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整個過程,我都只能看到一個片模糊的影像。周玄業拿着那釘子一樣的東西,往那紫毛的身上扎,時不時的,能聽到宋僑明等人壓低的說話聲。幾人似乎顯得極爲小心翼翼,又顯得極爲震驚,時不時的竊竊私語,具體說什麼,我也聽不太清楚。
約莫十來分鐘的功夫,我聽到順子驚呼:“真的走了,你看這些螞蝗……”他話沒說話,語調一轉,道:“我操,怎麼朝我們爬過來了!”
這時,周玄業提醒了一句用驅蟲藥,順子等人才反應過來,沒多會兒,空氣中便瀰漫出驅蟲噴劑的氣味兒,不太好聞。
我試圖湊近一些,想看清那紫毛是怎麼回事,幸好楊哥提醒了我,讓我別亂動,否則我的臉估計得和那紫毛來個面對面接觸。這種什麼都看不清楚的感覺,讓人十分心焦。
我知道再看下去也沒用,乾脆要了塊棉花繼續洗眼睛,洗一會兒又擡起頭看一會兒,只見周玄業一直站在那紫毛跟前,具體在做什麼瞧不清楚,但時不時的,嘴裡會發出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就跟唸咒似的。
“哎,動了、動了,紫毛又動了。”大約半個小時後,順子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與此同時,周玄業唸咒一般嘀嘀咕咕的話語逐漸清晰了起來:“……上達天聽,下及幽冥,借魄歸位,入我屍神,咄!”隨着最後一個字落地,我猛然發現,那具紫毛,竟然動了起來,而且原本應該很僵硬的身體,關節竟然靈活的轉動着,它還歪了歪脖子,山洞裡響起了一陣骨骼噼裡啪啦的聲音。
這就是走屍?
其實這算是我真正意義上看周玄業走屍,可惜居然是在這麼操蛋的情況下。不過洗了這麼會兒,情況卻是比之前好多了,不再那麼模糊的厲害,只是眼前像罩了一層輕紗,雖然模糊不清,但大多情形卻已經能看見了。
只見那紫毛的嘴裡,明顯是含了什麼東西,牙齒緊咬,雙腮鼓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黑黝黝的眼窩裡,萎縮的兩顆眼珠子,居然還動了一下。
如果不是它身上的屍臭味兒太濃,我真想好好研究研究。
這屍體的外形實在可怖,但有些東西,看着看着就習慣了,主要還是周圍有其他人在吧,所以我沒覺得害怕,但如果就我一個人和這腐屍待在一起,估計就沒辦法這麼淡定了。
此刻,我仔細一看,便能看到,在這紫毛的雙肩以及大腿上,赫然都紮了東西。那玩意兒也就是周玄業之前手裡拿着的‘釘子’狀物品。黃澄澄的,那質感看着有些像黃金。釘子具體多長不知道,但應該不超過十五釐米,大部分扎入肉裡,剩下一釐米左右裸露在外,露出四邊形的菱角,因此我可以判斷,這釘子應該是個四邊的錐子形。
這四根黃金質地的‘釘子’,顯得十分扎眼,我不由得問道:“周哥,這是什麼東西,以前怎麼沒見你拿出來過?”
周玄業道:“那面陰陽懷古鏡被你見過一次就毀了,我的降神符你見過一次,也沒了,說真的,再有什麼寶貝,我還真不希望被你看到。”從他說話的語氣來看,明顯是玩笑話,我仔細一想,卻發現還真是這樣,心說難不成自己有毀壞寶貝的體質?
不等我答話,周玄業收起玩笑,道:“這叫‘控屍楔’,一般的屍體,請魄歸位,配以符咒就能驅趕。而煉製的屍體或者這類屍變過的屍體,是無魂無魄的,‘控屍楔’可以代替屍魄,爲煉屍者所用。這東西製作的方法雖然困難了一些,但算不上什麼寶貝,主要是用法,一般的走屍之人,就算拿到這東西,也不一定能用。”
我頓時明白過來,也就是說,這控屍楔,其實並不是走屍的用品,而是煉屍的用品。
我突然覺得不對,周玄業不是聲稱,煉屍術要尋找合適的屍體很難,自己從來沒有煉過屍嗎?既然如此,他怎麼會隨身將這煉屍用的‘控屍楔’帶在身上?
不用眼下情況緊急,因此我也就沒多問,只見這時,周玄業便道:“下水吧,我們去找人。”
順子指了指那紫毛,道:“它呢?不對……我是說那水屍呢?”
周玄業道:“有小紫對付。”
小紫……
我默默地看了眼紫毛,突然想起了譚刃養的小黑、小金、小龍,不愧是師兄弟,起名都是一個德性。
衆人剛纔已經見識過了周玄業的厲害之處,這會兒對他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當下衆人便下了水,爬上了氣筏子。幾乎就在我們下水沒多久,那水屍就迅速冒了起來。即便是我現在這糟糕的視力,也很清楚的看見它從水中往上冒的情景。
宋僑明立刻太槍,然而,沒等他開槍,還站在高處的紫毛卻突然跳下了水,身體跟魚一樣靈活,直接朝着那水屍衝過去,像一個高速發射的子彈。幾乎在這一瞬間,它就推着水屍往水底沉去。
這一幕,看的衆人目瞪口呆。
片刻後宋僑明才緩過神來,道:“別看了,別看了,快往前劃,找人。”當下我們重新啓程,時不時的,衆人會將燈光往水下打,想看一看紫毛和水屍的動靜,但什麼也看不見,看樣子紫毛是徹底將水屍給拖住了。
我們的氣筏子一路往前,幾分鐘後,我們進入從這個洞裡劃了出去。我們沒想到,這水洞進入是穿山而過的。此刻是晚上的十一點,叢林裡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們漂浮在水上,手電光照相四處,只見兩岸都是粗壯而茂盛的參天大樹,有些畸形的大樹半個身體都探到了水面上,形成了巨大的樹冠,我們的氣筏子,就在這些樹冠下穿梭。
“還是沒有看到人,會不會真的……”順子話只說了一半,我們都有些擔心,譚刃是不是被那水屍害死在山洞裡了。我焦躁的抓了抓頭髮,正想開口,說要不再回山洞去看看,黑暗中,卻突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哨子聲音。
那聲音是從我們左手邊傳來的,也就是出了山洞靠左的那片叢林,聲音非常清晰,顯示對付離我們並不遠。那是信號哨的聲音!
我沒有出口的話,頓時掐滅在搖籃裡,立刻改口道:“快、快靠岸,肯定是老闆!”其實也不需我多說,順子兩個早已經開始改變氣筏子的方向。這條水源的水面並不寬,十幾秒的功夫,我們就靠到了岸邊,衆人踩着半扎入水中的樹木莖幹上了岸。
巨大的根莖交錯在一起,形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由於靠近水源太過潮溼,這裡的樹幹上,都有很多寄生類的植物,諸如青苔、蔓藤一類的,摸上去滑不溜手,時不時還能摸到一些鼻涕蟲一樣的東西,特別噁心。衆人也顧不得那麼多,反正之前下水衣服、鞋襪什麼的都溼了,便直接踩着這些水坑,朝着哨聲傳來的地方奔跑,一邊跑一邊喊譚刃的名字。
很快,我們在一棵畸形老樹的枝椏處,發現了躺在上面的譚刃。
我興奮的剛想跟他打招呼,拍兩句諸如老闆我們想死你了之類的馬屁,但話還沒出口,譚刃忽然朝我遞了個眼色。譚刃這人做什麼都不疾不徐的,很少能有什麼表情,更不會平白無故的擠眉弄眼,因此這瞬間,我就知道出事了。
順着他眼睛示意的方向一看,我猛地發現,在譚刃頭頂上方的位置,赫然還懸掛着一樣東西,即便視線有些模糊不清,我也還是認出來了,那赫然是一顆人頭窟窿!
白森森的人頭,用乾枯的藤蔓拴着,吊在樹上,人頭的眼窩處,還有一條不知是蜈蚣還是什麼的爬蟲鑽來鑽去,而這仔細一看我才注意到,譚刃竟然是被捆在樹丫上的,並非是自己躺上去的。
就在這時,又響起了一聲信號哨的尖銳聲音,但譚刃分明就躺在那兒什麼也沒做。
那麼,是誰在吹信號哨?
是誰把譚刃綁起來的?
那吊着的人頭是怎麼回事?
衆人立刻順着哨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那旁邊那棵樹上,還有一個黑影,我看不真切,其餘人卻看得比我清楚,只聽弱雞驚叫道:“有毛!是野人!”