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醫生已經走了?”安仙萍朝裡屋望了望,問烈昊天道。後者翻翻眼皮,“不然呢?我留他下來吃飯,順帶過夜?”
“不是啊!我是說,他確定你的傷沒問題了嗎?後期用藥治療,他還會不會全程參與?總不能來一趟就解決所有的問題啊?”安仙萍的語氣帶着關切。
“對啊!昊天哥,你的傷怎麼樣了?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啊!如果臉上留疤,那就慘了!不是我說,你爲什麼就不肯進烈氏私家醫院治傷口呢?那裡是自家,醫療條件比這皇家醫院都好得多。再說了,烈伯伯肯定會給你再請醫師過來,這樣的話,你的傷就萬無一失,我們大家也才能放心!”柳依依逮到機會,就按安仙萍跟自己說的,努力表達自己對烈昊天的關心。
哪知道對方一聽她說這話,臉頓時就黑了。柳依依張口還要再說,就覺得衣角被誰拽了下,這才把注意力分散到安仙萍身上。後者眼神滿滿的警告和提醒。她在腦子中過濾一遍,竟覺得自己沒說什麼錯話。不過,烈昊天臉色不好倒是真的,她現在說這些根本一點作用都起不到。
“你看夠沒有?說夠沒有?如果沒有的話請繼續。我今天剛夢遊回來,總是犯困。你別老杵我面前。知道個大概,可以回去跟老頭子交代了!告訴他,七月到了,鬼門關大開,烈氏高門深戶的,藏的髒太多,所以報應到我頭上了。讓他凡事注意點!最好呢,別想着這時候辦喜事,會不吉利的!”烈昊天往檀木桌邊一坐,把玩着上面擺着的骰子筒,眼睛微眯,看樣子倒沒什麼,說的話卻叫人吃驚。不說大小姐柳依依,就連安仙萍都被嚇地站立不穩。
“總監,你在說什麼呢?是不是又發燒了?怎麼語無倫次的呢?什麼鬼門關大開,烈氏藏髒?你可不要胡說!”安仙萍拖過椅子坐在他身邊,伸手就想摸他的額頭,卻被他一手擋開了。
柳依依感覺身上有點冷。眼睛在房間裡外看了看,也坐到烈昊天的另一邊。期期艾艾也不說話。身體微微有些抖。突然間覺得烈昊天帶着傷疤的臉都變得可怕起來。
“嘿!你們這是幹什麼?放心!大白天的,鬼是不會出來嚇人的!再說,在我看,這天天上演生老病死的醫院都比烈氏乾淨得多。只要不做虧心事,怕個什麼?”烈昊天拿出兩個骰子,使了巧勁兒往桌子中央一扔,就見兩個刻着不同點數的小方塊哧溜溜地開始轉動,轉了一小會才停下來,一個五一個六,樂地他咧嘴笑起來。
安仙萍推他,“動作別那麼大,會扯開傷口的!你到底是怎麼了?我不過才離開十分鐘時間!”
柳依依乍見烈昊天,心情難免激動。再聽他莫名其妙一通言語,心裡就像坐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現在神經纔有所恢復,大腦有了思考能力。於是,張嘴問道,“昊天哥……是因爲我的到來讓你不開心了嗎?你,還是不願意見我?”
烈昊天轉過頭,看她,嘴角戲謔,“開什麼玩笑?因爲你的到來,我這裡完全蓬蓽生輝!想想,你是烈董事長的座上賓,我何德何能要你親自過來探望呢?應該感激涕零纔是,還敢說什麼開心不開心!等哪一天或許烈氏就要易主了,我說不定還得仰仗你
過日子!所以,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柳依依徹底呆住,聯想到他剛纔反覆強調的烈氏不乾淨之說,還有什麼烈氏現在不宜辦喜事,她忽然有些明白,敢情烈昊天以爲她的媽媽林水月跟烈坤已經走到那一步了,所以纔會這麼抗拒。
“昊天哥,你誤會了。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媽媽跟烈伯伯是舊識,是說得來的朋友。並……並沒有其他打算啊!”柳依依話說出來,突然覺得底氣不足。林水月對烈坤絕對不是單純的朋友關係,就連她自己也一直鼓勵她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呢!可是她竟然從來沒想過,她的媽媽如果嫁給烈坤了,那她自己要怎麼辦!
以前並不瞭解往昔恩怨,還以爲林水月僅僅跟烈坤早年間認識,現在重逢才互生好感,反正兩個人都沒有另一半在,走到一起自然最好。烈氏家世龐大,實力雄厚,是多少女人擠破頭想進來的地方。她們孃兒倆找到這樣的歸宿,這後半輩子該活得多麼風光呢。
只是沒想到,那晚聽烈昊天聲聲控訴,似乎當年,自己母親跟這個家庭牽扯很深,甚至是間接破壞人家家庭的元兇。柳依依雖然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可自己在感情方面受了挫,嘗過被騙被背叛的滋味,所以竟然有點不齒林水月的作爲。
這其中的嫌隙和仇恨或許比她想象的要深很多,不過,她以爲所謂的一往情深終能打動烈昊天的心,所以,一直爲此孜孜不倦,無怨無悔地付出,努力。
對於母親和烈坤之間有了新的看法,只是一直不太明朗。眼下聽烈昊天所言,她像醍醐灌頂般地清醒了許多。是啊,如果林水月打的是嫁給烈坤的主意,她跟烈昊天就成了兄妹。這往後還能有結果嗎?
或許,在普通家庭,這樣的喜上加喜並沒有什麼所謂。但在大家庭裡,這樣肯定是不妥的。顏面上過不去。會招惹笑柄。當然,如果當家之主不介意,那一切就好辦多了。
“烈伯伯和媽媽都有撮合我們,所以呢?到底是怎樣?烈伯伯是打算親上加親?”柳依依腦子糊塗了,心也懸起來。不過有一點她很確定,不管怎麼樣,什麼都不能阻擋自己嫁給烈昊天的決心,哪怕是生她養她的林水月!
“呵呵,是這樣嗎?依依你還真是天真呢!”烈昊天伸手在柳依依嬌美的臉蛋上劃過,心裡想起曾經有過的溫存時光,覺得自己是那麼可笑,那麼噁心。眼神不自主地泛着迷離的光,柳依依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爆炸了,一瞬的錯愕害怕之後是無盡的歡喜和激動。似乎這一刻真的有不一樣。這幾個月來的冷面相對終於暫告段落。烈昊天肯拿正眼看她,肯像以前一樣叫她“依依”了。
“昊天哥!我明白了!你是不希望那種事發生對不對?你不希望烈氏有任何的不光彩!我懂了,懂你的心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這種壓力。我會跟你站在統一戰線的。”柳依依忽然語氣激昂地開口說道。在烈昊天有些迷惑的眼神中,斬釘截鐵地給出一句準話。“我媽媽跟烈伯伯只能是朋友,知己的關係!我不管以前怎麼樣,反正現在和今後都會是這樣!”
說完心裡默默補了一句,“當然,以後還可以做親家的!看兒女幸福纔是上一輩最大的心願不是嗎?媽媽會理解我的!”
烈昊天和安仙萍都被柳依依這突如其來且出人意表的表態給震住了。前者簡直懷疑自己的品味,這樣無腦幼稚生活在自我之邦的女人,他當初到底看上她哪點?烈昊天拿眼睛將柳依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心頭苦笑道,原來還是臉和身材啊,最膚淺最經不住推敲的吸引呢。不過,這女人也是名校畢業,出身馬馬虎虎的,一定是自己那段時間太寂寞,所以纔會潦草地拿她當填補空虛生活的獵物的!
心裡不由自主想起喬思渺來,簡單純粹,不染塵埃,心清透地好似水晶。雖然也天真,但跟柳依依這種卻截然不同。她生來就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缺愛的環境沒有讓她自我封閉,沉淪。反而讓她比普通人更細膩,更懂得感恩。她的美在於純善的眉眼之間,更在冒着仙氣的內底靈魂。她對人對生活處處存着美好的期許,溫柔恬靜,即便是初識的人,對她都是見之忘俗,耳目一新。
幸好啊,萬花叢中過,一雙眼睛還能辨別出什麼是真善美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遇到喬思渺的現在此刻就是他烈昊天人生的新開始。
不過,在柳依依殷切的目光中,烈昊天的眼眸突然亮了亮,感覺這個女人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嘛!
今天,他原本以爲是烈老爺子愛護身上的羽毛,不好意思來看這不順教的兒子。所以打發柳依依過來的。心裡很不情願見她,但安仙萍一直在他身邊好言相勸,說什麼烈董事長畢竟是他父親,也是現下烈氏的當家人。他這個做兒子的就算跟他有分歧,也該留點退路。真要傷了他的心,他難免真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來。
安仙萍說的很隱晦,但烈昊天是什麼人啊,敏銳地捕捉到這些信息。他懂她表達的意思,翻譯成大白話,也就是說,徹底得罪了烈坤的話,他這個繼承人的位置都將不保。人林水月不是帶了個現成的討喜的過來了嗎?雖說烈老爺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但本來人嘛,就是感性動物。他既然一直沒娶女人,就說明對林水月不是一般的上心,情感會轉嫁到她女兒身上也不稀奇。
不是有社會新聞上說,有老人臨終前把所有遺產全部送贈給服侍自己的保姆嘛。人心善變就是如此。
烈昊天跟烈坤作對完全是因爲這些年心底積攢的怨恨,因爲他不顧自己的感受,再次跟林水月接觸。頂風相對,說話犀利,完全沒考慮過安仙萍提出來的問題。他自負驕傲,向來只有別人屈從他,懇求他,他自己從來不向任何人祈求什麼。並且,他對自己的實力也有信心。獨闖不一定就比烈坤當年的成就差。
可是,現在的癥結是,他甘心眼睜睜看着這麼一份家業落到外人的手中嗎?要知道,當初孟紫瀾爲了烈氏可是投注了不少的心力,如今全部爲他人做嫁衣?烈昊天怎麼都不能甘心的!
所以,他第一次逆了自己的心意,矛盾地做了決定,接受柳依依的探望。冷嘲熱諷說了一通,沒想到這個傻女人竟然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跟自己打包票說,林水月一定嫁不成烈坤!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
眼前閃過十六年前的一幕幕,他母親孟紫瀾清貴而憂愁滿布的臉,烈昊天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心裡有深刻感覺,有些債還是必須要償還的!既然工具都送上門了,他豈有不利用之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