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半天都沒反應,皺着眉,顯然被震驚之極。
“怎麼會敢動榮京?”她覺得不可思議,這幾年榮京把國際關係處理得極好,自身的發展也超乎預料的迅速。
“說得誇張一點,以榮京現在的發展速度,不出幾年就能把英方趕超,不是麼?”她仰臉。
宮池奕低眉,指尖纏在她髮絲間,語調沉沉淡淡,“就因爲榮京發展超速,很多人才會蠢蠢欲動,前幾年是東邊島國,意欲從第一島入手直搗榮京。”
吻安皺着眉,“所以呢,英方想借着爭奪第一島以南的地盤挑起矛盾?”
這膽子也實在太大了。
她挪了挪位置,眉心一直蹙着,“就算你一直堅持不把地皮讓出去,他們也會相處別的辦法?”
“權宜之計。”他低低的聲音。
但除了拖着土地之外,他還沒想到其他辦法。
吻安好一會兒沒說話。
內閣就是當初榮京和英方協議建立的,雙方人員各半,但顯然舊派一直想徹底把我主動權,宮池奕上位這麼些年無論怎麼努力他們都在想方設法的打壓、彈劾。
這樣的情況總不能一直持續下去。
“你說。”她微微擡眸,問:“有沒有可能,整個內閣都是新宿力量?甚至把內閣設爲榮京掌控英方的核心?”
宮池奕聽完先是微微眯起眼,垂眸看着她。
隨即指尖輕輕掃過她的眉眼,“你還沒正式上位,野心這麼大?”
現在的內閣,總體是英方佔優勢,否則總部不會放在這裡,甚至他們幾次想通過內閣來掌控榮京。
如今,她的想法正好跟舊派反過來,她想替榮京方面利用內閣,掌控英方,何其宏偉的設想?
如果真能達成,榮京的國際地位必然直線上升,內閣必然無可撼動,甚至讓其餘國際成員敬畏有加。
吻安笑了笑,“你信我麼?”
清離的眸子裡帶着不可言明的光彩,就那麼仰臉看着他,柔脣淡淡的問着。
那一刻,宮池奕有一種錯覺,他撿來的寶確非池中之物,當初進入娛樂圈,真是埋沒了她。
許久以後的事實證明,他所產生的不是錯覺,真實無比。
顧家前身兩代雖然是舊派,她的母親,甚至外公,全都是在政界侵染的人物,她怎麼可能簡單得了?
甚至有人說她通過內閣鑄起了榮京大半的國際地位,對她的認識,從娛樂圈清傲的導演名媛,到妖豔其外、精謀其內的政交名媛,甚至界內多次希望她能參與選舉,成爲榮京歷史上的首位女總統。
只是那時候的顧吻安只想拍戲,每每聽到這些只是眉眼彎彎的淺笑,她說:“我體寒,坐不了那麼高的位子。”
她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什麼成就,從暫代首輔到替榮京穩固國際關係,堅持坐在那兒,只是爲了守住位子等他回來,既然是從他手裡接過來的,當然要完好的還給他,至少這件事上她不負他。
她想,出身便是名媛,就該端着酒杯穿梭於形形色色的人羣,恐怕坐不住那麼高的位子。
而每一次,她也都會很誠懇的推薦宮池奕,那個被她氣得吐血的男人。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
吻安轉了個身,背部對着他,又往他懷裡挪了挪。
迷糊時,聽他問:“真沒覺得委屈?”
她沒有回話,闔眸安靜着。
第二天早晨,吻安起來時,宮池奕不在臥室,下了樓倒是見了他不知道跟外公聊了什麼,這會兒正從客廳走出來,見了她順勢上前來。
他將要伸手牽過來時,她把手縮了縮,看了一眼不苟言笑的薛老。
看着她往餐廳走,宮池奕纔看了看薛老。
薛老頑固的表情,眉頭輕挑,好像說着外孫女不讓牽手這種事別賴他。
末了,也進了餐廳。
男人修長的身影在吻安身側停住,挪了椅子坐下。
吻安側首看了看他,倒是說話了:“今天不忙?”
還以爲他會在天灰灰亮的時候就走,免得又被監察他的人發現。
宮池奕薄脣勾了一下,“不急,有大哥在公司。”
宮池梟麼?
她差點忘了,內閣這麼多事的同時,他在公司也並不輕鬆,一邊要應付想盡辦法要那塊土地的人,還要主張集團內很多事。
可能是薛老在的緣故,早餐桌上的氣氛顯得很安靜,是令人忍不住儘快吃完離席的那種安靜。
事實也是這樣的。
吻安步行走到堡樓外,宮池奕也從身後邁步而來。
“晚上什麼安排?”他與她並肩之後,問。
她略微側首,“既定的都是那些應酬,可能臨時會加,這要問魯旌了。”
而後,吻安才側對朝陽略微眯起眼,“怎麼了?有事約我?”
宮池奕雙手習慣的別進兜裡,五官微垂,視線落在她臉上。
好一會兒,他纔開口:“過幾天,可能要去墨爾本一趟。”
吻安聽完腳步驀地頓了一下。
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而後笑了笑,依舊沒看他,“去看於馥兒?”
要不然,餘歌在接受調查被拘在這裡,他還去墨爾本做什麼?
宮池奕並沒有給她太多時間亂想,握了她的手,並肩往前走着,腳步徐緩,道:“不是,做例行檢查,每年都要去的。”
檢查?
她終於仰臉看了他,“做什麼檢查?”
然後看向他如今比任何人都完美的一雙長腿,“你不是好好的麼?”
男人薄脣微微彎了個弧度,“表面是康復了,但畢竟重傷過,近幾年內最好每年都做檢查。”
這樣啊,吻安鬆了一口氣,閉了閉目,繼續往前走。
當然不會囉嗦的問他做完檢查是不是要順道去探望北雲馥。
不知覺已經快走出堡樓的區域了,吻安擡眼都能看到魯旌的車了。
他卻在身側沉聲道:“我送你過去。”
她蹙起眉,“不方便,我能找你,你最好別找我。”
男人低低的笑意,牽着她的手沒鬆,隔空對魯旌擺了擺手指就拉着她上了他的車。
剛坐進去,她就皺了皺眉。
“怎麼了?”男人側首,把她洗胃的表情盡收眼底。
吻安也坦然的伸手去開窗戶,道:“都隔了一晚,昨晚的香水味還這麼刺鼻。”
香水味……女人蹭在他身上的香水味。
有一會兒,宮池奕沒什麼反應,片刻才略微勾脣,寬肩倚在座位上,一手搭於窗戶,側首看她。
“昨晚的香水味,昨晚沒聞到,這會兒聞到了?”他微微挑着的尾音。
她開了窗戶,覺得舒服多了,也沒打算搭他的話,只是笑了笑,想眯一會兒。
哪知道他一伸手臂,自己巋然不動,只將她擄了過去,眉宇低垂,就那麼好以整暇盯着她。
吻安看了他兩秒後不自然的挪了視線,倒也沒掙扎,知道逃不了,乾脆靠在他身上闔眸。
視覺剛關上,精緻的下巴被挑起,線條清晰的薄脣壓下來。
“你說我是不是有受虐症?”脣畔廝磨間,他低低的嗓音溢出,深眸靜靜的凝着她。
“每次見你吃味總是我比你心疼,又偏偏喜歡看你酸到牙的模樣。”他說着話,嗓音裡有着點點笑意。
吻安擡手,連打帶推的放在他肩上,溫涼一眼,“宮先生最喜歡的不是受虐,而是受虐後順理應當的強吻、強要。”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薄脣繼續攫取,舌尖輕掃漣漪,嗓音陳淳,“你說的是。”
她還能說什麼?
直到車子離開靜謐的郊區,吻安才伸手想把窗戶關上。
但他修長的手臂越過她完成了這個動作,而後繼續擁着她,道:“不會去很久,就走個程序做個檢查。”
吻安半眯着眼,點了點頭。
宮池奕還以爲她心裡有事,可過了會兒,她問了句:“你大哥在家裡的時候,看起來挺和善的一個人,身體又不好,那麼賣力的跟你爭做什麼,反正你現在也沒虧待了他不是?”
他略微挑眉。
沉默了會兒,才道:“怎怎麼樣,我的身份在家裡就是一顆刺,人心善變,誰知道我哪天就變了?”
吻安皺了皺眉,擡頭看了他,這麼看起來,宮池梟跟他爭,他居然也沒有一點生氣,反而挺理解?
“你大哥現在的狀況,是爭過去給兒子繼承?”不然他都上了年紀,身體又是一年有半年在吃藥,爭了給誰?
身側的男人沉默笑片刻,轉頭看了她,忽然道:“大哥和大嫂不能生育。”
這回是吻安怔了怔。
不能生育?
看起來兩人的感情是還不錯的,居然這麼大年紀了都沒有孩子?
“現在醫術這麼成熟,試管雖然麻煩一些,應該也不是很難。”她道。
宮池奕挑眉,“都試過,還是懷不了,兩人乾脆放棄了,一直想着領養,耽擱到現在也不太合適了。”
吻安眉心緊了緊,試探的看了他,“是不是因爲這個,你大哥覺得你從中做了手腳,現在纔會跟你爭?”
當初的傳言說宮池家幾個兒子明爭暗鬥,宮池奕重傷和家裡有關,老大一直無後也是爭鬥的緣故。
他勾了一下嘴角,略顯無奈,算是默認。
“看來老爺子催着你三姐和四少趕緊找另一半也是有原因的。”吻安悠悠道了一句。
說完又皺了皺眉,“怎麼就不催你二哥呢?”
對此,宮池奕只是諱莫如深的彎了彎嘴角,擡手撫了撫她的臉,“馬上就到了,不能直接送你到門口。”
話題就這麼被岔過去了,她也點了一下頭。
一下車,吻安習慣了換個狀態,腦子裡繃着一根玄,尤其今天是幾個備選人聚在一起,行政總長主持會議。
現在界內關於顧吻安的消息並不少了,大多人見到她已經能預感到這個位子只能是她的了。
所以會議上她就是關注點,可惜每每在這種正式場合,她都不怎麼喜歡說話,倒是下午從內閣大樓出來,說是會所裡有應酬,她倒是積極得很。
吻安跟衆人簡單道別後上了車,靠在後座上。
她不是不喜歡說話,只是言多必失,尤其對着不熟悉的人,她總是喜歡言辭鋒利。
魯旌看了看她,“估計韋廉也在。”
她笑了笑,肯定的,昨晚她去找了宮池奕,韋廉至少要知道結果。
然而,吻安到了地方,先看到的不是韋廉,而是坐在女人堆裡的四少,宮池彧。
他不是在和東里簡在做什麼項目麼?上一次找過宮池奕之後明明說清楚了不插手的。
四少就是一直活在傳言裡的風流公子,對着左擁右抱的女人毫不吝嗇,一會兒喂酒,一會兒揮手就一張支票。
吻安閉了閉目,還是沒忍住要跟他單獨談談。
樓道里光線昏暗,也有霓虹偶爾閃射出來。
她看着宮池彧眯着醉眼倚在牆邊,“四少是在想什麼,我想你應該知道韋廉是什麼人?”
宮池彧始終帶着不羈的淡笑,眯起眼看着她,“怎麼,怕你爭不過我?”
她退了一步靠在樓梯扶手上,並沒有笑意,很嚴肅的看着他,“以我是你嫂子的身份說話,四少估計也不愛聽,我直說吧,這個位置只能是我,也只會是我,你要是染上韋廉,到時候進退維谷的是你自己。”
四少沒說話,依舊勾着嘴角。
“韋廉是什麼人你應該知道了,就算他幫你,這個位子我要定了,到時候你就是他砧板上的肉,你只會給你三哥添麻煩你知不知道?”
宮池彧這才扯了扯嘴角,“我這還沒做什麼,新嫂子倒是怕我成累贅了?”
他閉上眼,仰臉輸出一口氣,才朝她看來,薰着眼看她,道:“我們兄弟二十幾年,我還不值得他伸手幫忙解決麻煩了?”
這話讓吻安皺起眉。
知道忽然自己的三哥成了假的,心裡會難受,但,他現在這麼胡鬧,只是爲了測試宮池奕有沒有把他當兄弟看?
“你還真不像這麼幼稚的人。”吻安柔脣淡淡。
宮池彧只挑了挑眉。
*
兩人在樓道說話的同時,韋廉把門口的男子叫進去問了幾句話。
而後眯起眼笑着,問:“宮池奕今晚也來這裡麼?”
男子想了會兒,“應該是,但這會兒還沒見人。等他來了,我讓人通知您?”
韋廉點了點頭,擺手讓他出去了。
倒不覺得是巧合,或者追隨顧吻安來的,畢竟政府那邊咬着宮池奕不放,非要那塊地,最近估計每晚都會換着法子跟他聊一聊。
大概是九點十幾分,宮池奕的車子停在會所外。
會所門口一個男人已經轉身快步往樓上去了。
另一側等候多時的人笑着迎上前,“三少總算是到了!”
爲了讓他看到實實在在的利益,政府方面是想盡了辦法,今晚就直接約了幾個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直接給宮池奕送上的好處,相當於將未來幾年的收益翻倍又翻倍的給他送上。
幾個人在門口寒暄了一番,做了簡單介紹,纔要入內。
宮池奕薄脣勾了一下,還不待挪步,他內側兜裡的電話響起。
“抱歉。”他低低的一句,修長的指尖探入口袋。
手機貼在耳邊,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張五官越來越沉,隨即薄脣冷冷,“幾樓?”
兩秒後,乾脆的掛掉電話。
“抱歉,有點私事要先處理。”宮池奕低低的嗓音之後快步往會所裡走。
而他剛踏進會所大門,裡邊略微的騷動,四少已然擰眉焦急的抱着半昏迷的顧吻安大步往外闖。
猛一眼看到走進來的男人,宮池彧腳步頓了頓,眼底的醉意被略微的慌張和無措替代,薄脣微微動了一下,“三哥……”
男人臉色陰沉,一句話都沒說,徑直把人接了過來轉身變往外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