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怨之鬼,喜好敲門;夜間三更,趴窗看人,見人已靜臥睡熟,敲門戲弄;家人聞有門聲作作,問之不答,啓之無人,寢後復然,終夜不堪其擾;破此之法,可擇黃紙,書寫天行地過,作爲橫批,貼於門額上吉,冤鬼視之,無門有空,則敲門聲絕;此名曰:冤鬼敲門。——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白世寶心想這張瞎子傳下來的那本鬼書,奧義深長,要是讀懂後,道法定然陡進,到時可謂遇神殺神,見鬼殺鬼,更不要說幫馬鬼差殺一個人了!
可是這鬼書實在是非同小可,一旦被人翻看閱讀,身心便被迷住,若是可以藉助鬼差之力,將那本鬼書另譯一本,到時就便不怕書上的禁忌,豈不是妙哉?
白世寶暗自竊喜,對馬鬼差說道:“馬大哥生前是位布房主賬,筆桿子使活,定是寫的一手好字,我這件小事倒也不難,只求馬大哥幫我抄譯一本書!”
馬鬼差疑道:“抄本書?”
“沒錯!”
白世寶想了想,沒有將天書的來歷和上面的禁忌之事說出來。
馬鬼差心想這抄書倒也不是難事,既然白世寶肯答應爲自己殺人,替他抄寫本書又算得了什麼?便點了點頭,將這事攬了下來,說道:“此事交我了,兄弟自可放心,只是不知道要抄的是一本什麼書?”
白世寶謊稱道:“祖上傳下來的一本舊書,日子久了,上面的字跡淡了色,勞煩馬鬼差再爲我抄上一本備用!”
許福在旁聽後,大笑道:“抄書有何難,這事還用麻煩馬兄?將書給我,兄弟爲你抄上十本!”
“這……”
白世寶心有顧忌,萬一許福被鬼書迷了神智可不好,莫不如讓馬鬼差去辦,觸碰了黴運也是他甘願。白世寶向許福皺了皺眉,許福好像明白些,頓了頓嗓子說道:“啊……我開玩笑的,我還是算了吧,就我這兩把爛筆刷,寫出來也是個‘龍飛鳳舞’,只怕你看不懂……”
馬鬼差追問道:“書在何處?”
白世寶抖着衣襟在身上摸了一通,叫道:“糟了,被我落在那兩個老東西的宅院裡了,那書還在我肉身上!”
“我們這就去取!”
馬鬼差心急如焚,心想趁早將書抄好,也好早日來換仇家的人頭。
白世寶說道:“成,我們這就回去取書!”
話音剛落,許福卻在一旁將馬鬼差攔住,說道:“押送的時辰有限,先前耽誤了工夫,一會我們還要去抓個孤魂爲你‘頂包’,萬一晚了時辰恐怕不好交差,抄書這事是個細活,急不來,莫不如先讓我這兄弟還陽,等以後再來取書不遲……”
許福之所以這麼說,只怕是夜長夢多,考慮前後,心想先讓白世寶還陽纔是重中之重。
馬鬼差聽後也怕誤了時辰,稍有歉意地向白世寶拱了拱手,抱歉道:“兄弟,你看這事……”
白世寶說道:“無妨,等你們辦完公事來找我便行!”
馬鬼差回道:“成!實在是對不住!”
話說這二人好像完全忘記是誰在求誰,原本是白世寶求還陽,後來變成馬鬼差求白世寶殺人,現在又變成白世寶求馬鬼差抄書,整個弄得顛了個倒兒。
許福在一旁對白世寶說道:“真是腳踩着時辰,打不開點!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回陰曹赴命,在路上尋個遊魂去捉,兄弟也速速還陽罷,免得夜長夢多!”
白世寶點了點頭,向許福和馬鬼差二人拱了拱手,拜謝了一番,說道:“多謝了兩位兄長照顧,我白世寶還陽去了!”說罷,白世寶轉身,腳踏着陰風向鎮子裡飄去。
馬鬼差心懷感激,看了看白世寶遠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揚,卻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心中想道:是你應口接下這事,我這裡可記下了,能否成功全瞧你了,不過死活可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馬鬼差轉面見許福走到樹下拉着鐵鏈,將那女鬼牽了過來,便對許福問道:“送完這個,要去哪裡?”
許福笑道:“當然要去喝上一通!”
“你得請我!爲你我可卸下了面子,綠帽子往頭上蓋……”
“廢話,那五千萬兩還不夠你喝的?”許福走到馬鬼差身旁嘆氣道:“只是可憐了我這位財主子,八字生辰都顯着富貴命!”
馬鬼差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許福將懷中的陰司公文一展,對馬鬼差說道:“這上面不是寫着呢麼!”
“你拿我當那位傻兄弟呢?這你不是寫的麼!”
馬鬼差接過陰司公文,喀嚓一聲撕成兩半,扔在地上。
許福笑了笑沒有言語。
許福看着白世寶遠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不過倒是奇怪了,這小子生辰八字怎麼跟陰曹名冊上記錄的不同?不過還好矇混過去了,沒被他察覺……”
馬鬼差拍了拍許福的肩膀說道:“甭看了,若是這事成了算他命大,若是不成,我們再另尋下家!”
許福點了點頭,轉身拽着女鬼的陰魂往陰曹走去了……
原來先前那些事情都是許福和馬鬼差兩人設計好的,暗中做了個扣,等着白世寶往裡鑽!
許福表面上對白世寶親如兄弟,背地裡卻不知在搞什麼鬼,難怪他當初沒有跟白世寶焚紙結拜,只是交換個信物草草了事,原來一切都在這裡等着呢!
放着許福和馬鬼差暫且不提,再回頭說鎮南古剎老宅中的齊連山和廖老太。
這一對奇門遁甲的高人,正在院子中擺佈‘七星借命’陣法,齊連山和廖老太爲了這位還未收錄門下的‘準徒弟’,不惜動用了‘老本’,借用祖上傳下來的遁甲之術來救藍心兒的性命,可見‘愛徒心切’,恨不能早日抱上‘徒孫’!
齊連山雙手掐訣,目光橫厲,緊緊盯着架壇上的藍心兒,不敢有絲毫鬆懈。地上正畫着‘三生門’的陣法,若是藍心兒有所差池,他也是無法避免,受到牽連。
“鬼啊……我在亂墳崗見了鬼……”
一真真嘶啞的聲音,從牆外傳進到院子裡。
廖老太雙手護着碗塔上的燭火,撇着眼睛瞧了瞧齊連山,說道:“聽着怎麼像是鎮上那混子馬三的聲音。”
齊連山皺着眉,穩定身位,絲毫未動,說道:“別管他,現在北斗微動,天罡移位,正是關鍵時刻,千萬不能放鬆警惕,隨他叫去吧,估計是屋裡那小夥子的鬼魂跟他撞到了,被嚇的傻了……”
“身體‘開’‘休’兩門同時被你點開,肉身燥熱如火,體內氣血沸騰翻滾,誰能受得了這種痛苦?可憐你的徒弟就這麼沒了……”
廖老太暗中慶幸,死的是白世寶,不是自己的‘準徒弟’藍心兒。
齊連山怒道:“快閉嘴,看好你的陣勢,要是亂了陣腳,恐怕我們要去陰間收徒了……”
廖老太瞪了一眼齊連山,低頭一瞧自己‘碗塔’上的燭火忽閃了兩下,火焰驟然間縮小了半寸,只剩下微弱的青藍火苗,顫顫欲滅。
“不好!死老頭子,‘碗塔’上的火苗要滅!”
廖老太急忙用雙手護住燭火,瞪着眼睛,額頭上已經滲出來了汗水。
“什麼?”齊連山驚道。
原來奇門乃爲身體八門,遁甲乃爲遁術陣法。
齊連山面前這七根蠟燭是控制‘七星借命’陣法的,而廖老太那邊用碗搭成的‘碗塔’是管‘三生門’的小陣。二人各守其位,護住面前的陣法,如今‘七星’大陣未亂,‘三生’小陣卻出了岔子。
齊連山向廖老太大叫道:“護住‘生門’,快用隱遁護火!”
廖老太咬破了手指,將血滴在蠟燭的火苗上,口中急念奇門之術,只見火苗食了人血後,砰然大盛,火焰漲了兩尺高。還未給廖老太興奮的時間,火苗有急速變弱,忽閃着要滅,廖老太心急,咬破雙手,用雙手指血澆在燭火上。
廖老太急道:“怎麼血祭隱遁都無用?”
齊連山見狀心中一急,慌忙咬破了手指,在身前畫了個假身,佔住陣腳,抽身出來走到廖老太身旁,瞧着那燭火欲滅,心中焦急,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符咒,遞給廖老太急道:“快點燒了,恐怕是附近有鬼魂驚陣!”
說話間,一個鬼魂鑽牆而入,腳地下陰風陣陣,廖老太還沒來得急燒那張符咒,碗塔上的燭火忽閃了一下,滅了!
這陰魂正是白世寶!
他要回到宅院中還陽,卻不想無意中撞進了二人的陣法中,藉着自己身上的風勁兒,破了這二人的‘三生門’陣法,將蠟燭盡數吹滅。
“啊!滅了……”
齊連山怒了,急忙用手指在地上一抹,帶着土灰擦在眼皮上,怒着臉一瞧竟是白世寶,罵道:“你想害死她嗎?”
白世寶一愣,轉身向藍心兒瞧去。
藍心兒平躺在架壇上,身旁七根殘蠟冒着白煙,火苗燃盡,再無所剩。廖老太張大了嘴巴,渾身顫抖不已,哆嗦着手,指着那七根蠟燭,嘴上磕道:
“七星燈皆滅,人魂作天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