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們將二人團團圍住,並逐漸向中間聚攏,強大的壓迫力迎面襲來,文祥不覺捏了把汗,小聲嘀咕道:“這羣瘋子的眼神……他們想幹嘛?”
“別怕,有我呢!”此時林大雄卻是興奮的摩拳擦掌,這羣瘋子要是真動起手,也正好試試現在的身手如何。
這時,文祥突然發現大雄腳底踩着什麼東西,連忙拽了他一把,探頭一看,原來是沙包。
一個瘦骨嶙峋的瘋子上前撿起沙包,朝着遠處的空地上一丟,其餘瘋子歡呼着一擁而上,與此同時,人羣轟地一下散開了。
“幸好發現的及時,要不然這麼多人圍上來,恐怕要擠個捅破血流。”文祥看着遠處哄搶沙包的瘋子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林大雄搖了搖頭,拳頭舒展開來,回頭看了一眼宿舍樓,衝文祥說道:“你說第八層的瘋子,常年見不着陽光,豈不是在這裡越呆越瘋?”
“我見過幾次,他們出來放風有專門的貼身管教跟着,也就是出來跳跳繩,跑跑步,活動活動。”文祥說着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席地而坐捧在手中端詳着。
林大雄低頭一看,是一雙草鞋,上面有好幾個大窟窿,往外翻着鞋瓤,破損極爲嚴重,“這是……”
文祥擺手示意大雄坐下,林大雄見狀連忙彎下身子坐倒。
“你難道不好奇,我爲什麼知道龍背山,知道血魈,看上去又似乎並不瘋癲,卻身在瘋人院?”文祥平淡地說道。
林大雄聞言眨了眨眼,其實他也想問,但這有悖相處之道。
文祥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實不相瞞,我是一個心智健全的人,而且還是一個考古學家。”
林大雄看了一眼遠處喜怒無常的瘋子們,正常人和精神病人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單看眼神就能看出來,精神病人眼中盡是迷離和超出現實的東西,正常人通常不會有這些,只是文祥竟是一個考古學家,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我研究的東西,可能和大多數考古學家研究的不太一樣。”文祥說時,揚了揚手中的草鞋,一語驚人地道:“這雙鞋子,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這就是另一個時空的東西。”
“另一個時空?”大雄聞言吸了一口涼氣,一手奪過草鞋,放在手裡看了又看,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發現。
“聽過狹義相對論吧?物體的速度一旦超過光速,時光將逆流。”文祥眯起眼睛,繼續說道:“假如這個理論成立,那麼就要面對殺死你父親,你又何而來的問題。但事實上,一旦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那便會衍生出另外一個空間,一個沒有你和你父親的空間,因此,這就會引出關於平行時空的問題,而我所研究的,就是追尋平行時空在這個世界遺留的蛛絲馬跡。”
“這聽起來太科幻了……”大雄話音剛落,才意識到如今的自己,在別人眼中又何嘗不是一個難以置信的人?
文祥苦笑着,嘆氣道:“也正是因爲這樣,我纔會落得此番處境。”
“平行時空,怎麼會在這個世界上遺留什麼蛛絲馬跡?”林大雄突然發問道。
“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並不是完美無缺的,也存在着空間裂縫,根據我的推算,龍背山就是一個裂縫。”
龍背山!又是龍背山!林大雄這纔回想起來,這個地方第一次是從張盛的嘴裡聽到的,他也是聽人說林大昆可能死在龍背山了。
文祥眼神放空,良久,開口道:“鞋子就是在那找到的,我找人化驗過,它的存在至少有三千年的歷史!我打算從這裡出去以後,再去龍背山看看,那裡有一個天坑,當地人說這天坑是通往陰曹地府的,我覺得裂縫就藏於其中。”
聽到“陰曹地府”四個字,林大雄暗自嗤之以鼻,地府乃異度空間,只有人死了魂魄才能穿梭抵達,陽間怎麼可能會存在這麼個地方,如果陽人能隨意進出陰間,那鬼魂也就能隨意進出陽間,這個世界豈不是亂了套?
二人坐在地上又聊了一會兒無關緊要的話題,放風的時間便結束了,衆瘋子吃了午飯後班師回朝,回至宿舍中。
一下午平淡的過去,什麼事也沒發生,林大雄原以爲到了一區免不得肉搏,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這裡的管教相對二區較爲謹慎的多,一見有人犯病,馬上就送上一劑鎮定劑。
到了傍晚,大雄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一整天下來,他發現這瘋人院像個監獄一樣守備森嚴。爲了防止病人逃跑,所有的窗戶用鋼條封得結結實實,樓下也有管教連夜巡視,鑽不得空子。
此外,林大雄從文祥口中得知,這精神病院裡有一個住在天台的瘋人王,名叫老八子,據說此人先前上過越南戰場,由於戰爭扭曲了人性,一身殺人的本領全用在了平民百姓身上,一夜之間屠殺烹吃了數十人。警察持槍趕到,聽到一個男人的嘔吐聲,上前一問,說有人在院子裡煮人肉吃!
辦案民警進屋一看,人的腦殼被劈成兩半,混合着剁成幾段的四肢、心肝脾肺之類的混在一個大鍋裡熬燉,肉香瀰漫着整間屋子,當時幾個人胃裡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等緩過神來,這纔想起門口嘔吐的男人,抓來一審,原來這兇手正是他本人!
老八子有嚴重的人格分裂,身體裡住着兩個人,一個柔裡柔氣的像個小女人,另一個卻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殺人狂魔!
聽到此人的“傳奇故事”,大雄很想見到這個兇殘成性的老八子,想知道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文祥說,只有每個月的月底,領導來巡查時,老八子才能在管教們的眼皮子底下放出來曬曬陽光。
此時是中旬,距離月底領導巡查的日子,還有兩個星期。
這兩個星期裡,林大雄每天都會被付嚴傑強迫服用一粒藥片,吃了之後頭昏昏的,思維變得緩慢,四肢也痠麻無力。
起初大雄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無奈接受,後來他卻想出了好法子,可以利用丹田處的靈氣,行至胃部,趕在藥物還沒有完全消化之前,強行將其逼出體外,試過之後收到奇效,便不再被藥物左右大腦。
林大雄早晨六點起牀,在宿舍裡單手做一會俯臥撐熱身,等到放風的時候繞着操場長跑,每天堅持鍛鍊身體,剩餘時間躺在牀上修煉吐納心法,日子倒也不算難熬。
很快,月底來了。
這天早晨,陳大虎老早地起牀練習穿牆術,頭撞得砰砰響卻固執依舊,長此以往穿牆術沒練成,鐵頭功倒是略有小成,額頭上磨的都是老繭,這些天大雄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了,好在他是撞牆,不是撞人。
大約九點一刻,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房門被側開一條小縫,林大雄眯着眼看去,是付嚴傑,今天他一改以往的白大褂,換了一身筆挺的西服,語氣卻是不變的冰冷:“開例會了,都出來吃藥。”
大雄與文祥交流了一下眼神,起身走出了房門。
由於是上級領導例行公事,一區和二區的瘋子齊聚一堂,排成兩列整齊的隊伍來到二區的操場,人很多,約有千人,身旁緊跟着各自的管教,管教們清一色的西裝,口袋裡鼓囔囔的,大雄一看便知是備着鎮靜劑的。
操場的正前方臨時搭了一個小戲臺,音響、話筒配於兩側,由領導發完言之後,還有節目演出。
此時例會還沒有正式開始,林大雄發現戲臺旁邊站着幾個白大褂,胸前都佩戴着工作證,先前碰到的那名叫路震風的主治醫師也在其中,張富貴應該是爲其打下手的,一個勁地對路震風點頭哈腰。
“領導怎麼還沒來?”林大雄觀望一陣,並沒有見到所謂領導的身影,於是衝文祥問道。其實,除了見老八子滿足好奇心以外,他還希望能見到高層,並向其說明自己的原因,通過正常手段離開這裡。
文祥剛服用過藥,藥勁正盛,有氣無力地迴應道:“別急,一會就來了。”
話音剛落,戲臺上有了動靜,大雄連忙擡頭看去。
一個佝僂着身子,身着中山裝的瘦小老頭走上臺,從路震風手裡接過話筒試餵了兩下音,清了清嗓子說道:“老朋友們,大家好!”
臺下的瘋子們聞言形態各異,大部分人開始往外哄跑,被管教們厲聲喝止,還有一部分人尖聲怪叫,只有極少數拍手叫好。
“又是一個月過去了,你們的精神狀態怎麼樣呀?”老頭見臺下一場混亂,並不動怒,語氣依舊溫和的說道。
林大雄聽到這個聲音,心中陡然一驚,一開始,遠遠的看去並看不清檯上老頭的相貌,但此時這般略顯沙啞、卻雄渾的聲音竟讓他聯想到一個人,於是連忙衝身旁的文祥問道:“這個人,是不是姓陳?”
“你怎麼知道?他是我們的院長。”文祥疑惑地問道。
“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