道眼前這位是什麼身份來歷,他拒絕了與宗門這些長輩提前見面,也沒有做收集這些宗門長輩個人信息的工作,除了見過一面的王老栓和餘老則,其餘人等一概不認識。
賀震光卻當他是故意噁心自己,不由得一瞪眼,就想發作。
正當口,斜次裡跑來一人,插在兩人中間,介紹道:“雍師兄,這位就是賀震光賀師叔。”
雍博文擡眼一瞧,笑道:“餘博君,你來得倒夠快的,我剛纔還想着要叫你一起呢,怎麼也沒找着你人,沒想到你卻先跑來了。”打完招呼,這才轉過頭來對賀震光一拱手道:“原來是賀師叔,失敬,失敬。”卻毫沒有失敬的意思,敷衍意味實足。
賀震光見雍博文這個態度,毫沒有對長輩的敬意,更是生氣,暗想師父老人家一輩子最講究長幼尊卑,他這孫子怎麼卻一點也沒學到,想是幼時失怙,自小缺少教養,我這個師叔少不得要多教育教育他才行。張嘴便要訓斥,卻忽聽身後有人道:“賀師弟,大喜的日子,少說兩句吧。”
賀震光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自家大師兄王老栓趕出來了,便怏怏閉嘴,閃到一旁。
王老栓走過來,上下打量了雍博文幾眼,眼中含淚道:“那日我看你長得便像師父,只是當時情況不明,不敢相認,雍師侄不要介意啊。”
餘博君又要介紹,雍博文卻擺了擺手,拱手道:“王師伯,這事兒怨不得你,太平道樹敵衆多,情況不明,誰也不敢亂相認。要說有過錯,真正有過錯的是,現在我在法師協會註冊的出身門派還是天師北派,連自家出身門派都不敢公之於衆,實在是有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