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雖然繫着安全帶,喬思渺也覺得自己隨時會被甩脫出去,五臟移位的感覺着實不好受。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身體快要分崩離析了。
“三元哥……三元哥……求求你!”每當速度飆高的時候,喬思渺就拽着他的衣角,楚楚可憐地求着他。趙三元的心裡竟然有種變態的滿足感。似乎自己心裡所受的傷得到了一部分報償。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趙三元的手機亮了,鈴聲是愛國歌曲《五星紅旗》,趙三元看了一眼,隨即別開視線,繼續專心致志地挑戰他愛車的速度極限。
喬思渺努力壓制住想要嘔吐的衝動,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baby喬思渺,果然是自己的電話打來的。想必是被鎖在店裡的顧歡急瘋了的情況下打的吧。
喬思渺伸手去拿,趙三元卻先她一步把手機扔到了自己的左側,是她怎麼也夠不到的距離。喬思渺簡直欲哭無淚。
“趙三元,爲什麼你要這樣?到底是爲什麼?”喬思渺望着高速路兩旁各種林木的古怪陰影迅速倒退而去,他們的車像是在追逐流風。那種不真實的亡命般的感覺令她崩潰。終於忍不住尖聲吼了出來。
趙三元心裡打了個激靈,喬思渺的抓狂看在他眼裡,痛在心裡。眼前閃過這幾個月從相識到相知的點點滴滴。特別是某種宿命論的萌芽,讓他認定喬思渺是今生的妻子,對她的喜歡不知從何而起,一往而深。無論如何,接受不到她把心給別的男人。想他狂放不羈的一個人,爲了等喬思渺主動愛上自己,他從來不曾捅破什麼,偶爾的暗示沒有收到效果也便不再繼續。他愛喬思渺,愛一個善良純真的喬思渺,不願輕易給她壓力,讓她純潔的心靈蒙塵。
他這麼珍惜這個女孩,可是她現在卻毫無預兆地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甚至之前沒有透露過半點風聲,這樣的話,他算什麼了?
趙三元眼睛裡的情緒好不容易軟化了一點,又逐漸變得冷硬起來。不管喬思渺怎麼哭叫,怎麼淚流滿面都不予理睬。拼命地加快速度,加快速度,似乎要帶着喬思渺開往天地時間的盡頭一樣。
掉在左側座位邊上的手機再次響起來,趙三元忍了會終於忍無可忍,一隻手撿起它來直接從打開的車窗裡扔了出去。
“趙三元,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當親哥哥對待,你說,到底是爲了什麼?給我一個理由好不好?”寶馬開進一條長長的隧道,燈光晃花了喬思渺的眼睛,她在淚眼朦朧中質問趙三元道。
趙三元聽了這話猛地捶了下方向盤,寶馬車往旁邊險險一歪,差點拐到另一條車道。喬思渺原本就繃緊的心絃被他這麼一撥弄,差點沒繃斷了去。
“好朋友?親哥哥?好,很好啊!”趙三元笑出了聲音,眼睛看着喬思渺,一點溫度都沒有。
“趙三元……三元哥,你不要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我不喜歡……很不喜歡這樣的你!”喬思渺停止叫喊,瑟縮了脖子,可憐兮兮地說道。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哦?那我倒想聽聽,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啊!”趙三元挑了挑眉,語氣稍緩地問道。
“我……我喜歡逗趣的你,樂觀的你,天塌下來有你扛的你……口是心非的你,嘴硬心軟的你,我熟悉的那個溫暖的你啊!”喬思渺說到最後,眼淚流地更兇了。心裡惟願今晚只是個噩夢,不是真實的。她的三元哥纔不會這麼陰沉可怕,不會把自己和別人往險路上逼。
趙三元聽着喬思渺總結出的對自己的六大喜歡,莫名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把他破碎的心一一撿了起來,用萬能的膠水給自己勉強粘合在一起。心從死寂的狀態中慢慢甦醒,開始一下一下地跳動起來。如果不是要開車,他真想伸手感受一下胸腔那塊的波動。
心思猶疑間,就聽身旁的喬思渺大叫,“前面有輛大貨車,快減速啊,要撞上了!”
趙三元一驚,猛地回過神,就見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多了輛京牌的大貨車,減速的時候是有打燈的,可他根本沒有瞧見啊。
“別害怕!沒事的!”緊要關頭,趙三元猛踩剎車,奈何距離太近,眼看還是要追貨車的尾。趙三元連忙向左打方向盤,寶馬車急速變道。儘管如此,右側還是逃不過碰撞的命運。
在驚魂一刻來臨之前,趙三元猛然意識到喬思渺的存在。一瞬間極其迅速地解了自己的安全帶,整個人趴在了喬思渺的身上。
砰——沉悶的響聲應兩車相碰而至。
喬思渺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大力往前方拋去,好在有安全帶牢牢地綁在她身上,纔沒有被那股勁攜帶而出。耳邊有玻璃破碎聲,似乎什麼東西從車前擋風玻璃穿透而出,跌在了地上。
喬思渺覺得額頭黏黏的溼溼的,朦朧中聞到一股血腥之氣。接着眼前逐漸被黑暗吞噬,她的身體和靈魂都倦的不行,沒辦法做出抵抗了,只能乖乖地沉入到黑暗裡。
這種狀態很熟悉。喬思渺似乎睡在一箇舊式的架着蚊帳的牀上,那些防蚊蟲的孔洞黑乎乎的,一會靠近自己,一會遠離,燈光在臉上晃啊晃的,連地面都是傾斜的,有人走來走去,有人在身邊談論着什麼。然而她看不清也聽不見。似乎這一刻她的靈魂逃離了身體,不容於世似的。
喬思渺害怕這種感覺,這種被排斥被拋棄的孤獨感,雖然並沒有具體體驗過,但天性中的膽怯被無限放大了,身世成謎的她總能牽扯到一些負面的東西來恐嚇自己脆弱的心靈。儘管並非出自她的本意。
光線明明暗暗,不知過了幾個黑夜白天。喬思渺的狀態由虛弱慢慢變得強健,終於在潛意識的努力嘗試下,在一個清晨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哇!喬思渺喬思渺,你可醒了!”有人驚喜地叫道。隨後嘩地圍過來一撥人。
喬思渺費力地一個個去看,慢慢地在腦海裡搜尋着相關信息。好在這些臉孔都和記憶中的對上了號,不再是某一次醒來的空茫。
“我這是……又經歷了一次車禍嗎?好在這一次我沒有忘記一切!”喬思渺的心裡閃過念頭道。
“可是,好像哪裡不對的感覺?”喬思渺的大眼睛裡涌上一絲恐懼,眼神重新在圍在自己病牀邊的臉上逡巡,顧歡,杜如白,上官燕,烈昊天甚至好久不見的宋韻家主。唯獨缺了他!
喬思渺顧不得身上的傷,直接坐起身來,焦急地問道,“三元哥呢?三元哥去哪兒了?三元哥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傷的重不重啊?”
“放心啦!他兩天前就醒了,不像你,睡了整整五天呢,可擔心死我們了!”顧歡站起身,抓住喬思渺的雙手,安慰她道。
喬思渺的眼睛亮了亮,“是真的嗎?他沒事?真是太好了!不幸中的萬幸啊!”
“哼!什麼不幸中的萬幸!分明就是他自己惹的禍。如果出了大事,該倒黴的也該是他!而不是其他無辜的人!”烈昊
天看着喬思渺額頭上綁的紗布,心裡就一陣心疼。想想那晚一夜不曾安眠,原來是自己剛認領的小女友被人拐跑了,還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更離奇的是,他是第二天通過大山子知道這件事的。因爲這孩子時刻關心H市民生,留意到這則新聞,覺得擔架上的女孩有點熟悉,這才費心思打聽了下,果然確定傷者就是喬思渺。
喬思渺被這句話噎了下,隨即想到趙三元那晚的反常表現。心裡一陣唏噓,感嘆自己原來一點都不瞭解他,不知道他在意什麼,爲什麼生氣,幸好,上天沒有因爲一次衝動而剝奪他們的生命,如果有什麼誤會的話,還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談,商量着解決它。是的,沒有什麼比活着更好了。
兩次遭遇車禍,兩次安然脫險。這是何等的幸運啊。喬思渺總體上是個達觀充滿正能量的女孩,一年時間,兩次重大事故,她沒有抱怨,反而是打心底的感恩。
“別這麼說!錯誤都是雙方的!我肯定也有責任,不能全怪三元哥!”喬思渺下意識地爲趙三元辯解道。
“你是不是傻啊?都被帶着在鬼門關晃悠了一圈,你還幫他說話呢?你這胸懷跟佛祖也差不離了,我實在佩服得很。不過,我可記得那晚他是怎麼對我的!我被他鎖在店裡,氣地吼了半個多小時,纔想起來打電話求助啊!聲音到現在還是啞的呢,我容易嘛我!”顧歡握了拳頭道,聲音當真有點沙啞。
“喬思渺喬思渺,纔剛醒來,別說那麼多了。現在感覺怎樣啊?頭疼不疼?我去叫醫生來給你看看?”杜如白一貫的體貼溫柔。
喬思渺衝他微微一笑,搖搖頭道,“我現在沒有任何不適感,狀態很好的!謝謝如白哥的關心!”
“呵,剛從昏迷中甦醒的人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你們在這我一句你一句的。所以,都出去好嗎?讓喬思渺安安靜靜地蓄養下精神!現在都知道表達關心,出事前都幹什麼去了?”烈昊天一開口就不容情,說出的話句句帶刺。沒辦法,誰叫杜如白是他心裡的一根刺呢,喬思渺對他那麼溫柔可人地笑,實在讓他沒法忍。
顧歡氣不過,立即就要拍案而起,卻被杜如白和上官燕給按住了。
喬思渺見氣氛又不和諧了,還真有點頭疼。“哦對了,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會醒的呀?商量好似的聚在一起陪我?”喬思渺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一雙美目裡慢慢都是好奇。
“是烈少爺給你找的腦部震盪方面的專家。他說,你很有可能今天甦醒。於是大家今天什麼都沒做。專程過來陪你的啦!希望你睜眼能看到所有的朋友呢!至於那一位,他估計你現在不大願意看到他,所以把自己藏起來了!他說過,改天等你痊癒了,他會當衆負荊請罪的。”上官燕替喬思渺解惑道。口中的他自然指的趙三元。
“是這樣啊!謝謝你們大家!我很感動……有你們真好!”喬思渺紅了眼圈,心頭有暖流緩緩流過。此一時彼一時,想幾個月前的光景,她也是跟現在一樣,躺在潔白的病牀上,只不過,那一次睜眼,世界都是陌生的,第一眼醒來見到的只是一個小護士。而現在,她的身邊有這麼多在乎她的朋友們。雖然是倒黴的事情,她卻覺得這樣的經歷很可貴,值得珍惜。
門口有幾個醫生護士進來,爲喬思渺做全身檢查。其他人知趣地全部退了出去,只有烈昊天死乞白賴地留下來,望着乖巧配合的喬思渺,滿眼滿心的憐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