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刃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回答,道:“我以爲你會肯定的說不會。”
我道:“我看網絡,看電視,看報紙,看周圍的人,父母對於兒女,似乎都心甘情願的付出,父母的愛,好像都是無私的。可是老闆,你忘了我是在什麼地方長大的嗎?”
譚刃沉默了一下。
我接着道:“我在福利院裡,有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那些哥哥和弟弟們,因爲身體有病,因爲殘疾,給家裡帶來負擔,不能給父母創造價值,所以被扔了;那些姐姐妹妹們,因爲傳統觀念覺得女兒要去別人家,不能給自己養老,沒有價值,也被扔了;你知道福利院有多少人嗎?你知道還有多少孩子,連進福利院的機會都沒有,就因爲沒有價值死了嗎?當然,福利院裡還有一種人,他們是因爲父母出了意外,沒有親朋願意接手才被送進來的,那樣的人,其實是福利院所有人羨慕的對象,因爲他們至少擁有過。”
“所以,哪裡有什麼無私呢?”
譚刃不鹹不淡道:“當然有,不過,這個看運氣,運氣好的人,生下來就健康、聰明;運氣不好的人,生下來就疾病、弱智;你們那幫人,運氣從頭到腳就不好,上輩子造孽太多了。”
我囧了一下,對譚刃最後一句話深表贊同,我上輩子肯定是幹什麼缺德事了。
“所以,老闆,我不知道韓梓桐的父母會怎麼做,畢竟當年是她不孝在先,和韓緒一走就那麼多年。我雖然敬佩她對韓緒的情義,但是我要養個女兒,就扔下我和她媽兩個老人家不管,跟個男人跑了,我會氣死的。這麼多年了,韓梓桐乾的這事兒,於韓緒是有情有義,於那老兩口而言,是白眼狼,是不孝,恐怕心都涼透了,你說,他們會怎麼做呢?”
譚刃想了想,道:“他們還是不會說。”
我有些意外,道:“我不信。”
譚龜毛慢悠悠的說道:“我信。”
我覺得不理解,道:“爲什麼這麼肯定?”
譚刃想了想,道:“我從小身患重病,那個年代很窮,沒錢看病,我的父母就把我送去了道觀,希望神仙能救我。”我第一次聽譚刃說起他的身世,不由精神大振。
“然後呢?”
譚刃道:“道醫很有一套,師父把我治好了,我就和師父在一起修行。”接着就不說話了。
我道:“沒啦?”
譚刃看了我一眼,道:“那個時候觀裡很破,外面大雨,屋內小雨,也沒有香火,但是經常會有一對衣着破爛的夫妻,隔三差五就會來添香油錢,有時候是錢,有時候是吃的。”
我有些回過味兒來,猜測道:“那對夫妻,是你的父母嗎?”
譚刃點了點頭,我道:“後來呢?”
譚龜毛道:“後來他們老死了,但死的前一年,還是經常會來添香油。”頓了頓,譚刃道:“我這一生,沒有給他們創造過任何價值和利益。”說着,譚龜毛閉上了眼,似乎在養神,但放在桌上的手指卻輕輕的敲擊起來,我瞭解譚刃,這是他回憶時的小動作。
我失神了片刻,道:“看樣子,真的是我運氣不好。如此說來,你剛纔不要八字的決定是正確的。”
譚刃嗯了一聲。
我端起豆汁兒,道:“這味兒真怪,吃吧,吃完幹活兒。”
我倆吃完東西,譚刃直接用筷子沾了水,在桌面排了個盤,測算了一下大致方位。這個方位很籠統,靠近出京的郊區,那一片位置很大,要找起一個人來並非易事,那邊不屬於居民區,國道邊上都是荒地,並不是一個適合藏人的地方,如果不是對譚刃的推算能力有信心,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弄錯了。
接着,我們二人便打車去了郊外,在靠邊的地方停車,下車時我問那司機師傅;“您知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一個叫什麼大院的?”
韓梓桐當時跟我通話,這是我唯一聽的比較清楚的兩個字,或許和她的下落有關。
司機想了想,搖頭,說:“不知道,這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大院,出京的荒地,不準搞建築。怎麼,你們是要找什麼地方?那你們可能走錯了。”
無奈,我只得問道:“我看着附近沒什麼人,最近的人家在哪兒知道嗎?”
司機指了指回頭的地方,道:“往前走十分鐘,那兒有個小賣部,你們去那兒打聽打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見拐彎處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平方,看着近,但繞過去確實得十多分鐘。這小賣部一看就屬於那種不規範的,建在路邊,一般給長途的司機賣賣水和麪包一類的。
我和譚刃徒步走過去時,才發現裡面看店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家,穿着簡樸,正在着一架已經過時很久的迷你黑白電視,一見着我們,連忙起來招呼,一看就屬於經濟比較窘迫的。
我也不好直接問,便先買了包煙,才道;“大娘,跟你打聽個地方,這附近有沒有叫什麼大院的?”
“大院?”老人家雖然滿頭白髮,但耳朵卻不背,嘴裡嘶了一聲,似乎在回憶,道:“這附近沒有別的人家,大院到是有兩處。”
兩處?這到讓我有些意外,我道:“哪兩處?”
老人家道:“都是破落建築,裡面的一些老東西,也早就被一些淘寶的人搬光了。老婆子我沒有住處,在其中一個大院裡收拾了個地方住下了,還有一個大院,離這裡比較遠,一般人還真不知道,好像以前是一戶姓陳的人家在住,後來那戶人家突然消失了,房子就荒廢了,你們要找的,是哪個大院?”
我和譚刃對視一眼,我便道:“老人家,你這兩天,有沒有看到過一個挺漂亮的單身姑娘,大約三十多歲。”
她搖頭說沒有。
我又道:“也沒有姑娘靠近你住的那個院子?”
她道:“荒的到處是老鼠,誰會來,要不是我命苦……哎,誰會住那種地方啊。”
沒有去她的大院,那想必就是那個什麼程家大院了,於是我道:“老家人,能不能告訴我們,陳家大院在哪個位置?”
老人家神情變了下,道;“你們要去陳家大院?去哪兒幹嘛?”
我道:“找那個姑娘,我們懷疑她去那兒了。”
老人家連忙道:“不行不行,外人不知道,我可是北京城土生土長的,要不是……哎,不提了,不過我可是聽老一輩人講過,那陳家大院不乾淨,鬧鬼!”
鬧鬼?
我覺得奇怪,問那陳家大院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但這老人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致是說,那陳家在戰爭以前,一直都是這一片的大戶,後來一整家族的人都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到是留下了一屋子的傢伙擺件。
後來有些小賊想去偷東西,但東西沒偷着,一個個都嚇的屁滾尿流的出來,直說裡面有鬼。
由於位置偏僻,已經荒廢快八十多年了,也沒人去動它,就這麼保留了下來,老人家曾經遠遠的望過一眼,那地方被荒草淹沒,古藤爬滿,難辨蹤跡,只能瞧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大白天看了,也覺得陰氣森森的。
我聽她這麼一形容,不禁也有些打怵,這麼個地方,韓梓桐會躲裡面去嗎?不太可能吧?但轉念一想,韓梓桐歷來膽大,那陳家大院雖然傳聞恐怖,但確實不失爲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這會兒是白天,我們大白天去找人,就算真鬧鬼,也不至於白天來找我們麻煩吧?
退一步說,現在的我,也不是之前的我了,真有鬼怪,只要不是特別厲害的厲鬼,我自認還是能對付的。當下我倆向老人家問明瞭方位,又買了兩支水,便往陳家大院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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