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之中,身形頓震,似人推碰,乍然驚醒,環視周圍,空無一物;殊不知曉,其乃鬼動,鬼圖入夢,擾人心智,故輕碰也,探之輕熟;如遇此時,切莫睜眼,側身酣睡,置之不理,鬼見側臥,無計可施;此名曰:鬼推夢。——摘自《無字天書》降陰八卷。
……
那位自稱是‘犁頭白巫’的人,用左手慢慢將紙人斜上舉起,像是吊掛鞭似的,提在半空中。隨後右手拇指在屍油瓶上一彈,‘嘭’地一聲,將瓶塞挑了出來,張開嘴巴,一仰脖把那瓶屍油盡數灌入口中!
“怎麼?他……把屍油喝了?”
白世寶皺着眉,手心覺得有些發冷,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噗!
那人撅着嘴,把屍油噴在紙人身上,隨後口中嚼着詞兒,嘟囔道:“天猜猜,地猜猜,仙人收犁到臨來,死人成屍仙人埋,砣定魂,魂定砣……”
“不妙!”
白世寶見他‘手決’掐的乾淨,‘口訣’唸的利落,心裡暗道:“除了毛小芳和林九,他還真沒見過有誰敢耍出這樣的手活兒……這人,怕是真有些功底!”
往往過招,拉開架勢一亮相,明眼人一打眼便能瞧出本事來。且不說這人舉止帶着一股子烈性,單說這掐的手決,沒有一朝半載的工夫,常人可練不成!……白世寶心裡清楚:這人的道法非比尋常!
鐺鐺鐺!
那扎紙人像是生了虐子,渾身抖動,兩塊秤砣在胸前晃動。眼眶中突然流出一股股鮮紅的血來,刷!紙人的兩隻胳膊慢慢擡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把眼淚擦花了,抹得臉上到處都是,恐怖之極。
白世寶見事不妙,心裡着急,雙手急忙在胸前掐了個法訣,猛吸了一口氣,含在嘴巴里。再瞧那人雙腿一盤,坐在草堆上,口中不停地催巫咒,紙人頭上冒出一縷縷白煙!
白世寶心中暗道:“這就來了!”
刷!
紙人瞪着一雙血眼,從車上飄落而下,直挺挺地向白世寶飛了過來。
呼!
白世寶鼓起嘴巴,猛地一吹,一團濃霧從嘴裡吐了出來。霧中帶着邪風,將紙人卷近黑黑的濃霧之中。這霧正是:吹破煞!白世寶藉着這個空檔,向身後急退,拉開距離後,雙手又在胸前掐訣,便要施展出驚雷來轟……
嗖!白世寶手決還未掐完,眼見着一道白影從濃霧中飛了出來,徑直向白世寶飄來!
白世寶驚道:“怎麼,它這雙眼睛能在霧中看見?
紙人速度之快,轉眼之間已經飛落到白世寶面前,揮手向白世寶猛地一抓!白世寶躲閃不及,‘哇’的一聲慘叫,胸前竟被這紙人抓裂了一道口子,頓時鮮血直流。白世寶萬沒有想到,這麼一個紙紮的人,雙手竟然鋒利的像是一把刀子!
慌忙之中,白世寶摸出來一張‘鍾馗鎮鬼符’,忍着劇痛,將符紙向紙人身上拍了過去。‘啪’地一聲!紙張身子頓時一震,渾身直抖……
白世寶捂着肚子,直喘着粗氣,瞧着紙人依舊在動,便急道:“不成!這符紙不對路子!”說罷,白世寶一邊撒腿往身後的樹林中扎去,一邊扭頭瞧着紙紮人。果不其然!那紙人身子抖了兩抖,把那張符紙從身上抖了下去,飄着身子又向林中飛來!
“若是被它抓住,恐怕是必死無疑了!”
白世寶連連叫苦道,胸前傷口火辣辣的疼,感覺像是有氣上涌。白世寶憋悶不住,張口又是噴了一口鮮血。就在這時,那紙人已經飛落在身旁,揮手向白世寶抓來,白世寶側身一躲,卻見那紙人雙手卻是在身旁的一棵樹上亂抓,將樹皮抓得翻飛!
白世寶頓驚道:“這是?”
只見那樹幹上一片殷紅,竟是白世寶剛纔吐得一口鮮血,正噴濺在這棵樹上!
白世寶恍然大悟道:“是血!……幸虧當初沒有給它糊上鼻子!聞不到味道,敢情那雙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血呢!”白世寶說着這話,眼盯紙人,腦袋裡轟地涌出個念頭,緊接着,將雙手中指塞到嘴裡,用力一咬,破了指血,在身旁的樹上抹去!
一棵、兩棵、三棵……十棵、二十棵!
白世寶忍着疼痛,一邊跑一邊在身旁的樹上一通亂抹,讓身旁的樹木都沾上自己的指血,引紙人去抓,以此來拖延時間!
果不其然!
那紙人並未去追白世寶,而是在他身後,一棵接着一棵地往樹上去抓。直到樹幹上的血跡抓得沒了,再飛身去抓另一棵!
白世寶藉着這個機會,轉身朝馬車的方向跑去,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擒賊先擒王!這巫術邪氣,跟這個紙人耗下去,自己會死在這裡,莫不如鋌而走險,先把那個施術人制服!……既然這紙人一直盯着我的血,那我就將血抹到那人身上,讓他們相互纏鬥,倒時那人定然會把巫術破了……”
想到這裡,白世寶回頭瞧了瞧,那紙人並未追上來,這才放心!他忍着傷口,悄悄地鑽到林子邊,瞧着馬車依舊停在那裡,可是施術之人卻不見了蹤影!
“那人呢?”
白世寶心想:“看來我剛想到的這個破解之法,算是用不上了!這巫術太厲害,我的想辦法通知林道長他們纔好!”白世寶來不及多想,踉踉蹌蹌地跑到馬車旁,翻身爬上馬車,拽着繮繩,吆喝着馬車狂奔!
嗖!
這時,那紙人也從樹林裡鑽了出來,飄着身子在馬車身後急奔,瞧着架勢,非要抓住白世寶不可!白世寶捂着傷口,趴在馬車上猛抽着繮繩,恨不得快些甩開這東西纔好!白世寶罵道:“沒想到被狗皮膏藥黏了身,甩也甩不開!”
“你說對了!”
“誰?”白世寶猛一回頭!
只見身後的草料堆向上一拱,突然打裡面鑽出來一個人來,這人正是那個‘犁頭白巫’!緊接着,身旁草料堆又是一涌,另外的兩個紙人也都從草堆裡鑽了出來,雙眼滴血,雙手僵直!那人笑道:“這回……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馬車狂奔未停,震得白世寶傷口劇痛,滿頭大汗,此時已經提不起一點力氣來!白世寶絕望道:“天命!想不到我白世寶,竟然命喪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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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由我不由天!”那人怒喝一聲,雙手一揮,兩個紙人向白世寶飛撲過來!
白世寶閉起眼睛,只待等死……
啪!
嗖嗖!
像是有什麼東西帶着風勁,在白世寶身旁一閃而過!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真是沒轍,咳嗽喘氣的大活人,讓紙人給打成這個樣子!……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
白世寶睜眼一瞧,表情頓時驚呆在那裡!
那位‘犁頭白巫’被一個老嫗用手掐着脈門,這老嫗臉上抹了厚厚的一層脂粉,臉頰上畫着紅腮,頭上戴着一朵白花,穿着件壽衣花襖,下半身褲腿挽着,三寸小腳點着地!只聽這老嫗呲牙笑道:“牛寶!你的命,由我不由天!”
白世寶驚叫道:“廖,廖老太?”
沒錯!
這人正是‘奇門遁甲’的‘兇婆’廖老太!
白世寶再扭頭一瞧,先前說話的這位……頭上戴着銀梳,脖頸上掛滿了銀飾項鍊,穿着暗底暗花的藏紫色上衣,下身穿着過膝白蠟花色的百褶裙,腰間扎條紫色圍裙,腳上蹬着一雙草氈鞋。這張臉再熟悉不過……
白世寶驚叫道:“藍心兒!”
藍心兒嘴角微微一笑道:“分別這麼久,怎麼你的道法沒有半點長進?”
這話說的可是叫白世寶有些慚愧,白世寶支支吾吾地不知該說些什麼,轉而問道:“那……那紙人呢?”
藍心兒用手向身後指了指,笑道:“被我放了風箏,全掛樹上了!”
白世寶朝車後一瞧,那兩個紙人被道旁突出來的樹枝穿了胸,掛在樹上,四肢依舊抖動着……“哎呦!”白世寶急叫道:“快,快停下馬車,那些紙人可丟……丟不得!”
“爲何?”
白世寶一急,心火上頭,頓感胸口發悶,剛纔被紙人抓的這一下,可是傷的不輕。白世寶抖着嘴脣,吃力地說道:“這……這是我用來引邊魁行屍的……毛道長可等着呢!”
“邊魁?毛道長?”
廖老太問道:“邊魁他人在哪裡?”
白世寶吃力地搖了搖頭。
藍心兒見白世寶有些透不過起來,便抄起繮繩,用力一拽,將馬車停了下來。隨後扶着白世寶下了馬車,平躺在地上,追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世寶慢慢擡起手來,指了指藍心兒身後說道:“小心!還……有一個紙人!”
“無妨,我來對付!”藍心兒說罷,從懷裡掏出來一小包藥粉,在白世寶傷口上撒了撒,看着白世寶痛的直皺眉,便笑道:“放心!這可不是蟲蠱粉!”
這時,‘犁頭白巫’在旁笑道:“兇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收到了毛小芳的口信,這纔來的吧?”
廖老太眉毛一皺,愣道:“怎麼,毛小芳也通知你們‘駁議派’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