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之上,懲惡之神,左手掌雷,右手擎電,頭戴冠冕,身着紅袍,背生雙翅,面赤如猴,發似硃砂,雙眼暴湛,牙齒橫生,出於脣外,手如鷹爪,持槌釘擊,頭懸雷鼓;奉天帝命,罰惡逆人,五雷轟頂,擊死焚屍;此名曰:雷公神。——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四更多天,徐司令將軍府上。
白世寶聽林九說的鄭重,便屏息靜聽。
其實關於王叔爺的身份,林九隻說對了一半,只道出他是白蓮教,卻不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青幫‘翁佑堂’的護法執事!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雍正三年,清政府懸榜招賢,加強漕運。
時任河南撫署撫召的田文鏡與漕督同上奏本,經雍正批准,指定歸漕運總督張大龍節制,聽命與勘視河工的欽差大臣何國幫指揮,以定統一糧務,並在河南撫署貼榜承運,廣招漕運執事,准許開幫收徒。
這時有翁巖、錢堅、潘清三人,在開封府潘清家中召集各地天地會頭目磋商,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贊助,並聯絡舊有糧幫,統一了糧幫祖師,推薦翁巖、錢堅、潘清三人爲首領,到撫署處揭榜,承辦漕運。爲協助清廷開辦浚河工程,打通南北水運!
而後翁巖、錢堅、潘清三人大開香堂,廣收門徒。
翁巖按‘八仙’之數收徒八名,錢堅按‘二十八星宿’收徒二十八名,潘清按‘三十六天罡’收徒三十六名,三人收徒人數正合‘七十二地煞’之數!
當然!
這羣幫衆是受到清廷批准開辦的,所以他們廣收門徒也是欽命准許的,只要能將大清的漕運辦好,清廷對這種事情也睜隻眼閉隻眼,視若不見。
當時翁巖、錢堅、潘清三人在杭州武林門外的寶華山建立家廟,並公議訂立了十大幫規,香堂儀式,孝祖規矩,十禁十戒,家法禮節等等規則。
設立名堂,大堂‘翁佑堂’,二房‘潘安堂’,三房‘錢保堂’。三堂之下,另設六部,乃‘引見部’、‘傳道部’、‘掌布部’、‘用印部’、‘司禮部’和‘監視部’,各房子孫門徒,界限分明,制度嚴格,如有人‘犯規’,則毫不留情。
而這位‘王叔爺’王倫,正是大堂‘翁佑堂’的執事弟子。
翁巖、錢堅、潘清三人也確實十分賣力,得到了清廷的嘉獎。因爲翁巖、錢堅、潘清三人所領導的門徒都效忠清廷,故而成爲:清幫。後來有些‘清幫’門徒上了岸,做些其他營生,但是口中依舊稱爲是‘清幫’中人,上岸也就如同脫了水,‘清幫’也就變成了‘青幫’!
直到雍正十三年,翁巖、錢堅、潘清三人相繼去世,幫中事務便有‘潘安堂’的張德開繼承。這位張德開與王叔爺不對付,幾番爭執下來吵得面紅耳赤,王叔爺便拉上一部分幫衆,另創‘清門教’,號稱‘白蓮重生,清門教義’,打起‘白蓮教’的大旗,於乾隆三十九年在山東起義反清。
結果起義失敗,王叔爺在黃村城外被清軍捕殺!
因爲怕見祖師,不敢投身陰曹去還陽,只好東躲西藏做了孤魂野鬼……
乾隆年間,漕運糧幫原本是公開的組織,但是自從王叔爺鬧了起義後,清朝查明不少人員都牽涉到‘清幫’,便將‘清幫’也嚴禁在列,稍涉嫌疑便難免有殺身之禍,後來廢除漕運,將‘清幫’撤銷……不過‘清幫’也並未銷聲匿跡,流傳於時間,轉入秘密活動。
現在更名爲‘青幫’的堂口上,依舊掛着這位王叔爺的名字,受門徒跪拜。他一生堪稱傳奇,‘茅山宗師’林九又哪能知道的這麼多?
話說到這裡,林九向王叔爺拱手拜道:“未成想今日在此,竟然遇到了王叔爺,真是貧道的榮幸!”
王叔爺身子一轉,飄落在身旁的椅子上,笑道:“見了鬼還提什麼榮幸?……對了,你剛纔要問我什麼來着?”
林九急忙說道:“有位道友被人殺害,只見有一頭,屍身不知去向!我聽王張叔爺今晚撞見了這位兇手,想請王叔爺幫忙指認一下兇手……”
“怎麼?兇手被你們捉住了?”
林九用手指了指馬魁元說道:“勞煩王叔爺幫忙辨一辨,看看是不是這人!”
王叔爺擡着眼皮向馬魁元一瞧,搖頭說道:“不是!”
林九問道:“王叔爺可瞧得清楚了?”
“瞧得清楚!那人比他要瘦些,手裡拎着一個鐵籠子!殺人後將屍體拖拽到一株大樹後,然後不知爲何他一直守在那裡,好像再等人似的……”
馬魁元聽後冷笑了一聲,說道:“原來林道長的眼力還比不及一隻鬼!”
林九沒有作聲,自知認錯了兇手,便向王叔爺追問道:“對了!王叔爺在茶樓處是否見到一位剃着短髮平頭,一條龍眉橫臥的道士?”
王叔爺搖頭說道:“短髮道士沒見到,只見到這個短命道士了……”
林九心中暗道奇怪:他們是收到‘殭屍道長’毛小芳的書信纔來京城的,爲何毛小芳卻沒去茶樓赴約?想到這裡,又看了看王叔爺,以爲是他在搗鬼,便開口問道:“聽聞王叔爺的墳頭葬在山東黃村的桃林裡,怎麼會來到京城?”
“這話問的好!”
王叔爺從椅子上跳下來,說道:“我們青幫一直以‘義’字當先,‘仁’字爲忠,不成想近年來,幫會中人卻因爲利益相互殘殺,奪名爭權,羣毆鬥狠,或盜或竊,殺人越貨,聚賭敲詐,做的都是‘不仁不義’有背幫規的事情……
我雖然死得久了,但是‘名子牌’可一直掛在青幫的堂口上,這事情我得上管一管!……後來我查明有一位名叫:杜萬龍的弟子,他暗中和軍閥、道派勾結,蠱惑黑白,禍亂幫衆,我跟蹤他來到京城,還未探明情況,就見他在戲院門口被人用槍打死了……”
白世寶突然想起來,在李勇祥家中聽到的事情,原來死的那位竟是這老鬼的後生!
林九聽後疑道:“青幫?你是青幫?……道派勾結?”
王叔爺點頭笑道:“現在的青幫不孝孫們,混入各行各業,唯利是圖,你們道派中也有不少我們的幫衆,他們打着鬼神的幌子,暗中倒賣人口,販賣煙土,這些你們都不知道嗎?……我們青幫和你們道派一樣,如果再不整頓,必亡矣!”
白世寶向林九說道:“現在各方勢力都來插足道派之事,能不亂了陣腳麼?”
林九聽後若有所思。
這時只聽王叔爺嘆道:“話說回來,我現在鬼魂一個,如何管得了他們?可憐我手中握着當年雍正皇帝賜給‘清幫’的執刑仗,也無法給這些違犯門規的後生們執刑……”
白世寶聽着好奇道:“什麼?雍正爺賜給你過東西?”
王叔爺搖頭說道:“是賜給我師父翁巖的,這執刑仗名叫:‘青龍棍’,碗口粗細,棍口鎦了金,盤着一條青龍,被供奉在‘翁佑堂’視如鎮幫之寶,凡是有觸犯門規的,便用‘青龍棍’施以杖刑,幫中把這個叫做:青龍伏法!……當然並不是什麼人觸犯門規都能受‘青龍棍’懲罰的,他們可沒有這個福分!另有‘雙花紅棍’招呼着……”
白世寶說道:“你有這‘鎮幫之寶’在手,怎麼還怕管不了晚輩?”
“我孤零零的野魂,哪裡論得動這個‘青龍棍’子?……再說,那上面鑲了龍身,鬼不敢碰它!”
“這還不簡單?”
白世寶笑道:“你將這‘青龍棍’傳給他人,叫他替你去執法!”
王叔爺聽後恍然大悟,看着白世寶傻笑。
白世寶一怔,急道:“您別拿我打趣兒!這事太重大,太正經了,我不敢應承。我這三十來年,玩玩鬧鬧的事、任性所爲的事幹過不少,如此正兒八經的事我沒幹過,這樣的重託,我可接不住……”
“這可是‘鎮幫之寶’,我怎麼能輕易送人?”說罷,王叔爺走上身前,湊到白世寶耳旁悄聲說道:“……你再給我燒兩個胖丫鬟,我將這個號令青幫的‘刑罰棍’送給你如何?”
嘶!
白世寶倒吸了一口氣,問道:“一個幫派之寶,你就這麼輕易送人了?這棍子莫不是假的吧?”
“貨真價實!”
王叔爺說道:“我現在可是死人,留在身上不但沒用,反成了累贅,莫不如像你說的,送給他人,也好發揮它的作用……不瞞你,我來京城時沒個住處,趕跑了一個孤魂,搶佔了他的墳頭,結果他每晚都趴在墳頭上哭嚎,惹得我睡不踏實,收了你這對無常二爺扮相的僕人,那鬼魂還真不敢來了……燒的紙人比這‘青龍棍’都有用……”
“你說的這條‘青龍棍’在哪?”
“在我的……”
王叔爺話還未說完,突然一驚,急忙擡頭看着房樑,用鼻子聞了聞,然後皺起了眉毛。這時,只聽燕子飛在一旁叫道:“各位留神……房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