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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這個地步已逼得他不得不去思考以後的問題。畢竟他母親說的也並不是全無道理,可是送她走或是結婚,他比較來比較去都是後者危險小些。她畢竟還小,對他的婚姻或許一時難以接受,可只要好好解釋或是加以勸誘,也許她很快就會理解甚至欣然接受。畢竟小孩子本來就沒有什麼耐性可言。可是話說回來如果真地送她離開,她從此痛苦辛酸在所難免,而且於他也就真地等於斷了線的風箏,以後飄到哪裡,跟他再也沒有半點關係。

當然思來量去,這些都是他一廂情願甚至可以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假使事情真的發生,他根本不敢深慮她究竟會怎樣面對。

他這麼一路想着很快車子已駛進家門。擡頭望去,她今天竟然沒有像只小鳥一樣飛撲而來。想起昨夜心有餘悸,進門就問門口的傭人:

“小姐呢?今天還好吧?”

“很好。”傭人回答,“吃了一碗粥,又躺下來。程少爺在房間陪她。”

他表情即刻怔了一怔,皺眉道:

“哪個程少爺?”心裡卻想除了俊軒別無他人,這小兔崽子昨天害她落水還嫌不夠,這會兒居然禍害到他家裡來了!這麼一想俊軒仿似真變成了禍害,而他必定得挺直腰桿將他驅逐出去!這也是保衛家園的意思!

他一路上去並未聽到什麼嬉笑聲,心裡略略感到安慰,陌生人,哪裡就有那麼多話要說了?殊不知小孩子交朋友一向無所顧忌,那兩個小人兒這會子已經相當熟稔了。

俊軒見靜雪雙頰緋紅,目光渙散,呼吸也有些急促,心裡覺得不對勁,瞪大眼睛問道:

“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

她此刻渾身滾燙,腦子也有些迷糊起來,瞪着眼睛虛弱地點了點頭道:

“可能……可能吧!”

俊軒便有些發急,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好像也沒有那麼燙手,可是自己之所以這麼推測,不過是照貓畫虎,他爺爺在他發燒的時候都這麼幫他診斷。依稀又記起自己很小的時候,他媽媽好像曾用嘴脣幫他量過體溫。因此俯下頭去道:

“我再幫你看看。”低頭把嘴脣放到她額上。

“怎麼樣?”靜雪問道,“發燒了麼?”她意識模糊,已是沒有什麼力氣胡思亂想,更別提什麼貞操或是嚴男女之防。本來嘛,小孩子家哪有那麼多顧忌?俊軒本也是單純地想要幫她診治病情,可嘴脣一碰到她的額頭,立刻就覺得她這種生物與自己不一樣,她的皮膚極滑極柔,還有一種淡淡的香甜氣息, 他嘴巴一碰到她,反而捨不得離開了。於是就說:

“沒量出來。再試一試。”又將腦袋湊向她的。

爾羣這時剛好推門進來,一見此景,驚在原地好一會兒沒有動彈。他自驚愕中醒來,心底這才隱隱約約開始刺痛起來,因握緊門把,憤怒地大喝:

“俊軒!”俊軒做賊心虛,給他撞個正着頃刻面紅過耳,頭垂到胸口,緊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也察覺到自己這樣實在有失長者風範,憋着氣,惡狠狠地瞪着他問:

“你來這裡你爺爺知道?還不快給我回去!”孰料俊軒霍地擡起頭來,吶吶道:

“知道……爺爺他知道的!就是……就是他送我來的!”又低下頭去小心補充一句:

“他說……他說要給我找個小朋友……”

爾羣立即倒抽一口涼氣。瞧瞧這老爺子,算盤打到他頭上來了,要把他的心肝寶貝兒送給孫子做小朋友!心底那個叫氣呀,恨不得趕去把他鬍子都給拔光!

“雪兒不舒服!”他找到了一個強有力的藉口,“你先回去吧!等她身體好了你們再一起玩!”見他眼睛依依不捨地盯着牀上的人兒,一時心煩意亂,頗爲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

“好了好了,等她身體好些,我讓她去找你玩行了吧?”

俊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