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管?”周重聽到這裡很是奇怪,自從大明海禁之後,沿海海島上的居民大都內遷,甚至可以說大明主動放棄了沿海海島的擁有權,所以像雙嶼港這種地方根本不歸大明進行管,又哪裡來的現管?
看到周重不明白,只見謝達嘆了口氣苦笑道:“咱們雙嶼港雖然獨立於大明之外,但畢竟與大明國土緊密相臨,西方和北方就是寧波府,港口需要糧食、木材等物資也全都是由寧波府運來,而寧波府隸屬於浙江布政使司,但是原來的浙江巡撫餘光被打成閹黨,已經下了詔獄爲罪,而新任的浙江巡撫卻是謝迪。”
“謝迪?又一個姓謝的?”周重聽到這裡也是眉頭緊皺,雖然他不喜歡謝逞父子,但卻不得不承認,謝姓之中的確人才濟濟,要知道巡撫可是總管着一個或兩個布政司的政事,權利比後世的省長還要大,整個大明加在一起也才十幾個巡撫,真正的封疆大吏。
“謝迪可不僅僅姓謝那麼簡單,他正是我那位族兄謝遷的親弟弟,字于吉,號石崖,本來之前他和族兄一起被罷官,但是在劉謹倒臺後,被李東陽等人大力保舉,一下子升任爲浙江巡撫,提督浙江海防軍務,也就是說,他不但管着浙江一地的政務,同時也掌管着浙江一帶的海防,可以說位高權重,若是真的把他得罪死了,他絕對有權力調集浙江的水軍圍剿咱們雙嶼港。”這時謝達苦笑着終於把自己從謝逞父子那裡打聽到的消息講了出來。
而周重聽完眉頭皺的更緊了,浙江巡撫提督海防軍務,雖然雙嶼港並不屬於浙江的管轄範圍,但若是謝迪利用職務之便拿捏住雙嶼港的命脈,甚至直接組織朝廷的水軍做爲威脅,到時恐怕他真的要屈服於對方的權力之下。
不行!絕對不能把手中的東西拱手讓出去!周重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只見他來回在客廳中走動幾趟,腦子裡一直在想着應對謝迪這位浙江巡撫的辦法,不過他畢竟經驗太少。對官面上的事也不太瞭解,因此苦思半天也沒能想出什麼好的辦法。
不過就在周重冥思苦想之時,眼睛無意間看到謝達,卻見對方一臉淡笑的坐在那裡喝茶,好像一點也不爲這件事着急一般。這讓周重猛然間醒悟過來。現在自己的利益已經與整個雙嶼港的緊密結合起來,謝迪想要動自己的話,就必須和整個雙嶼港做對。也就是說,這件事並不僅僅是自己的事,而是整個雙嶼港所要面對的共同困局,謝達同樣也是雙嶼港的一分子,現在他一點也不着急,明顯是有持無恐。
想到這裡,周重心中也有了幾分欣喜,當下走到謝達身邊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故做苦笑道:“謝叔父如此淡定。肯定是有了應對之策,何必還要看小侄出醜?”
只見謝達聽後卻是笑呵呵的看了周重一眼道:“賢侄,這次你可是猜錯了,其實我到現在也沒有什麼應對之法,只是我剛剛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才如此鎮定。”
“哦。什麼事?”周重聽到這裡也很是好奇的問道。
“這件事很簡單,那就是走私很掙錢,而且關係大明南方大部分官員和士紳們的利益,現在賢侄你與貨主合作走私,也就是把走私的利益分給了那些貨主們。而這些貨主背後則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別的不說,光是浙江官場上,就有九成以上的官員從走私中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收益,再加上謝迪初來乍到,就算是他想要動雙嶼港,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謝達一臉有持無恐的表情道。
周重到謝達的解釋,也不禁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之前他光想着謝迪位高權重,但卻沒想到走私同樣關係到無數人的利益,而且這些也都是非富即貴,任何人想要動走私這個行業,就要必須考慮那些人的態度,別說謝迪這樣一地的巡撫了,恐怕就是朝堂上的內閣大學士也不敢輕易觸動與走私有關的利益。
不過還沒等周重放鬆下來,卻聽謝達接着又道:“不過謝迪雖然不敢動走私這個行業,也不敢真的發兵對付雙嶼港,但是他身爲浙江巡撫,若是有意爲難周賢侄你們的南洋商會卻也不是什麼難事,比如扣押你們商會需要的物資,甚至爲難你們商會人員在浙江的家屬等等,這些事情一次兩次可能還沒什麼,但是次數多了,恐怕你們商會也會吃不消。”
“這……”周重聽到這裡也是沉吟不語,的確,謝迪身爲浙江巡撫,雖然明面上不敢拿雙嶼港和南洋商會怎麼樣,但暗地裡搞些小動作卻也難免,而且若是謝迪一直這樣針對南洋商會的話,恐怕也會影響那些貨主與南洋商會合作的信心,從而影響整個商會的發展。
想到這裡,周重不禁再次向謝達行禮道:“謝叔父,這次的危機可全都是由你們謝家引起的,您也對謝家的情況最瞭解,所以還請您想個辦法,能夠應付謝迪的發難!”
對於官場的不瞭解,這是周重最大的缺點,所以想來想去,最後他還是向謝達求救。謝達好像就是在等着周重這句話,只見他立刻開口道:“其實對於謝迪的發難,周賢侄最好的應對之法就是找個可以幫你在官場上牽制謝迪的靠山。”
不過周重聽到這裡時,卻是苦笑一聲道:“謝叔父,現在謝迪已經貴爲巡撫,而且還提督海防軍務,如此實權人物,我想能夠在官場上牽制他的人,恐怕也只有京城之中的那幾位閣老了。”
“周賢侄此言差矣,官場上可不是官職越大越好,關鍵是要看誰手中的權力有用,就像謝迪身爲浙江巡撫,整個浙江都歸他管,就算是內閣的那幾位閣老也無法插手浙江的事,但是浙江同樣也分爲幾個州府,比如離咱們雙嶼港最近的是寧波府,謝迪想要對付周賢侄,就必須通過寧波官府的力量,而我剛好在寧波府的官場上認識幾個熟人。”謝達說到這裡時,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得色,他這些年經營謝家商會,其實也並不甘心被背後的家族控制,因此也一直在經營自己在官場上的關係,而距離雙嶼港最近的寧波正是他關注的重點,這些年下來,他也在寧波官場上擁有了幾個十分堅實的後盾。
周重聽到這裡也是眼睛一亮,當下開口道:“謝叔父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謝叔父認識的人能否真的可以牽制謝迪,畢竟算起來浙江巡撫可是寧波府的頂頭上司啊?”
“嘿嘿,一名知府、一個同知、一個通判,而且每人在朝中都有自己的後臺,謝迪也根本不敢動他們,你說這三人有沒有能力牽制巡撫?”謝達說出這些話時,臉上的得意的笑容更盛。
周重聽到這裡卻是倒吸了口涼氣,知府、同知和通判,這已經是一府之地最重要的三個官職了,沒想到竟然全都被謝達拉下了水,難怪謝家商會能成爲雙嶼港最大的商會之一,光是這種官場上的勢力就不是一般商會能比的。
“小倒佩服,沒想到謝叔父竟然還有這樣的底牌,只是不知小侄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讓這三位大人幫小侄牽制謝迪?”周重再次向謝達行了一禮道,他知道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自己要想讓人家做自己官場上的保護傘,不付出點代價絕對不行。
而謝達這時也是臉色一整,很是嚴肅的對周重道:“周賢侄,身爲你的長輩,我可以幫你代爲引見這三位大人,不過你也要做好大出血的準備,說句不好聽的,那些人可全都是吸血鬼,若是你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到時非但無法讓他們保護你們商會,甚至還可能因此得罪他們,從而使得你們商會面臨更加糟糕的情況。”
“多謝謝叔父提醒,這些小倒明白,不過謝叔父可否給小侄說個大概的數目,也好讓小侄心中有底?”周重聽到這裡也是心中一沉道,能讓謝達如此鄭重的告誡自己,恐怕想要結識那三位高官所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聽到周重的追問,只見謝達沉吟了片刻,最後終於伸出兩根手指。
“兩萬兩?”周重有點心虛的輕聲問題,雖然兩萬兩不是個小數目,但以走私的暴利而言,卻也不算什麼。
不過周重顯然是猜錯了,只見謝達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是兩萬,而是兩成,其中知府每年一萬的收益,同知和通判則是每人關成”
“呯!”周重聽到這裡再次一拍桌子,人也一下子站了起來,同時怒聲道,“兩成收益?他們怎麼不去搶?”
看到周重生氣的樣子,謝達卻是輕輕的搖了搖了頭道:“周賢侄,你還真別嫌貴,兩成的收益這還只是我的估計,官場上的人全都是人精,若是讓他們明白了你與謝迪之間的恩怨,恐怕會要價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