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一般的狼,兩槍中頭,肯定就一命嗚呼了。但這老狼不同凡響,兩槍下去,身體要黃了兩下,血流如注,卻並沒有倒下。它仰頭嚎叫一聲,目露兇光,不僅自己受傷,養的孫子也受了傷,狼畢竟是狼,被逼到這個份兒,再忍那就是兔子了。
當下,老狼撲了下去,狼嘴大張,哪還管殺生不殺生,一幫行兇的村民,當下就被咬死了,有兩個沒死的,那也殘了,跑回家後就要報警,說讓警察解放軍來打狼。軍隊的槍,再怎麼也比獵槍高一個檔次不是?不信還打不死那老狼。
卻是老狼大開殺戒,叼着頭破血流的孫緒,自己也受了傷,無法走太遠,便臨時打了個洞藏進去。精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也有自己療傷的法門,它怎麼給孫緒療傷的,昏迷的孫緒也不清楚,總之做夢的時候,奶奶對他說:“那幫惡人,要將我狼子狼孫趕盡殺絕,等到軍人上山,就晚了。”
從軍之人,身上煞氣很重,如果人數衆多,便是一些精怪也要避讓的。如果這幫村民真的舉報了,地方派軍隊上山絞狼,那可如何是好?要知道十多年前,人們保護動物的意識可還沒有這麼高,管它什麼動物,只要傷害到人,一律處死。
當晚,老狼出了洞,進了村裡,將所有的雞鴨牲畜都咬死了。村裡人派人下山報警,中途就會被其它野狼給攔截,不咬死也咬傷。整個村子,就這樣被困住了,山裡的人根本出不去。
狼殺人,人殺狼,兩方劍拔弩張,誰也不相讓。老狼的意思倒也簡單,不要報警,兩方各自安分,互不相擾。但人是一種記恨心很強的動物,。你都把我家親人咬死了,不殺了你和那認狼做親的小畜生,我們還是人嗎?
這時,就有人出了一個損招,說先答應那老狼的要求,等它放鬆了戒心,想辦法把那小畜生弄過來,設下陷阱,引誘那老狼。那次打狼行動,出動的都是村裡的壯勞力,死了他們,可以說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誰還理會孫緒是個小孩子?
就這樣相安無事半年多,孫緒和老狼到底不知人心多險惡,半年一過,孫緒就又開始滿山溜達了。但他這次長了個心眼,不往村民的聚集地跑了,但村民卻在有意的留心狼的動靜,還是和孫緒‘偶遇’了。
孫緒很警惕。
對方卻笑的很和藹:“孩子,事情都過去了,別害怕。頭上的傷好了嗎?”說話的是個老太太,滿臉的皺紋,拿着個籃子在採蘑菇,笑的很是慈祥。
孫緒摸了摸自己的頭,道:“奶奶敷了草藥,已經好了。”在孫緒的人生中,幾乎沒有謊言這個詞兒,老狼不撒謊,也沒有教會他撒謊,所以他也不太清楚,人其實最會撒謊。
老人家說:“對了,餓不餓,我這兒有包子,要不要吃點兒?”她掰開包子,香味兒頓時散發出去。孫緒沒吃過這樣的東西,聞着味道,不禁傻兮兮的嚥了咽口水,伸出髒兮兮的手去拿包子,就在他低頭咬包子的時候,便覺得頭上一痛,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被拴在一根柱子上,周圍的空地,被挖了一個很大的圓形溝渠,村民們都在忙回,用木棍子和浮土以及穀草鋪滿地,遠遠看起來,就像孫緒被捆在打穀場上一樣。
孫緒嘴裡被塞在布,說不了話,村裡人動作很快,似乎在爭取時間,做完這一切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孫緒面前,取了他嘴裡的布,惡狠狠的說道:“小畜生,一會兒叫大聲點。”
沒等韓緒明白過來,一條臨時編出來的鞭子便猛力的抽打在身上。
“啊……”大部分的村人都進了屋,冷冷的看着。
他們的計劃,是用孫緒的慘叫將老狼引過來,而一但過來,壕溝裡的陷阱就會要了老狼的命。
但打了很久,孫緒叫的嘶聲裂肺也沒見老狼來救他。抽鞭子的人怒了,道:“打開水來!”當下,一盆滾水當胸澆了過去。這種巨大的痛苦讓孫緒再次叫了出來,但這次出口的卻是狼嚎。
潑開水的人一愣,旋即罵道:“果然是個畜生養的。”說着,直接用手去按那塊被燙爛的肉。
“嗷嗚……”
就在這時,周圍傳來了陣陣狼嚎,包括那老狼在內的三十多隻野狼,紛紛朝着村子衝了過來。孫緒大喊:“不要過來!”但爲時已晚,狼畢竟不是人,頭腦裡沒那麼多道道,還是中招了。
三十多隻野狼全部掉進了壕溝裡,被下面埋着的竹刺、大獸夾弄的腸穿肚爛。
那老狼卻並沒有死,血淋淋的從壕溝裡爬了出來,接着,便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如果說老狼第一次咬人的時候,還留下了活口,那麼這一次,就是屠滅。
事情過後,整個村子血氣沖天,滿地的屍體,大人、小孩、老人、還有野狼。
老狼搖搖晃晃的咬斷捆住孫緒的繩索,盤在地上不動了。
被血腥和痛苦刺激的孫緒愣了很久,才搖着老狼的身體喊:“奶奶。”老狼沒有動靜。孫緒受了傷,根本沒辦法將老狼搬回洞裡,便直接搬進了村子裡,回憶着老狼給自己治傷採的草藥,給老狼和自己療傷。
沒一天,整個村子都是蚊蠅飛舞,屍體正在開始,孫緒思考過後,將屍體全部扔進了壕溝,用鏟子剷平泥土表層的血土填入壕溝裡。狼屍和人屍埋在了一起。
老狼醒過來後,就再也沒有入夢了,它變得精神萎靡,很長時間,都縮在牀上一動不動。這村子很少有外人進來,即使偶爾有來探親的,孫緒便稱村裡的人搬走了。
畢竟是一大村子的人,沒人會懷疑到他頭上,更沒人會想到,整個村都被滅村了。
老狼不知是元氣大傷,還是大開殺戒,損了自己的修行,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孫緒覺得,老狼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他道:“只要奶奶活着一天,我就不能離開它。”
韓梓桐聽完,大口大口的灌着水,不停的喘着粗氣,最後道:“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告訴別人嗎?”
孫緒目光深情的注視着她:“梓桐,你會告訴解放軍嗎?”
韓梓桐沉默着,半晌,閉了閉眼睛,道:“你剛纔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一句話都不信,這些荒唐的話,不值得我對別人講。”這已經是韓梓桐能做的最大讓步了,她只能當自己聽了一個故事,只有如此,她才能忽視這個村子下面,埋着的無數死人。
韓梓桐要準備下山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
孫緒是不可能離開老狼的。
而那老狼,也是十分仇視人類。
韓梓桐想過,老狼通人性,可以毫無障礙的僞裝成一隻狗,自己照顧它,也同樣可以。但老狼願意嗎?其次,萬一它再次兇性大發怎麼辦?
或者,自己退讓一步,就這樣和孫緒在山裡過一輩子?
韓梓桐做噩夢了,夢到地底下伸出了無數腐爛的手,掙扎着要爬出來。
她對於孫緒的愛是深沉的,否則不可能在聽說了這麼恐怖和詭異的‘故事’後,還能和孫緒在一起。但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的內心再強大,也是有承受極限的。
這件事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所以韓梓桐就這麼下山了。
然而,下山的那一刻,一件更像是噩夢般的事情再等着她。
山上沒有鏡子。
韓梓桐一直沒有照過鏡子。
等她下山後,注視着周圍人頻頻回頭的目光,不禁有些奇怪。她打了個電話,聯繫到了當地的警察局,在他們的安排下,住進了當地的一家賓館,等人來接。
然而,當她照鏡子的時候,看着鏡子裡那張臉時,卻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那是一張已經扭曲的臉,臉上沒有什麼傷痕,但肌肉卻彷彿有些移位似的,顯得怪異而醜陋。
韓梓桐之前在山裡也有感覺,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緊繃,但她並沒有在意。
但現在……
回到北京後,她去醫院做檢查,檢查結果是面部神經受損,應該是那次跌下山崖之後造成的。
韓梓桐一屁股跌坐在牀上,腦海裡回憶了很多,最後不顧一切,又回到了山裡,猛地推開了孫緒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