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除了死寂還是死寂，壓抑的氣氛充斥着每個角落。
“伯母，伯母……”姜念恩伸手去拉她的手：“伯母……”
蘇木木還是沒有理她，就那麼睜着眼看同一個地方。
她不想和她說話?一定是這樣子的，本來就不喜歡她，現在因爲她被車撞躺在醫院裡，肯定心裡不樂意，如果是她，她也不樂意。
“伯母，對不起對不起，你別不理我，要不是我你肯定不會被車撞的，這次我真的錯了。”姜念恩聲音裡帶着哀求，透着哭腔。
姜念恩手掌緊緊扯着蘇木木的病服：“伯母，你別那麼小氣不理我，大不了以後你罵我都不還嘴了，我乖乖站着被你罵，你現在是不是不高興，你罵我啊，我不會頂嘴的。”
所有人都錯愕的望着姜念恩，她們不能理解姜念恩這樣一番話。也包括慕亦卿。
“姜念恩。”慕亦卿臉色極爲難看。
慕亦卿的聲音響起，姜念恩神情怔了怔，看着蘇木木的眼睛，好半天，她終於意識到那雙眸子裡沒有焦點。
一張稍顯蒼白但絲毫不影響美麗的臉完全沒有情緒，平時就算面無表情，可骨子裡就有種傲氣和強勢散發着。現在沒有。
“她……她怎麼了?”姜念恩心裡害怕。
“不知道。”慕亦卿淡淡迴應三個字。
沒有思考沒有猶豫猶豫，因爲他真的不知道。
姜念恩眼神閃了閃，眼睛看朝跟過來的上官菲菲夫婦，又問了同樣的問題“她怎麼了?”努力讓自己鎮定，可是心還是要跳出來一樣。
她不能有事。不能。
瞧着姜念恩恍惚的樣子，上官菲菲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趙子龍手落在她的肩上緊緊抓着她，目光遊離在姜念恩和蘇木木身上。
“她沒有生命危險。”很久，趙子龍纔出聲。
姜念恩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沒有生命危險，沒有就好。
“但要像以前一樣，很難。”
剛剛落下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什麼叫……要像以前一樣很難?
姜念恩在等待所有人告訴她爲什麼，一雙猩紅的眼染上一層薄霧，那般無助。
“姜念恩，走。”慕亦卿去拉姜念恩：“我們走。”
姜念恩手指緊緊扯住被子，她不走。
“姜念恩。”慕亦卿低吼，他不能用力，怕傷了她。
被慕亦卿這麼一吼，姜念恩擡眸瞪着他，很大聲的吼回去：“如果不是她，現在躺在這裡的人就是我!”眼裡透着倔強。
聞言，慕亦卿愣住，垂下的眼眸慢慢的擡起，目光落在那張他從來不會正視的臉上。
蒼白的臉，呆滯的眼睛，恍惚的樣子，就像只剩一副軀殼。
“念恩，你要有心理準備。”趙子龍上前示意慕亦卿退後，半蹲在姜念恩面前，英俊的臉上布着些許擔憂。
與他對視，姜念恩心裡一顫，不知道爲什麼，很奇怪的感覺在身體的肆意流竄。
“車子直接撞擊到蘇木木的腦部，引起腦動脈病變，雖然送進醫院手術時間沒有耽誤，但蘇木木受傷太嚴重，神經損壞，引起腦卒中。”
腦卒中……?
“蘇木木雖然醒了，但在認知方面出現了問題，不能分辨時間地點或人，還有……恐怕她……”趙子龍眼裡一閃而過的痛心：“不能站起來了。”
好像跌入了萬丈深淵，真的是那種感覺。
姜念恩完全說不出話，胸口發慌，喉嚨發堵，只有雙脣顫抖。
她還記得蘇木木慕一火火衝
進她房間霸氣十足的樣子，也記得她每次都用嫌棄的眼神斜睨她，然後用不入耳的話嘲諷挖苦她。
她還記得第一眼看到她，那種雍容華貴讓很多女人羨慕的樣子，全身散發着貴氣挽着慕亦卿的父親從樓梯上走下來，是言語形容不了的高高在上不可高攀。
她還記得在沒有出事之前她們快要和好了，她們挽着手在逛商場，蘇木木買了很多兒童用品給肚子裡的寶寶。
現在告訴她那個對她毒舌相對，把她從頭到尾鄙棄一番高貴不可及的女人，沒有認知能力，不能站起來……怎麼可能……
“不是不是。”上官菲菲快速的衝過來抓起姜念恩的手握在掌心，少了以往的淡然：“念恩，她會好的。我們會請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病，她會重新認出我們，會重新站起來。”
“對，剛纔是我說錯了，康復的機率不小，只是時間問題。”
嗯，她相信他們說的話。
一家是慕氏家族，一家是趙氏家族，兩大家族有什麼做不到的，只是找醫生治病而已，那麼簡單的事。
姜念恩笑了起來：“她當然會好起來。”
笑得比哭還難看。
笑着比哭還難受。
姜念恩把手從上官菲菲掌心收回來，轉身望着蘇木木，輕聲道：“你說我是白癡，因爲沒有人會說自己是白癡。其實你纔是白癡，你才傻，只有白癡纔會把人推開自己去撞車的，你平時不把人看在眼裡已經夠討人厭的，現在更讓人討厭，你裝什麼偉大?”
“我告訴你，我不會領情的，我不需要的來裝好心，你應該冷眼站在旁邊看着我被車撞，這樣纔是你的處事風格，你不是我任何人，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憑什麼去幫我擋車?”
所有人都懂姜念恩這麼說的意思，她是在難過，她是在愧疚。
不哭不喊纔是傷心的極致。
她平靜得讓人心疼。
女傭低着頭默默的流淚，儘管夫人平時嚴厲苛責，可是明明那麼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以後都不能走路語言不利要靠着輪椅生活，她們都還接受不了。
慕亦卿始終沉默的站着，視線有意無意掃過那雙沒有焦點沒有光澤的眼睛，如果不是她，躺在這裡的就是姜念恩。
……
守着蘇木木很久，姜念恩才被慕亦卿抱回病房。
病房裡，安靜到可怕。
姜念恩沒有睡着，始終保持一個動作坐在病chuang、、上，手環住捲縮的雙腿，下巴杵在膝蓋上，是很無助的姿勢。
慕亦卿就坐在旁邊，一直守着她。她坐多久，他就陪她多久。
“木魚。”
慕亦卿胸口一窒，這麼久了，她終於開口說話了。沒有很，緊張的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只是目光緊隨她，等待她的後話。
他知道，那些話，她憋在心裡很久。
“我害了她。”姜念恩只說了四個字，眼淚就情不自禁如泉涌出。
“……”
“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被車撞。”她還是那個高傲的貴族夫人。
“是她自願的。”
涼涼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感情。
姜念恩錯愕的擡起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面沒有同情沒有難過相反透着恨意。
姜念恩很快收回視線，她不能怪慕亦卿冷血，蘇木木是殺害他媽媽的人，他一直恨她不能原諒她，他一定覺得這是報應。她不能因爲自己欠蘇木木就逼迫慕亦卿也要跟她一樣愧疚，那對慕亦卿不公平。
只能是她一個人難受，她一個人心疼。
募地，姜念恩突然朝慕亦卿一笑：“我困了。”眼裡還布着淚。
慕亦卿點點頭，小心翼翼扶着姜念恩讓她躺下：“安心睡，我一直都在。”
“木魚，你睡我旁邊。”
慕亦卿跟着躺下，姜念恩翻身鑽進他的懷裡，雙手牢牢抱住他的腰，低喃道：“木魚，車禍的事，我覺得不是意外。我睡了。”
聲音很小，但每個字都清晰落進耳裡。
慕亦卿眼神變得凌厲，他幾乎把這件事給忘了，出事到現在甚至沒有過問一句關於車禍的情況，這麼幾天，他只關心姜念恩的傷勢。
一隻手摟着姜念恩，另一隻手抄起chuang頭櫃子上的手機，不想吵到懷裡的人休息，屏幕滑到短信頁面。
很快，手機上多了一條短信。
“駕駛車的人被人槍殺。”
灰褐色的眸子收縮，輪廓分明的俊臉一閃而過的陰鷙。
不是意外。
很好，真好。
他說過，傷害姜念恩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
脣角勾起一抹弧度，冷意滲人，既然不是意外那應該有結果了。
會有人比他先查的。
木魚不在，她一個人呆着。
她把傭人都打發走了，就想一個人靜會兒。
躺在病chuang、、上凝視窗外茫茫黑夜，短短几個月，好像把這一生該經歷的酸甜苦辣都嚐盡一遍。
遇到慕亦卿是喜，愛上他是一種幸運。
顧林夕是她人生無人可替代的存在，但她帶給他的只有痛苦，想起顧林夕神情悲傷，總覺得她和顧林夕的回憶是苦的。
然後是慕亦妃，還有蘇木木……一個愛而不得，一個如同殘廢，都成了她心中一道坎。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姜念恩臉色微變，嘴脣有些發白。
不知道多久，姜念恩才閉眼睡過去。
……
深夜，病房一片漆黑。
一個人影輕輕推開病房門，躡手躡腳走到chuang邊，低垂眼簾凝視chuang、、上熟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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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不自覺伸出去，快要碰觸到臉頰的一瞬間抽了回來。
姜念恩，趙玉潔，同一個人。
到現在還覺得這個事實不可思議，她不想承認，一點都不想。
她以爲……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趙玉潔”這個人的存在，所以就算覺得姜念恩有多像趙玉潔，她都不會聯想到她們是一個人。
真的沒想到她還會有回來的一天。
回來了，那屬於她的一切都會被拿走的。
他們的關心，別人的羨慕，還有阿卿的愛，都會徹徹底底的被搶走。
人影一顫，你不應該再回來的，不應該還和阿卿在一起的，在這個世上，你我之間只能存在一個。
眼神變得凌厲陰狠，一咬牙背在身後的手抽出，掌心握着一把尖刀徑直對準絲毫沒有覺察依然熟睡的姜念恩，即便是黑夜依然刀光閃爍。
只要刺下去，只要一刀，就沒人再跟她搶了，趙氏家族的千金，慕氏家族的聯姻對象，誰都搶不走。
趙玉潔，別怪我，你自己要回來的。
心下一狠，五指緊緊捏着刀，用力擡起對準使勁往下……
刀懸在半空中，趙冰清臉色僵住了，好半天，緩緩轉過頭，對上身後注視着她的人，視線往上揚，槍口正對準她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